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捉蟲) (1)

寶珠一聽十分興奮,撺掇着元安下車透透氣:“還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麽時候, 咱們下車喘口氣, 在車上都快憋死我了!”

元安禁不住曹寶珠揉捏, 只好同意了,只是要求曹寶珠也戴上面紗才能下去。

曹寶珠撇撇嘴十分不樂意:“你長得美若天仙,自然要戴面紗防止路過的公子哥丢了魂, 我戴這勞什子幹嘛?不戴!”

元安被曹寶珠調侃的滿臉紅暈, 惱羞成怒:“你戴不戴?不戴以後別想吃我家的點心!”

曹寶珠慘叫一聲:“你也太狠了!我戴還不成嗎?”

說着不情不願地把面紗戴上了。

元安也戴上面紗, 推開車門吩咐小茴和荷香:“你們把墩子拿過來, 我們要下車。”

荷香有些遲疑, 小茴卻勸她:“郡主和你家姑娘都有分寸, 你看面紗都戴上了,這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通, 也該讓姑娘們下來透口氣, 車裏待久了氣息混濁, 對身體不好。”

荷香一想, 也有道理, 這才讓曹寶珠下車。

曹寶珠下了車後得意洋洋地看着元安,還好把你也哄下來, 不然荷香姐姐才不會讓我下車。

元安一時失笑,這個寶珠,還和六年前一樣單純, 心裏想什麽臉上一點都藏不住。

曹寶珠見前面人多, 心癢的不行, 非要去湊這個熱鬧才舒坦。

可她也知道,若是她自己湊到前面去,荷香肯定要攔着,便悄悄把元安拉到一邊商量。

“咱們面紗都戴上了,就去前面看看嘛~”

元安不肯:“人家車壞了有什麽好看的?前面人多,被沖撞了怎麽辦?”

曹寶珠如果肯聽話就不是曹寶珠,她可憐兮兮地扯着元安的袖子哀求不止,元安禁不住她歪纏,只好答應了。

“只許遠遠看一眼就回來,不能湊太近了。”元安道。

曹寶珠一口答應了,興奮地拉着元安站到路旁的小土堆上,伸長脖子朝人群中央望去。

“元安快看!好俊俏的公子哥兒!”

曹寶珠指着人群中最顯眼的白衣公子,興奮得手舞足蹈。

元安趕緊按下她的手:“小姑奶奶,你也不怕別人笑話!”

曹寶珠激動不已,元安有些好奇,曹寶珠從小到大看慣了相貌出衆的男子,兩位皇子、曹大哥哥、元安的兩位哥哥,哪個不是相貌堂堂?

到底是什麽樣的俊俏公子哥兒能讓她這麽興奮?

元安定睛一看,只覺得眼前一亮,好一個器宇軒昂的白衣少年郎!

那位公子絕對是她見過最俊俏的少年郎,朗目疏眉,豐神俊朗,身上還有一股少見的英氣,當真是雄姿英發,意氣風發。

元安八歲之前沒有出過虎頭溝,對外面的了解都來自莊夫子家裏的話本,而最讓元安印象深刻的就是話本裏如玉公子,大多是一身白衣,引得無數閨中少女芳心暗許,這位公子哥兒完美契合了元安對翩翩公子的幻想。

元安看着白衣公子滿臉歉疚,頻頻向路人作揖致歉。

其實他完全是多此一舉,來栖霞庵的多是女子,自然被堵在路上的也都是女子。

只要是女子,上到八十下到八歲,對俊俏的公子哥兒都會格外寬容些。

年紀大些的夫人們眼神熱切地盯着少年郎,深深可惜自己沒能晚生幾年,氣得身邊的丈夫直哼哼。

年紀小些的,如曹寶珠,要腼腆些,微微紅着臉,轉過頭假裝欣賞風景,眼角餘光卻始終落在白衣公子身上。

元安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她倒不是見到一個俊俏的公子就芳心暗動,只是覺得這位公子有些許眼熟。

如果以前見過這位公子,憑他的長相,不應該一點想不起來啊。

元安搖搖頭,大概是天下好看的男兒都有相似之處吧。

元安喚來小茴,附耳說了幾句話。

小茴面露為難之色:“郡主,這樣好嗎?”

