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長公主紅着眼看着丈夫激動萬分地抱着安姐兒。

想到這些年征戰夫妻難得相聚,每次相聚,午夜夢回時,身邊總是空蕩蕩的,起身尋找,總能看到丈夫拿着女兒戴過的金鎖長籲短嘆,但是為了不讓自己更加傷心,在自己面前從來不多提一個字。

長公主擦了眼淚笑了,現在好了,女兒回來了,一家人終于團圓了。

兩位皇子也頗為感慨,當年姑父馳援邕州,大仁大義。

卻不想後方失守,沈家險些被滅門,姑父姑母的掌中寶小表妹一丢就是七年,姑母七年裏不知哭暈過去多少次,蕭家對沈家心裏有愧啊。

長公主為安姐兒介紹兩位哥哥,大哥哥沈明哲,今年十七歲,二哥哥沈明堂,今年十五歲。

安姐兒想下來給兩位哥哥見禮,可是沈國公抱着女兒不肯放,明哲明堂兩兄弟十分怨念,他們也想抱抱妹妹。

正當一家人其樂融融時,一個侍女突然來報:“啓禀各位主子,大夫人帶着惠姑娘來了,正在門外候着。”

長公主臉上的笑立馬就淡了,沈國公抱着安姐兒樂呵呵道:“快請進來,正好讓安兒見見大伯母和姐姐。”

安姐兒越過沈國公的肩膀看到兩位哥哥皺了眉,心裏有了計較,看來這位大伯母和姐姐并不十分受母親和哥哥們待見。

“等一下。”長公主用帕子掩了嘴角的不屑,笑着對沈國公道:“郎君忘了兩位殿下還在嗎?惠姐兒是大姑娘了,被我這兩個侄兒沖撞了怎麽好?”

沈國公毫不在意地笑道:“兩位殿下是最知禮的,又都是一家人,有什麽沖撞不沖撞的?”

長公主淡淡道:“兩位殿下自然是知禮的。”可你那侄女就未必知禮了。

大皇子見氣氛不對,想着反正小表妹見到了,便起身向長公主和沈國公告辭。

長公主巴不得兩位皇子別和大房母女碰面,便不多留。

沈國公倒是盛情挽留,大皇子面無表情道:“姑父挽留,我們本不該推辭,只是祖母還在宮裏等着消息,不好讓老人家焦急,我們先回宮複命,下次再來姑父姑母家裏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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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國公這才不再挽留,要親自送兩位皇子出門,兩位皇子執意不肯:“姑父是長輩,哪有長輩送晚輩的道理,萬萬不可!”

二皇子也道:“若是讓父皇知道我們竟然勞累姑父,得打我們板子!”

沈國公哈哈笑道:“罷了罷了,明哲明堂,你們送兩位殿下吧。”

明哲明堂忙答應了,引了兩位皇子出門,路過客廳門口時,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帶着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女朝着他們行禮。

沈家兩兄弟忙避開了,兩位皇子安然受之,連眼角餘光都不曾看她們一眼,一步不停直接朝二門方向走去。

明哲明堂給婦人行禮道:“大伯母安好,我們要送兩位殿下,就先走了。”

那婦人眉頭緊皺,不滿道:“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你父親該留兩位殿下好好招待才是。”

明堂當場就拉下了臉,望着遠處不理睬婦人,明哲笑了笑道:“大伯母說的是,父親本要留兩位殿下,只是太後娘娘召兩位殿下回宮,誰敢多留?”

一旁的少女忙暗中扯了婦人的衣袖,婦人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少女笑道:“兩位哥哥還要送兩位殿下,別讓殿下等急了,我和母親自己進去就行。”

明哲明堂行禮後朝着二門處趕去,兩位皇子果然在二門口等候,見沈家兩兄弟才過來,二皇子嘲笑道:“又被你們大伯母說了?”

