32 :該死! (1)

南宮琰飛速閃開,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你瘋了?!”他朝她怒吼。緊而,打掉她手裏的劍。

虞七七身體裏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走,整個人暈了過去。

昭娘站在一旁,整張臉吓得失了色,就連阿箋,也覺得不對,她急忙撿起地上的劍收好。

“去宣個太醫過來!”

南宮琰抱着她,放到了軟榻上。

“是!”

昭娘心神不寧地跑了出去。

太醫來後,替她把了把脈,低頭朝南宮琰回道:“回禀殿下,太子妃是受了巫蠱,這才一時迷了心竅。”

南宮琰的心間顫了顫,“巫蠱?”

太醫點了點頭,“正是,此蠱可以使人心悸不寧,噩夢連連,醒來後産生幻覺。”他頓了頓,“太子妃的蠱蟲剛剛入體,還可以讓內力深厚之人将蠱蟲逼出來。若是久了,就無力回天了。”

南宮琰皺了皺眉,“如何逼?”

太醫颔首嗫嚅着,“須,須解開受蠱人的衣衫,再施以內力。”他給虞七七開了一副心神安寧的藥,讓昭娘帶下去煎藥。爾後,便急急退了出去。

南宮琰看着躺在軟榻上的虞七七,她的眉頭還緊緊蹙着,整個人心悸不寧。

他的雙眸覆上一層寒冰,當年他的母妃也是受人施了巫蠱,蠱蟲在她體內長年留存,才會在臨死前出現幻覺,跌落入荷池溺亡。

那時他才九歲,便親眼看着自己的母妃溺水而亡。

南宮琰覺得全身冰冷,手心裏也沁出一層冷汗來。

命宮人們退下後,他低下頭,解開虞七七的衣衫,沒了衣物蔽體,她的身子微微顫栗着。

他将她擡起來,讓她坐着。

南宮琰對着她,盤腿而坐。

眼前,是沒有一絲衣物遮掩的虞七七,南宮琰全身的血液,凝結到了一處。腦子裏,閃過一刻的空白。

“該死!”

他咒罵一聲,開始屏息凝神,讓自己平靜下來。

爾後,向她體內施以內力,蠱蟲剛進入她體內不久,他很快便尋到了它的蹤跡。

兩個時辰後,蠱蟲被他從她體內逼出。

虞七七覺得心口猛的一縮,突然,她睜開了雙眼。

看到眼前滿頭大汗的南宮琰,她眨了眨眼皮子,又低下頭看了自己一眼,緊接着,是一陣地動山搖的尖叫聲。

“無賴!混賬!卑鄙!無恥!下流!…”

總之,一切污言穢語都被虞七七罵了一遍。

“別叫,別叫,本殿下是為了救你!”出于本能,南宮琰俯身上前,用手緊緊捂住她的嘴。

“你,你…”

虞七七抓着他的手腕,想要大叫出聲,都被南宮琰堵住了。她幹脆伸出雙腿,緊緊夾住他的腰。

南宮琰動彈不得,只能用上半身控制她。

可是,夾住他腰身的一雙腿白嫩又細滑。更可惡的是,還在不停掙紮着,讓他的下腹,湧上來一陣熱意。

“別動,別動,我叫你別動了!”南宮琰急得臉都漲紅了,氣息聲也變得急促起來。

虞七七雙頰羞紅,壓根就聽不進他的話,她抓起東西,就往他那邊扔去。

“當真是渾身長滿刺的小刺猬!”南宮琰氣急敗壞,直接欺身上前,将她壓在身下,冷冽的薄唇堵了上去。

果然,她不動了。

她蒙了水霧的雙瞳裏,倒映的是一個滿臉漲紅的南宮琰,他的眼睛,也紅紅的。

他好像很享受,閉上了雙眸,嘴唇微微動着。

虞七七只覺得,他的唇溫溫的,軟軟的,口感比上次的好。

兩個人的氣息聲,重重疊疊交合在一起。

直到南宮琰的手落到她的腰身上,虞七七一個激靈,急忙睜開雙眼,一把将他推開,喝斥他,“你不許亂摸!”