元安道:“又不是讓你去,讓小厮去幫忙把馬車搬走而已,又不礙着什麽。”

元安又補充道:“總讓他們堵着路也不是辦法,再耽擱下去都到晌午了。”

小茴只好點點頭,找個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把元安的話吩咐了下去。

幾個家丁領命去了,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領頭的家丁對那位白衣公子說了幾句話,那公子面露感激之情,拱手作了一個揖,家丁忙躲開,直擺手。

然後回頭招呼同伴,七八個家丁齊心協力擡着馬車往前。

好在前面七八丈路面就寬敞了,把馬車往旁邊一丢,便礙不着其他馬車了。

“熱鬧也看完了,路也通暢了,我們上車吧。”元安挽着曹寶珠朝馬車走去。

曹寶珠還有些不情不願:“你不能過會再讓人去幫他嗎?讓我多看兩眼也好。”

元安一嗤:“美色當前,連釋幻師太的梅花酥餅都不要了?”

栖霞庵釋幻師太做的梅花酥餅堪稱一絕,且每日只做一百個免費分給信衆,送完為止,絕不多做,就連當今想吃都得早早派人來領,過了午時就沒了。

“再一會就晌午了,再晚就梅花餅可就要被送完了。這一季梅花謝了,可就要等到冬日才有的吃了。”元安笑眯眯地提醒。

曹寶珠一驚,拉着元安疾步小跑:“快點快點!差點把梅花酥餅給忘記了,好不容易哄了母親和哥哥讓我出來,今天吃不到,可真要等到冬天了!”

曹寶珠三兩步跨上馬車,回頭催促元安快些。

“姑娘請留步!”

元安一只腳剛踏上墩子,就聽到一道爽朗而又十分有磁性的男聲。

元安回頭看去,卻是那位白衣公子,急急朝這邊走來,在距離元安一丈遠的地方停下了。

見白衣公子及時停住了,小茴才放下提起的心。

白衣公子抱拳對元安做了個揖禮:“多謝姑娘施以援手。”

元安隔着面紗微笑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剛才只遠遠看到這位公子一身白衣,現在細看才發現白色錦衣上用銀線繡着蒼勁的竹枝,腰帶上嵌着溫潤的羊脂玉扣,擡手間隐隐露出袖口镂空的竹葉花紋,光華流轉,越發顯出風流華貴之态,衣着精致卻不覺得有脂粉氣,挺直的腰板讓他看上去和蒼竹一樣挺拔。

白衣公子滿臉感激之情:“姑娘舉手之勞卻解了我燃眉之急,不知姑娘家住何處,待我回去後定派人上登門道謝。”

元安見他态度十分誠懇,略一沉吟後說道:“登門倒是不必了,公子若真想謝,不如待會多添些香油錢。”

白衣公子忙道:“這是自然,只是不知姑娘貴姓,我一定替姑娘多添些。”

元安正色道:“公子不必為我添,若真有心,就給駐守邊疆的将士們添些吧。”

白衣公子一愣,一臉鄭重地長揖到底:“姑娘大仁大義,我定遵守承諾,為邊疆将士們多多添上香油。”

元安見他态度不卑不亢,且十分守禮,只盯着自己前方三尺處,不曾直視自己。

尤其是他還長得這般好看,元安不由生出幾分欣賞,又想到他馬車壞了,上山不便,便開口道:“我見公子馬車壞了,上山不便,我侍女的馬車倒是可以勻給公子,只是小了些,還請公子不要嫌棄。”

小茴一時傻了,怎麽就突然說到她的馬車了?

白衣公子猶豫了下:“這……只怕委屈了她們。”

元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小茴:“不委屈,她們和我坐一輛馬車就行了。”說着還朝小茴眨了眨眼睛。

小茴敢怒不敢言……

白衣公子倒也爽快,當即又作揖感謝元安,并承諾一定會還一輛新的馬車。

元安不在意地搖搖手:“不過是一輛馬車,不必如此。”

元安也不再多說,在小茴的攙扶下上了車,直到馬車從白衣公子面前駛過,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如果元安能回頭多看他一眼,就能看見白衣公子眼中幾乎要按捺不住的狂喜。