明堂無奈地聳聳肩:“我家這位大伯母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二皇子不屑地挑挑眉道:“錢氏也真有意思,你大伯當年死的龌龊,要不是看在你父親面子上,父皇怎麽會留她們在國公府安享富貴,錢氏不但不心存感激,還在國公府裏頤氣指使。”

二皇子摸着下巴邪笑:“不過她女兒倒是長得不錯,看着嬌滴——哎呦!”

大皇子收回腳,呵斥道:“堂堂皇子把女眷挂在嘴邊成何體統!被父皇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頓板子。”

挨了一腳後,二皇子立馬像鹌鹑一樣老實了,垂頭喪氣地跟在大皇子身後。

這邊沈家兄弟送兩位皇子回宮,那邊客廳裏長公主正壓着火氣看着唱念俱佳的母女。

錢氏拉着安姐兒的手直抹眼淚:“好孩子,伯母總算把你盼回來了,伯母這些年日日在佛祖面前祈禱,盼你回家,總算佛祖保佑嗚嗚嗚……”

安姐兒一臉感動,也跟着抹眼睛哭道:“多謝大伯母這些年惦記着我,大伯母住的肯定離這很遠,還和惠姐姐第一時間趕過來看我,安姐兒多謝大伯母和惠姐姐。”

錢氏哭聲頓時僵住了,臉上流露出些許尴尬,長公主輕輕咳了一聲,對安姐兒道:“你伯母和惠姐姐就住在咱們府裏,和你祖母一起住在西院,你以後想找惠姐姐玩兒只要走一刻鐘就到了。”

長公主在“一刻鐘”三個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

安姐兒烏黑的眼睛不安地望着錢氏,手裏不停地絞着帕子無辜道:“父親和哥哥從京郊大營都趕回來,我還以為大伯母住的比京郊大營還遠……”

錢氏心虛地看了一眼長公主,她自然是早知道安姐兒回來了,只是她素來和二房不和,也懶得親自到東院來,反正二房的會帶安姐兒去西院給老太太請安,到時候她送上一份見面禮不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看二房一家團圓?沒得紮自己眼睛!可後來聽說兩位皇子來了,她這才急匆匆帶着女兒趕來。

站在錢氏旁邊弱質芊芊的少女是大房唯一的女兒沈惠,她見母親被長公主一句話堵住了,忙上前拉過安姐兒的手,笑得十分溫婉,道:“我和母親本來陪着祖母用飯,祖母一聽說妹妹找到了高興地不行,立刻就要來,卻沒想到祖母高興過了頭,竟然暈了過去。”

沈惠擦了擦眼角繼續道:“好在祖母很快就醒了,我和母親不放心一直照顧到現在,見祖母确實無恙,才趕了過來。”

沈國公一聽老太太暈了,急忙問道:“可有請太醫來看看?”

沈惠回道:“本要請的,只是祖母醒來後執意不許打擾府中,說妹妹剛剛回家,大家正高興,不想驚動二叔和娘娘。”

長公主暗中譏諷一聲,老太太會因為安兒回來樂暈過去?只怕這些年她連想都沒想到過安兒吧!

面上卻一臉擔心道:“老太太身體不适,怎麽能不請太醫?紅玉,你讓管事的拿着我的帖子去請徐禦醫來,徐禦醫脈息最好,連母後都誇的。”

沈惠忙道:“老太太已經無恙了,現在已經睡了,睡前再三叮囑不許驚擾太醫,說自己不願吃那苦藥。”

長公主無奈地嘆息一聲:“既如此便罷了,只是老太太再有不适,你就直接派人告訴外院一聲,周管事自會派人去請太醫。”

沈惠笑着應了。

安姐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只覺得比話本還要精彩。

冷不防沈惠把話頭轉到她身上:“妹妹長得可真好看,果然是娘娘的親生女兒,一點看不出來是鄉下來的,這一身氣派和娘娘像極了。”