霎時間,南宮琰也睜開了雙眼,眸中添了幾分清明,他瞧着她這副惱怒的樣子,心底閃過一絲邪念,故意俯到她耳邊,唇畔輕啓,“以後老實點,聽到了沒有?”

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

“你,你可以走了…”

虞七七将臉扭過一邊,耳根子紅得厲害。

沒想到小刺猬也會嬌羞,南宮琰伸出手去,揪住她的耳朵,拖長了尾音,“聽到了嗎?”

指腹上,傳來一陣滾燙。

“聽到了,聽到了!”虞七七用力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扯下。之後,她急忙用手捂了捂滾燙的耳根。

眼底還盛着戲谑,南宮琰站起身子理身上的衣袍時,見她只顧着捂着自己的耳根,連身上未着一縷薄衫都忘了,“真是個蠢笨的!”他低罵了一句,彎下身子将榻上的被褥裹到她身上,将她乍洩的春光都遮掩住。

這下,虞七七更窘迫了,急忙把頭鑽進被窩裏。

他凜冽的劍眉間浮起一絲笑意,臨走前叮囑了她一聲,“巫蠱的事你不必插手,他們是沖着我來的,我會查清楚。”

“本公主可真倒黴,回回幫你擋槍…”虞七七悶在被窩裏,很是不平地嘀咕。關于南宮琰的事,和他有什麽秘密,他不說,她便也不會多問。

阿箋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她還躲在被窩裏,“公主,殿下已經走了…”

“走了便走了,你與我說做什麽?!你也是,明知道他要對我做那些事,為何不攔着他?你的劍呢?你的劍是做什麽使的?”虞七七沒伸出頭來,躲在被窩裏把她罵了一通。

方才殿下這麽做是為了救公主,阿箋不是無理取鬧之人,不會去尋他的麻煩,只得安安靜靜在她榻邊守着。

最後還是昭娘好說歹說,才讓她喝下了藥。

一回到承和殿裏,南宮琰便沉着一張臉,對楚裴钰說道:“明日,将禦膳房從南诏新進的廚子帶到我面前來。”

“是!”

楚裴钰急匆匆退了出去。

此時,禦書房裏正站着一個老太監,是燕景帝身邊的司禮監總管宋高宦。

“人死了?”

燕景帝擡起頭,微凜的眸光落到他身上。

傍晚時,虞七七中了巫蠱的消息傳到了他的耳中。

“屍首被發現在後花園的枯井中,想必明日消息便會傳到殿下耳中。”宋高宦站在他面前,躬着身子。

燕景帝斂了斂眸,幽幽問,“那可有查到什麽端倪?”

宋高宦眸底微微眯起,走到他的身旁,俯身道:“幸而老奴前幾日便叫人查了一下那個廚子的底細,聽說他們一家在為南诏皇室做事時,因家中小兒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玉器,全家便被南诏皇帝處死,他是在鬼門關外僥幸活了下來。”

宋高宦辦事,他向來放心。

燕景帝的眉梢染上譏诮,“那明日,你替朕去辦一件事。”他倒是想看看,這回他這個兒子還會不會像往常那般順從他的心意?

“老奴明白。”

宋高宦躬着身子,應承下來。

豎日,皇宮裏傳出了一件命案。

楚裴钰飛速跑到南宮琰面前,“回禀殿下,宮裏從南诏來的廚子死了,屍首被發現在後花園的一座枯井裏。”

南宮琰眉色一緊,“何時死的?”

“昨夜。”

楚裴钰低頭回道。

他斂眉,冷若寒冰的面龐掠過一絲狡黠,“那便去查一查,這個廚子是誰招進宮裏的。”

楚裴钰的嘴角剛動了動,還沒等他應承下來,內侍便領了一個人進來,是身着一身玄色直裾袍子的宋高宦。

他一來到南宮琰面前,便屈身跪了下去,“殿下,老奴不知那南诏來的廚子竟如此膽大妄為,敢在太子妃的飯菜裏下巫蠱,老奴一聽到消息便連夜将他處死了,這才敢過來向殿下請罪!”