元安和曹寶珠将将趕上最後幾個梅花餅,寶貝似的捧在手裏細細品嘗。

釋幻師太是個怪脾氣的,她做的梅花餅,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只要在庵內添了香油,不拘多少,只添一文和豪擲萬金都只能領到一個梅花餅。

曾有位三品官吏家裏的小妾十分心愛梅花餅,癡纏着自家主君吵着要多領一個,那官員也是色迷心竅的,被美妾三兩句話一哄,雄赳赳氣昂昂地命令分餅的小比丘尼拿十個出來。

小比丘尼是個死心眼,師父吩咐一人只能領一個,她絕不給兩個,無論官吏怎麽呵斥都不給,那官吏覺得丢了面子,又有愛妾在一旁煽風點火,竟讓人打了小比丘尼一頓。

幸好釋幻師太出來的及時,才保住小比丘尼一條性命。

釋幻師太也不多說,直接讓人去京兆尹敲鼓伸冤,最後竟然鬧到了當今面前。

當今大怒,朕想吃餅都不敢如此霸道,都得讓人早早去排隊,你一次就要十個,比朕還尊貴?

當今怒将那官吏連貶四級,發配到窮鄉僻壤去了,那個作怪的小妾也充了官奴。

自此以後,誰也不敢在栖霞庵放肆,前車之鑒在這呢!

卻說元安和曹寶珠添了香油,吃了梅花餅和齋飯後,便要去梅園賞梅。

栖霞庵是前朝一位公主修行的地方,那位公主十分愛梅,便在栖霞庵開辟了一座梅園,搜集了天下梅中珍品,從初冬到仲春,總有梅花盛放。

如今已經進了二月,元安和曹寶珠就是來賞這最後一場梅花的。

“郡主,這枝梅花實在太高了,我踩着凳子也夠不着啊!”

小茴十分頭疼地看着在梅樹下摩拳擦掌的元安,這麽多梅花怎麽偏偏就看中了樹頂上這枝?

元安躍躍欲試:“我覺得這樹——”

“您還是收了心思吧!”小茴拉着臉:“說什麽都不敢讓您爬樹!”

荷香也在一旁幫腔:“郡主,您就疼疼小茴吧,她這小身板可受不住國公爺的板子!”

元安只好悻悻放棄,十分遺憾地挽着曹寶珠尋找其他看得上眼的梅花,嘴裏還嘀咕不停:“好不容易才看中一株,我看其他的都沒那枝好看。”

待元安一行走遠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梅林深處走了出來,他肩上和頭發落滿了梅花瓣,可見是在梅林中站了許久。

他走到元安看中的梅花枝下,擡頭看着那枝梅花淺淺笑了,一時間滿園梅花盡失色,再絢爛的梅花也比不上他這一笑,溫柔缱绻,只一眼就能讓人溺斃在他的眼神裏。

“把那枝梅花折下來。”

旁邊的小厮麻利地爬上樹折下元安心心念念卻夠不着的梅花,雙手捧着送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拿起梅花細細欣賞,溫柔地喃喃:“還是和以前一樣……”

若是元安在這裏,她立馬就能認出,這人就是之前在山路上遇到的俊俏的白衣公子。

元安好不容易又挑中了一枝梅花,小茴忙剪下花枝送到元安手上,元安左看右看,還是覺得沒有之前那枝梅花合眼緣,不由地小小嘆息了一聲。

曹寶珠拿過梅花,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這和剛才那枝有什麽區別嗎?”

元安幽幽嘆息一聲:“古有對牛彈琴,今又對珠談梅。”

“什麽對豬談梅?”曹寶珠一頭霧水,直到聽到小茴和荷香憋不住的“噗嗤噗嗤”笑聲傳來,才反應過來。

“好啊你!”曹寶珠把梅花塞到小茴手裏,就要去揉搓元安:“敢說我是豬!你看我饒不饒你!”

元安忙躲開曹寶珠的魔掌,一邊躲一邊笑道:“不是吃得多的豬,是寶珠的珠!”

“你還笑話我吃得多!”曹寶珠一跺腳,張牙舞爪的朝元安撲去。

元安忙往林子裏鑽,曹寶珠日常舞刀弄棍的,一身力氣不比一個成年男子小,這要是被她一頭撞上了,腰不得被撞折了?