說着雙眼還上下打量安姐兒,越看越心驚,她本以為安姐兒在鄉下待了那麽多年,又是被下人養大的,肯定和莊子裏那些野丫頭一樣,黑黝粗糙的臉,畏畏縮縮,說句話都要結巴,一身小家子氣。

卻不想眼前的小姑娘皮膚極為白嫩,她自己素來被人誇贊膚白勝雪,可和安姐兒一比卻差遠了,而且言行舉止大大方方,雖然年紀小尚有些懵懂,但是長相集沈國公和長公主長處,十分出衆。

要知道長公主當年可是美人錄居首,沈國公也是被稱作潘安在世,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出衆的相貌,待她長大了還得了,只怕又是一個美人錄榜首。

沈惠壓下心頭蹿起的嫉妒挽着安姐兒的手親切道:“你初來乍到若有什麽不便只管來前院找我,這些年家裏只有我一個女兒,我早就想有個姐妹陪伴了。”

安姐兒琢磨這話有些怪怪的,國公府不是自己親爹親媽當家嗎?怎麽自己才像是那個投靠親戚的人?

“妹妹有父親母親照顧,又有我們兩個親哥哥,有什麽缺的自然要和我們說,怎麽好麻煩惠妹妹。”沈家兄弟送完兩位皇子,剛到門口就聽到沈惠擺着主人的譜,覺得十分好笑,安兒是國公府嫡親的姑娘,正經的主子,還需要沈惠來關照嗎?

沈惠聽出沈明堂話裏的諷刺,卻只當沒聽到,臉上帶着極為得體的笑容道:“大哥哥二哥哥雖然心疼妹妹,只是到底是男子,不比女兒家方便,難不成日後要兩位哥哥教妹妹刺繡挑線嗎?”

沈明堂一時語塞,心裏憤憤不平,沈惠這丫頭嘴皮子又利索了!算了,我才不與一個姑娘家計較,頭一撇不再理會沈惠。

沈國公皺了皺眉呵斥道:“惠兒也是為了安兒好,你這個當親哥哥的不說謝謝,還夾槍帶棒的是何道理?”

見兒子因為大房的女兒挨了罵,長公主不樂意了,大房曾犯下彌天大錯,我兄長念着兩家姻親關系才網開一面,自己又默許了大房母女留在國公府,錦衣玉食供着,如今卻還要因為沈惠來罵我兒子?!

她重重地把手裏的茶盞放在托盤上,瞥了一眼沈國公,沈國公輕輕咳嗽一聲,對沈明堂道:“沒看見你母親茶水沒了嗎,還不快去換上!”

沈明堂撇撇嘴,颠颠地從旁邊侍女的托盤裏捧了一盞新茶水送到母親面前谄媚笑道:“母親請喝茶。”

長公主橫了一眼二兒子,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沒好氣道:“你啊,如今妹妹都回來了,還不穩重些,帶壞了你妹妹看我不捶你。”語氣卻十分寵溺。

沈明堂一把抱起安姐兒笑道:“我才不會帶壞妹妹呢,以後哥哥給你帶外頭的好吃的,家裏都沒有,馬場前的甘豆湯、孫記的蜜棗兒、南關門旁的魚羹等等,都是極好吃的。”

安姐兒聽着一串菜名,只覺得口水都要下來了,她喜笑顏開地點點頭:“謝謝二哥哥!”

一句二哥哥叫的沈明堂像喝了蜜一樣甜,傻呵呵直樂個不停,沈明哲白了他一眼,伸手逗弄着安姐兒:“我是大哥哥。”

安姐兒笑彎了眼:“大哥哥!”

“哎!”

沈國公和長公主欣慰地望着兄妹三人,錢氏母女卻覺得十分刺眼,沈惠用帕子抹了了眼角,紅着眼用羨慕高興的目光看着二房兄弟三人嬉笑,臉上越發落寞。

沈國公注意侄女悶悶不樂,想到自己大哥早死,留下孤女寡母,不免可憐,只是想到大哥的死因……

罷了,日後給惠兒找門好親事,多多備份嫁妝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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