說着,他狠狠磕了一個響頭。

來得還真是準時。

南宮琰眯了眯眸子,唇角噙出一絲嘲意,“父皇什麽時候竟喜歡吃南诏的菜系了?”

宋高宦低着頭,咽了咽喉,“前些日子,晏世子給皇上上貢了一些南诏的特産,老奴見皇上吃得歡喜,便擅作主張,招了一個南诏的廚子到禦膳房中,每日給皇上做上幾道菜。可誰知,他竟然膽大包天,對太子妃作出這等事來!”

南宮琰靠在長椅上,凝着他,過了好半晌才開口,“既然人是宋總管招進來的,那你自去領罰吧。”

那雙銳利的眸子,仍舊緊盯着他。

“是!”

宋高宦又重重磕了個響頭,戰戰兢兢退了出去。

從頭到尾,主奴之間該有的規矩,他一絲一毫也沒逾越。

楚裴钰看着他緩緩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頭,“殿下,那還查嗎?”宋高宦為燕景帝辦事,很明顯,這是燕景帝的意思。

十年前他母妃出事的時候,燕景帝就是這樣打壓他,如今斷了這麽多年的線索好不容易浮出水面,他還是不讓他查!

若非母妃告誡他,讓他不要挑戰他的權威,一切等安安穩穩地坐上這燕京天子的位子再說,這些年來他才一直在他面前忍氣吞聲,絲毫沒有忤逆過他一回。

母妃利用自己的權勢,力保他坐穩了太子的位子,可最後,卻賠上自己的性命,他不甘心讓自己的母妃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掉。

死後,還無一絲殊榮。

眼前火紅的燭光,染紅了南宮琰的眼。

“嘭!”地一聲,南宮琰攥緊拳頭重重敲了一下桌面,嘴裏冷冷吐出幾個字,“當然查!”他愠怒的眸光慢慢沉了下去,“只不過,要讓別人替我們查。”

清冷的輪廓現過一絲寒意,南宮琰眼眸微揚,“算一算日子,那個人也該從牢裏出來了。”

楚裴钰鋒利的瞳孔一縮,立刻低下頭,“卑職這就去辦!”

傍晚,光線昏暗的天牢裏,一道蕭寒的身影出現在一個渾身上下被纏滿枷鎖的男子面前。

男子看到地上那抹黑色長袍,慢慢擡起頭,看到眼前的人,他漆黑的眸子裏添了一絲譏諷,“是你?”

南宮琰負手而立,繡着雲紋的黑色鬥篷披風下,是一雙冰冷的眸子,“皇舅,這麽多年了,你在這天牢裏過得可還好?”

“你這個冷血無情的逆子,枉你母妃為你謀劃多年,你竟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她冤死!”

沈非鴻面色猙獰,身上的枷鎖劇烈晃動。

“當年給我母妃施蠱的人已經出現了,這兩日,你便能走出這陰暗的天牢。”南宮琰一句話也沒多說,只沉沉留下這句話,便出了天牢的門。

沈非鴻怔怔看着他,眸中的譏諷褪去了幾分。

當年他被一道聖旨下诏入獄,皆因璇玉貴妃不慎跌入荷池身亡,他與她的事情敗露,這才受了牽連。

可他入獄後得到消息,竟是南宮琰指證的他。

回到承和殿裏,南宮琰褪去身上的黑色披風,楚裴钰脫下身上的金絲滾邊長袍,替他穿上。

“去給劉末年傳話吧。”

南宮琰背對着他,幽幽說了一句。

“是。”

楚裴钰拿起桌上的東西,出了他的殿門。

修長的手指頭穩穩叩着桌面,南宮琰面色漸漸沉了下去,既然父皇給他塞了晏世卿這麽一個大麻煩,他也該給他點反應不是?