“你往哪跑!”曹寶珠氣呼呼地追着元安,小茴和荷香互相看看,都在對方眼中看到哭笑不得,雙雙追着自己主子一頭鑽進了梅林裏。

“我看你還往哪跑!”曹寶珠見元安突然站住不動了,忙撲上去抱住元安,元安一個踉跄,扶着樹才沒有摔倒。

“噓!”元安站穩後忙把一根蔥白似的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曹寶珠安靜。

“你又要耍什麽花招——”

“別說話!你聽!”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琴音袅袅,動人心弦,就連不通音律的曹寶珠都癡了。

一曲終,那琴聲好似還在元安耳邊纏綿,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若是李公在世,定會為此曲揮毫潑墨!”

元安突然快步往琴聲起處走去,曹寶珠忙追了上去,小茴和荷香面面相觑,忙跟上。

元安走到梅林深處,才發現裏面居然別有洞天,各色梅花掩映着一座小小的院子,落英缤紛裏粉牆碧瓦,十分精致,院子裏有一株開得極好的綠梅,梅樹下跪坐着一位素衣少女,正在擦拭着琴弦。

元安一時看癡了,臨城居然還有這般仙人之姿的姑娘,她在臨城待了六年,竟然從未聽說過。

“莫不是梅仙吧……”元安忍不住嘆道。

素衣女子似乎是察覺有人在看她,擡頭朝院外看了一眼,正好和元安視線對上了。

素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展顏一笑,起身遠遠朝着元安行了個女兒禮,元安忙微笑着回禮。

然後素衣女子抱着琴衣袂飄飄地回了屋裏。

不久以後,當元安在泰康宮送別這位素衣女子遠嫁虞國時,恍然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她時,兩人十分有默契地相視一笑,那時元安才知道,這一笑的因緣結出了怎樣的果。

而此時的元安還沉浸在素衣女子的琴聲裏,有心結交一番,可也知道那位女子既然回了屋,定是不願和外人多說,元安也不好唐突上前。

倒是小茴一直皺着眉思索着什麽,在一行人快走出梅林時,一拍手恍然大悟:“那位姑娘肯定是儀嘉郡主!”

曹寶珠一臉震驚:“那不是前朝留下的……”

小茴點點頭:“确實聽說吳王妃死後,儀嘉郡主就一直戴發修行,原來是在栖霞庵。”

吳王妃就是前朝的吳皇後,當今登基後追封前朝皇帝為誠王,吳皇後自然就是王妃,他們唯一的女兒也從儀嘉公主變成了儀嘉郡主。

元安一臉晦澀:“前朝那個皇帝滿臉橫肉,兇神惡煞的,能生出來這麽好看的女兒?”

小茴卻反問元安:“您從哪裏聽說前朝皇帝滿臉橫肉的?他還沒當皇帝時就曾靠着相貌名滿前朝,是公認的陳國第一美男子。”

元安沉默了,她在虎頭溝時,人人都說前朝皇帝貌若夜叉,長相能止小兒啼哭。

果然老百姓的想象力都十分豐富……

元安和曹寶珠邊走邊說笑,剛走出梅林就看到剛才在山路上遇到的白衣公子,手裏同樣拿着一枝紅梅,正和釋幻師太說話。

元安的視線落在他手裏拿的那枝梅花上,這不是自己第一次看中的那枝嗎?

元安又仔細看了看,确實是那枝沒錯,她在梅林裏逛了一個多時辰,就這枝梅花從主樹上發出來後筆直一枝直沖雲霄,不蔓不枝,最是與衆不同。

白衣公子也看到了元安,對釋幻師太一拱手,朝元安走來。

小茴立刻警覺,随時準備把那人攔在元安三尺外。

好在白衣公子隔着五尺外就停下了腳步,笑道:“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姑娘。”

元安在将要出梅林時就和曹寶珠戴上了面紗,曹寶珠本還不願意,沒想到剛出梅林就遇到外男,不由地在心裏慶幸剛才沒有抱有僥幸心理。

曹寶珠對自己戴不戴面紗無所謂,但是只要和元安一起在外,她定是要把元安遮的嚴嚴實實,生怕元安的相貌招來那些不知所謂的登徒子。

前兩年秋獵時,長公主覺得元安年紀小,就沒讓她戴面紗和帷帽,卻不想就被韓相的獨孫韓骐纏上了,在獵場上當着滿朝文武官眷的面就纏着元安各種獻殷勤。

元安不理會他,他卻不知死活跑到當今面前,要讓當今賜婚。

當時文武官眷都在場,當今臉都青了,長公主倒是笑得風輕雲淡,好像沒有聽到韓骐的厥詞,只是目光流轉間流露出些許肅殺之意,沈國公和沈家兩兄弟就直接多了,沈國公當即就要上前狠踹,卻被沈明堂攔下,沈國公還沒來得及質問兒子為何攔他,就見自己二兒子抄起烤架旁用來切烤肉的刀就要往韓骐身上捅,大兒子十分不走心地拉了幾下,就放開了手。

吓得韓骐瞪着眼就昏過去了,韓相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當今念着韓相居功至偉,到底沒有忍心怪罪其孫,只是沈家從此處處不待見韓家。

沈國公上朝路上遇到韓相也不禮讓了,一甩鞭子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揚長而去。

韓相理虧,沈國公再怎麽對他無禮,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好在沈國公最多讓他上朝路上吃點馬蹄灰,私下裏從未報複過。

只是雖然滿朝文武都知道是韓相的孫子無禮,到底于元安的名聲有礙,這次那些官眷尚能客觀看待,多來幾次,只怕面上不說,心裏也要嘀咕元安一句紅顏禍水了。

有此前車之鑒,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尤其是有陌生外男的地方,長公主總要讓她戴上帷帽或者面紗,若是長公主不在身邊,秦氏或者元安的小姐妹們也都要幫她戴上面紗帷帽。

就連曹寶珠如此大大咧咧,也深深把這件事記在心上,事關元安名聲,不可有絲毫懈怠。

卻說元安在梅林外又遇到那位白衣公子,他手裏還拿着元安看中卻夠不着的梅花。

自己想要卻得不到的梅花此時卻在別人手裏,元安不由感嘆,雖然這枝梅花與自己無緣,但是能遇到另一個懂得欣賞它的有緣人,也是件風雅之事。

如此一想,元安心裏的遺憾略略消散一些,重新開懷起來。

釋幻師太和元安十分相熟,上前對元安行了個佛家禮,元安忙回了個佛家福禮。

“餘施主和沈施主認識嗎?”釋幻師太笑問。

白衣公子笑着回道:“來此的山路上遇上了意外,我家的馬車堵在路上,進退不得,幸好有這位姑娘相幫,不然我此時只怕還在上山的路上。”

說着對元安笑道:“原來姑娘姓沈。”

饒是元安見多了長相俊俏的公子,她兩位親哥哥和兩位表哥都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就連臨城第一美男子趙晏她也時常能見着,可也險些被白衣公子的笑容繞花了眼。

元安也報以微笑:“原來公子姓餘。”

釋幻師太含笑颔首:“可見餘施主與我佛有緣,不管路上如何困難,總有貴人相助,與我佛相見。”

元安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視線落在白衣公子手裏梅枝上,等下一走就看不見了,趁着還能看到趕緊多看幾眼。

釋幻師太卻把話題引到了梅花上:“沈施主這枝梅花挑的極好。”

元安忙笑道:“還得多謝師太贈花。”

釋幻師太卻道:“施主不必謝我。佛雲:衆生平等,我非這些花木的主人,這花自然也非我相贈,實是施主與它有緣。”

元安微微一笑,覺得釋幻師太說的十分有道理,确實是這枝與自己有緣,餘公子手裏那枝卻是與自己無緣。

元安心裏還是惦記着那人手裏的梅花,可是也深知君子不奪人所好,故而只趁着說話的功夫多看兩眼。

沒想到餘公子卻雙手将梅花奉上,十分誠懇道:“姑娘幫我良多,我見姑娘氣質斐然,尋常金銀俗物定然難以入姑娘的眼。”

???

元安心道,我就愛那些金銀俗物啊,越俗越好!

“唯有這枝梅花,是從庵中梅林所摘,常受佛音熏陶,我見姑娘也是個愛花之人,今日便借花獻佛,還請姑娘收下。”

元安睜大了眼睛,險些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喜,面上卻還客套道:“我怎麽能奪公子所好?”