第二日,朝堂大殿上,刑部尚書劉末年從大臣位列中站了出來,低下頭,“皇上,臣有一事相奏。沈國舅的案子在刑部壓了多年,一直尋不到新的證據,可如今,臣手裏有了新的進展。”

他說着,遞上手中的東西。

“哦?”

燕景帝稍稍擡眉,讓內侍下去拿過他呈上的東西。

劉末年呈上的,是璇玉貴妃的筆跡,當年她身亡後,整座寝宮中能尋到的筆跡全都消失了。

沈非鴻入獄時,在他府中搜查到了幾封與璇玉貴妃往來的書信,燕景帝讓侍從拿着那幾封書信遞到南宮琰面前,問他,“這可是你母妃的主筆?”

整個皇室裏,最熟璇玉貴妃筆跡的,便是南宮琰。

他低下頭翻看一眼,便擡起頭認真回話,“回父皇,正是母妃的主筆。”臉色淡漠,沒有一絲痛惜。

一朝得勢的國舅爺,便是這麽入的獄。

可是,單憑幾封不痛不癢的書信,燕景帝沒有辦法讓他人頭落地,只能将他在獄中這麽晾着。

單這樣,他心中的氣,也能消了大半。

燕景帝翻看着眼前璇玉貴妃的筆跡,再與之前在沈非鴻府中搜到的書信做對比,這字裏行間,倒是有些不太一樣。

燕景帝掩去眸中的不快,面上卻是一片鎮定自若,“劉愛卿,這些東西你從何而得?”他記得,宋高宦已經将那個女人生前所有的筆跡全都燒毀了。

“回禀皇上,臣從璇玉貴妃生前一個在她身邊伺候她的宮女口中得知,她生前最是愛到浮光寺中祈福,便親自到浮光寺中查看,果真在那尋到了璇玉貴妃生前留在那的祈福筆跡。”

劉末年低着頭,認真回道。

他頓了頓,似是下了一番決心,“璇玉貴妃的筆跡與當年在沈國舅府中搜到書信筆跡的不一樣,如此可見,沈國舅是被冤枉的!”

“這…”

朝堂上,衆臣一片唏噓。

這件案子可是太子殿下當年親自指證的,如今翻了案,豈不是打了太子殿下的臉?

南宮琰的臉色一片青一片白的,他走到劉末年面前,擰着眉,“劉尚書說這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

“哼!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燕景帝的臉上現了怒意,将手中的書信朝南宮琰扔去。能讓他在朝堂大殿上丢這個臉,就算是讓一個失了勢的沈非鴻出獄,這盤棋他也不算輸。

南宮琰撿起地上的書信,飛速翻着,片刻後便擡起頭,眸光透着震驚,“父皇,兒臣當初并未做僞證,兒臣真的記得,這便是母妃的主筆!”

“還敢胡謅!枉你母妃生養你多年,你竟連她的主筆都認不得。來人,将這個不孝不仁的逆子拉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燕景帝演得十分過瘾,既讓自己在滿朝臣子面前扮演了一回深情的帝君,也當了一回剛正不阿的嚴父。

“父皇!”

有侍衛從殿外走上前,拉走南宮琰。他手裏的書信掉落在殿堂上,只重重喊了燕景帝一聲,便也沒再求饒。

回東宮的馬車上,南宮琰的臉色一陣陣發白,楚裴钰替他上好藥後,将他的錦袍放了下來。

“國舅爺已經從天牢裏放出來了。”他拿了一個軟枕,給南宮琰墊着。

南宮琰靠着軟枕,臉上的蒼白褪去了幾分,“這場戲總算是沒白演。”他微微吐了一口氣,阖上雙眸。

楚裴钰将桌上的藥收好,便下了馬車,匆匆往國舅府去了。

沈非鴻梳洗一番後,回到內室正準備躺下,突然覺得周身一陣冰冷,他冷冷叫了一聲:“誰?!”

楚裴钰慢慢從帷帳後走出來,朝他躬身,“國舅爺。”他是翻牆入室的,在這裏等了他好一會。

沈非鴻稍稍放了心,“是南宮琰讓你來的?”

“殿下說,您剛從天牢獲釋,這段時日還是該做什麽便做什麽。等耳目松了,再順便查一查前兩日發生在皇宮後花園的命案。”楚裴钰是來傳達命令的,并沒有與他太過恭謙。

“哼!他算是個什麽東西,枉我當年幫着璇玉妹妹将他扶上太子之位,他非但一絲感激也沒有,還将我送進牢獄,如今他便是這麽孝敬自己親舅舅的嗎?”

沈國舅越想越不值得,自己這不是幫了一個白眼狼嗎?

楚裴钰斂了斂眉,面色淡漠,“可如今,将您從牢獄中救出來的,也是殿下不是嗎?”

“他那是想讓我替他辦事!”沈非鴻算是徹底看清楚了。

“國舅爺想想,當初那樣的局勢,就算是您不入獄,您覺得您還有活路嗎?”楚裴钰暗自搖了搖頭,覺得此刻真得點醒他一番了。

“我!…”

沈非鴻啞口無言了。

璇玉貴妃身亡的那一日,她的整個娘家确實也跟着遇害了。燕景帝恨不得将他們全家上下都誅殺殆盡,一個仗着先帝恩澤的氏族把持着朝野大半的勢力,他心中怎能不恨?

他知曉,自己只是落入诏獄,沒有被誅殺,便已是萬幸了。如今這麽多年過去,燕景帝心中的怒火消了大半,他也失了勢,從诏獄裏出來不會再對燕景帝構成任何威脅。

明面上看,自己是稀裏糊塗的撿了一條命,可仔細想想,倒真是南宮琰使計将他救了下來。

“國舅爺千萬要記住殿下說的話。”見他已然想清楚了大半,楚裴钰身子一閃,從內室裏離開。

沈非鴻憋着一口氣在胸腔裏,見他的身影消失了,忿忿上了榻,将被褥一蓋側過身去。

他這一口氣還憋着呢。

而禦書房裏,燕景帝的這一口氣也還沒完全順下去,“你素來辦事沉穩,怎麽會漏了浮光寺這一處地方?”

宋高宦躬着身子跪在地上,後背上沁出一層冷汗,“是老奴的過錯!”他沒有辯解,璇玉貴妃生前常常會到浮光寺中祈福沒錯,可他派了人暗中去搜尋,并未尋到什麽祈福書。

若非是當年的人辦事不利,就是劉末年撒了謊,可此刻在這位皇帝陛下面前,他再怎麽辯解都是無力的。

“你自去長長記性吧。”

燕景帝面上一片威凜,話裏透着的是陰狠絕決。

“是!”

宋高宦頭都沒敢擡一下,直接退了出去。

他領了罰後,去了良禧宮。

儀嫔聞見血腥味,用絲帕掩了掩嘴鼻,“怎麽弄得這一身的血腥味?”

“娘娘,本座為了你,可是連這一條命都豁出去了,你如今竟還敢嫌惡我?”宋高宦冷哼一聲,整個人站到她面前,遮住她眼前的燭光。

“拿藥來。”

儀嫔睨了一眼身後的宮女,命令道。

她站起身子,将手撫上他的後背,“宋公公對本宮的心意,本宮如何不知?”語氣軟綿,眉眼間盡是魅惑。

宋高宦躺到她的藤椅上,提着嗓子發出細音,“只盼娘娘不是昧着良心說出這話的好。”

宮女拿了藥來,儀嫔仔細替他擦藥,指尖使了些力,“公公該知道,本宮的心早就沒了,又何來良心所言?”