其實心裏已經在盤算,小茴手上的梅花送給嫂嫂,這枝梅花正好放在書桌上,外祖母好像賞過一個雪瓷的花瓶,配上這枝梅花肯定好看,回家就讓小茴姐姐找出來。

元安再三推辭,餘公子卻十分堅定,非要把梅花送給元安,元安只好勉強收下了。

她笑着朝餘公子道謝,眼角餘光卻始終盯着被小茴接到手裏的梅花。

和餘公子以及釋幻師太告辭後,元安心滿意足地上了馬車,準備打道回府。

“這兩枝梅花到底有什麽不同?”

曹寶珠一手一枝梅花比對着,一樣的青枝紅花,哪裏不一樣了?

元安小心地把花從曹寶珠手裏拿走:“你毛手毛腳的,別把花苞碰落了。”

曹寶珠一時無語,噎了半晌才道:“不就是兩枝花嗎?值得你這麽寶貝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情郎送的呢!”

元安瞪了曹寶珠一眼:“荷香姐姐不在你就口無遮攔的,小心我告訴她,讓她回家告訴曹嬸嬸。”

元安臨走時找栖霞庵的主持師太借了一輛馬車,故而小茴和荷香并不和元安她們一輛車。

曹寶珠嬉皮笑臉地摟住元安的胳膊求饒:“好元安,我就開開玩笑,你可別惱。”

元安手忙腳亂地推開曹寶珠:“哎呀,別碰着我花了。”

曹寶珠一撇嘴,不就是梅花嗎?做成酥餅不都一個味。

還沒安靜一會,曹寶珠又閑不住嘴了,對着元安笑嘻嘻道:“你為何要幫那位公子?”

“自然是——”

“打住!別說什麽是想快些上山!”曹寶珠擠眉弄眼道:“若只是怕耽誤了上山,幫他搬走馬車就是了,何必又把小茴姐姐和荷香姐姐的馬車借給他?說!你是不是春心動了?”

“胡說八道什麽?”元安白了她一眼:“我那是幫人幫到底。”

“你可瞞不了我!”曹寶珠一臉得意:“從前你就說過,以後要嫁給話本裏那種白衣俊俏公子,我看今日那個公子,和你描述的話本裏的公子兒一模一樣,你敢說你沒心動?”

元安臉上升騰起一股熱氣,她把梅花小心地放在褥上,恨恨地點了下曹寶珠的額頭:“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時才八歲,童言無忌,不可當真不知道嗎?”

“哎呦!”曹寶珠吃痛地捂着額頭:“好好好,童言無忌哈哈哈哈”

話音未落就捂着額頭笑了起來,元安越發覺得羞惱,扭過頭去不理曹寶珠。

曹寶珠卻膩上來追問:“好元安~那個餘公子卻是豐神俊朗,我看不比趙郡王差,你真不動心?”

元安柳眉一豎,輕輕掐着曹寶珠臉上的軟肉怒道:“我看是你春心動了吧!句句不離那個餘公子。”

曹寶珠忙把臉從元安手裏搶救下來:“我不說了還不成,放手放手!”

元安輕輕哼了一聲,扭過去不在理會她,卻架不住曹寶珠又是撓癢癢又是做鬼臉,元安被逗得直笑,再也冷不下臉來。

元安和曹寶珠依依惜別後便回了沈家。

元安先去拜見了長公主,把帶回來的梅花茶分送給母親和兩位哥哥,又讓春桃親自送兩包去西院,然後自己拿着一包去看望柳氏。

柳氏這些年在太醫的精心照料下,身體好了不少,雖然依舊羸弱,但是相比以前随時會斷氣的模樣要好得多。

柳氏膝下無子,便把元安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自己精神不濟也時常給元安做衣裳鞋子,長公主再三勸了也沒用,說自己只有在做衣裳時才感覺自己是活着的。

長公主見她說的傷感,只好由着她。

“郡主來啦!”柳氏的貼身侍女楓兒坐在廊下繡花,見元安過來忙迎上去。

“楓兒姐姐怎麽不在屋裏伺候三嬸嬸?”