後背上傳來一陣刺痛感,宋高宦皺了皺眉頭,眼裏掠過一絲冷笑,“這話倒是不假。”那張嘴,這才消停下來。

虞七七得到南宮琰被杖責的消息時,躊躇再三,還是決定去看他一眼,畢竟他昨日才救了自己一條命。

只是,有人去得比她快了些。

綠吟已經端着大大小小的藥瓶,搶先一步進了他的寝殿。

聽到腳步聲,南宮琰眸光裏浮過一絲歡喜,立刻擡起頭,可眼前看到的卻不是他方才期盼的那個人。

“婉娘?”

他還是咧開了嘴角。

“殿下,讓妾身看看您背上的傷。”她讓玲珑放下藥瓶,便走過去挽起他後背上的錦袍。

“別忙活了,已經擦過藥了。”南宮琰冷硬的下颚線微微勾起,拿下她的手。話裏,是應付的意味。

“是不是很疼?”

她如同少時那般,皺着一張輕柔的臉問他。

南宮琰的心軟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疼了。”

“這幾日就讓婉娘留在這照顧您吧。”綠吟抿了抿唇,望着他的那雙水眸裏蘊滿疼惜。

心間滑過一陣暖意,南宮琰的心再一次被眼前的人兒刺軟,只是,他的眸底仍舊藏着一絲期待,往外看了一眼後,他點了點頭。

他明明一回來,便讓內侍先去了瑤光殿,可為何綠吟卻來得比她還要早?

眸底的期待消失,覆上一陣失落。

看到玉石臺階下不遠處緩緩離去的身影,玲珑勾起唇角,關上承和殿的門。

“公主,就算是那個婉娘進去了又如何?您将這些藥送進去了,殿下也能看到您的心意啊。”

阿箋撇着嘴,心有不甘地說道。

“我不要,倒像是,像是我要跟婉娘争寵似的。”虞七七雖這麽說着,可心裏,卻酸酸的,還有些空落落的。

阿箋信誓旦旦地回她,“怕什麽?就算是要争寵,您也能争得過她!”頓了頓,阿箋猶疑地看了她一眼,“不過,您看起來怎麽有些失落?”

眸底拂過一陣慌意,虞七七扭過頭,斥了她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失落了?況且,我為何要跑去與她争南宮琰?”

争寵這種事,不是她的做派。

阿箋沒瞧出來她生氣了,反而認真地說道:“您是我們南诏生得最好看的女子,哪裏是婉娘那樣的胭脂水粉能比得上的?而且,您的氣質也比她要強上千倍萬倍!”

她說完,要一臉得意地尋求虞七七的認同時,才發現身邊的人已經走遠了。

“哎,公主,您等等我啊。”她撒開腿,追了上去。

在南宮琰養傷的這段時日,一直都是綠吟在他跟前伺候着,虞七七沒有再過去看他一眼。

很快,便到了五月。

晏世卿宴請燕京城權貴外出踏青的地方選在禹園,虞七七聽說裏面的景致不錯,山峰層巒重疊,精致的樓臺錯落有致,玉石凳子随處可見,,是公親貴族們外出踏青最愛去的地兒。

她一早上的興致都很高,只是,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過去了,虞七七都沒見到南宮琰的人影,她的臉上現了幾分煩悶,“他是不是不去了?”

畢竟,這段時日他可是日日都和綠吟膩歪在一塊,興許是溫香軟玉在懷,忘記要和她一道去禹園了。

站在一旁的昭娘也有些急了,她叫來一個宮女吩咐道:“去看看殿下出來了沒有?”

“是,姑姑。”

宮女應承一聲,只往前跑了幾步,便傾身叫了一句,“殿下。”

虞七七順着她的聲音看過去,才知曉他為何這麽久才出來,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人,便是綠吟。

她身上着一身水綠色的金絲紗裙,頭上珠環玉翠,那架子倒像是她才是太子妃似的。

虞七七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心裏暗自涼涼道:“不會是膩歪太久,連這幾個時辰都舍不得分開了吧?”

“婉娘沒去過禹園,我便帶她一起過去。”

南宮琰勾了勾薄唇,話裏,透着那麽一絲得意。

虞七七總算是看出來了,他這是故意讓她等的,“殿下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犯不着讓我等你這麽久。”

她的話裏,透着那麽一絲愠怒。

綠吟抿了抿唇,将過錯攬了下來,“太子妃別怪殿下,都是因為妾身才耽誤了時辰。”她松開南宮琰的衣袖,輕輕推了他一下,“殿下,要不妾身就不去了,您和太子妃趕緊過去。”

南宮琰一把抓過她的手,卻睨着虞七七,目光兇狠,“不必怕她,有我在。”

這下,虞七七倒像是成了多餘的那個,她笑了笑,非常得體地說道:“是是是,你們兩個啊,最好都別去了!”

然後,她提起自己的那身霧紫色金絲衣裙上了馬車。這口氣,才稍稍松快了一些。

南宮琰咬了咬後槽牙,這個小刺猬,早晚把你的嘴給撕碎!

但他卻裝作沒事人似的,牽着綠吟的手上了馬車。

綠吟身子嬌弱,南宮琰一路上都将她護在懷裏,兩個人的身子幾乎是粘在一塊的。

幾個時辰後,總算是來到了禹園。

“阿箋,扶我下去!”

一停車,虞七七便帶着那口被她憋了一路的氣命令道。

阿箋急忙伸出了手,将她扶下馬車。

南宮琰硬朗的輪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禹園裏面,已經來了不少權貴人家,大多是一些皇親國戚。

公子哥們穿的是一襲白衣藍袖,腰間系着繡了燕京特色的雲紋腰帶,端的是一派溫厚儒雅。閨閣小姐們穿的是绫羅精致的煙紗裙,頭上銀釵随風搖曳,端的是一派袅袅娜娜之姿,熱鬧得很。

雖不是每一戶權貴人家都有赴約,可晏世卿才在燕京城中待了一個月,便能請來這麽多人賞臉,已屬不易。

他站在人群中間,被那些人圍着。

“世卿兄,你送的這一幅百鳥朝鳳圖,可是深得我的喜愛啊。”人群中,傳出一道誇贊聲,是寧深遠的聲音。

“再過幾日,便是你母親的壽宴了,你正缺一幅百鳥朝鳳圖給你的母親當壽禮,自然是深得你的喜愛。”

晏世卿無情地拆穿他,惹來衆人一陣哄堂大笑。

寧深遠也跟着笑了笑,用手指向他,“你看你,又揭我的短不是?”二人的言語間,已是十分稔熟。

有幾位官宦小姐手裏稔着絲帕,在邊上掩唇笑着,看向晏世卿的雙眼間,全都冒着粉紅泡泡。

也難怪,他鼻梁高挺,眸光深邃,眉眼間又透着一抹淩厲之氣,即便是站在一堆氣質高貴的公子哥中間,也是出挑的。

盯了這個場面許久的藺小侯爺不幹了,平日裏他出現在這幫達官顯貴裏,向來是最出挑的那個,如今有人搶了他的風頭,他怎可罷休?

而且,他送給寧深遠的是一幅百鳥朝鳳圖,再看看自己,送的這是什麽東西?!

“哐當!”一聲,他将晏世卿送給他的雀鳥籠子扔到他面前,“想不到晏世子送禮物也是挑人的。”

一雙鳳眼,微微眯起。

“哥,你這是做什麽?”他身旁的藺朝歌扯了扯他的衣袖,修長如畫的雙眉間生出一絲焦意。

方才,她一直在默默看着晏世卿。

藺朝賦将她往一旁輕輕推了推,“妹妹你離遠些。”他極是寵愛自己的這個妹妹。

晏世卿不緊不慢彎下身子,拾起地上的鳥籠,“那日我去府上拜訪小侯爺,看到小侯爺府中的那只雀鳥悶悶不樂,總是不進食,想到興許是缺了一位同伴,這才送給小侯爺一只雀鳥,讓您拿回去與您府中的那只作伴。”

藺朝賦的一雙鳳眼依舊睨着他,他府上的那只雀鳥自從買回去後确實就一直不怎麽進食,也整日蔫蔫的。他讓府中的好幾個下人想法子,沒一個能想出來的。

可那日晏世卿只見了一眼他的雀鳥,沒想到就被他記下來了,想來是有放在心上的。

“呵,一只雀鳥而已,難道本侯爺會買不起嗎?”雖看出了他的好意,但藺小侯爺可不會拉下來臉來。

“哥,你別誤會人家了。”

藺朝歌低了低眸,小聲勸他,手指頭仍舊抓着他的衣袖。

“小侯爺,世卿兄也是一番好意,你還是收下吧。”寧深遠站出來,幫着晏世卿打圓場。

“哥…”

不願讓晏世卿太過難堪,藺朝歌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收下吧。”

藺朝賦收回傲氣十足的眼神,對身後的侍從說道。

“是。”

侍從走上前,接下晏世卿遞過來的鳥籠。

一場鬧劇下來,晏世卿算是正式與藺朝賦打了交道,有幾位之前跟他疏遠的達官顯貴,看向他的眸光中也多了一些東西,是欣賞和敬佩。

虞七七和南宮琰進來的時候,恰好碰上了這場鬧劇,她想去找晏世卿,被南宮琰攔了下來,綠吟安安靜靜站在一旁,氣質溫婉,有着側妃該有的素養。

“卿哥哥…”

鬧劇結束後,虞七七掙脫開南宮琰的手,擠進人群中人群裏,小聲叫了他一聲。

“七妹妹。”晏世卿的雙眸亮了亮,朝她走去,那幾位方才眼中冒着粉紅泡泡的官宦小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藺朝賦一雙鳳眼擡過去,恰好看到靈動脫俗、容顏精致的虞七七,眼底閃過幾分戲谑,再看看南宮琰的臉色,可不怎麽好看。

“怎麽樣?太子殿下,我幫你對付了那個南诏質子,夠義氣吧?”他走到南宮琰面前,面上雖表現出的是兄弟義氣,可話裏卻是揶揄的意味。

“閉上你的狗嘴!”

藺朝賦的這張嘴,從小到大就跟南宮琰不怎麽對付。一般看到他吃了虧,他總會跑過去奚落他一番。

“不過…”他笑了笑,看了一眼那邊聊得熱絡的兩個人,“你的太子妃都跑到人家身邊去了,你還能這麽鎮定地站在這?”

“你滾不滾?!”這回,性情孤冷的太子殿下,臉上真的有了怒意。

“好好好,我滾。”

藺朝賦依舊幸災樂禍,他覺得奚落南宮琰,可以當做他的人生樂趣之一。所以即使是頂着冒犯太子殿下的風險,他也樂意這麽做。

不過他很識趣,一向是見好就收,笑完後便領着藺朝歌從他面前走過。被帶走的藺朝歌,仍舊忍不住悄悄回過頭看了晏世卿一眼。

而寧深遠,已經和其他權貴公子哥溜得遠遠的了,避免卷入這場不知道幾角戀的戰争中。

“殿下,去歇一歇吧,我累了。”

人群漸漸散開,綠吟輕輕扶額,臉上已經現了幾分疲累。

“好。”

南宮琰攬過她的雙肩,沿着游廊,扶着她進園子裏的一處內屋歇息。收回眸光時,虞七七依舊看都沒看他一眼。

小刺猬,回去有你好受的!

他的胸腔裏,藏着一股怒火。

五月的禹園蔥蔥綠綠,春日正濃,很多花木已經生了新芽,也開了花,遠處的峰巒中還隐隐冒着煙青色的霧氣,宛若仙境。

“卿哥哥,我聽說那個藺小侯爺是個不好相與的,你還是不要與他走近的好。”倆人走到一株梨花樹下,虞七七緊忙叮囑他。

剛才她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想讓晏世卿在那些達官顯貴面前難堪,藺朝賦在燕京城裏的名聲,一直都不太好。但他會投胎,投了個世代忠良的侯爺府,所以盡管他在外面臭名昭著,很多人礙着他家的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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