楓兒替元安打了簾子,嘆了口氣:“我們太太娘家來人了,太太生了好大的氣,把我也轟了出去,說要自己靜靜。”

元安眉頭一皺,柳家每次來人三嬸嬸都會病一場,三嬸嬸又狠不下心不讓他們上門,每每都被氣得半死。

“太太,郡主來看您了。”楓兒隔着門簾對內卧的柳氏道。

只是喊了半天,都沒有回應。

元安忙掀了簾子,內卧十分昏暗,連燈都沒點,元安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柳氏躺在軟榻上。

楓兒忙點上燈,昏暗的內卧頓時一片明亮。

“三嬸嬸!”元安看到軟榻上的柳氏面上通紅一片,眼睛緊閉着,嘴唇卻慘白,頓時吓得手腳冰涼。

她伸手探向柳氏的額頭,好燙!

“快拿了帖子讓周管事去請太醫!你去把屋裏的炭再旺些,你去打盆熱水來給三嬸嬸擦臉。”

元安心慌的砰砰直跳,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一吩咐下人。

柳氏雖然體弱多病,一年裏有六個月都在床上躺着,但是也從未像今日這般吓人,渾身像是被火燒一樣滾燙。

長公主和秦氏很快就到了樂靜堂,柳氏已經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了,連水都喂不下了。

長公主大怒,讓元安和秦氏守着內卧,自己坐在堂屋中大發雷霆。

“你們好大的膽子!明知道三太太體弱,還敢留三太太一個人在內卧,自己在外面逍遙自在,你們真是好大的架子!”長公主橫眉怒目,吓得底下一衆侍女瑟瑟發抖。

楓兒是三太太的貼身侍女,三太太出了事她頭一個要受罰,此時她也不敢說是柳氏讓她們都出去的,伏在地上拼命的磕頭。

長公主正因為侍女們伺候三太太不周發怒,崔婆子已經帶着太醫趕過來了,長公主忙讓侍女們避出去,自己親自迎了太醫進來。

周管事請來的是僅次于徐禦醫的林太醫,這些年都是他負責調養柳氏的身體,對柳氏的身體狀況他最是熟悉。

長公主也顧不上什麽男女之別,讓太醫直接診脈,不必墊帕子,先把人救醒再說!

林太醫足足診了一炷香時間的脈,長公主急得在團團轉,忽然聽見林太醫長長嘆息一聲。

長公主頓時遍體生寒,莫不是柳氏不好了?

太醫搖搖頭道:“三夫人本就體弱,平日我再三叮囑一定不能大悲大喜大怒,在好好調養,方可保全壽數。今日三夫人定是生了場大氣,怒極攻心,氣血逆轉,若是尋常人,吃付藥也就好了,可于三夫人卻可致命。”

“還請太醫盡力救治!”長公主眼中轉着眼淚,強忍着哽咽支撐局面。

林太醫忙道:“這是自然,如今只要先把三夫人的燒退了,一切都好辦。”

林太醫面露為難之色:“只是三夫人如今身子極其虛弱,不管是丸藥還是湯藥都咽不下去,唯有藥浴輔以針灸,我只怕不合适,還得請拙婦前來,”

林太醫話音剛落,元安便讓人去套了自己的儀駕,去接林夫人過來救命。

林太醫忙道不敢:“郡主的儀駕拙婦如何能用?豈不是逾矩了?”

元安道:“我只知醫者為大,不過是一輛馬車而已,尊夫人如何坐不得?”

說着就催促崔婆子趕緊去套車接人。

長公主看着自己女兒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這些年沒白跟着兩個嬷嬷上閨學。

不過半個時辰,林夫人就到了,還穿着家常半舊的衣服,可見來的有多急。

林夫人背着藥箱,給柳氏把完脈後緊緊皺着眉頭,又和林太醫探讨一番,決定先讓柳氏泡藥浴,再行紮針。

林太醫和林夫人在鎮國公待了一夜,柳氏夜裏大熱,幸好有林夫人衣不解帶寸步不離的照料,才将柳氏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直到天明時,柳氏才退了熱。

長公主、元安和秦氏都是一夜未眠,守着樂靜堂,衛老太太雖然人沒有來,但是隔一刻鐘就要派人來問,而月明齋卻是一個人都沒來過。

林太醫還要回太醫院當值,便先回家更衣,留林夫人在樂靜堂繼續守着。

等到柳氏熱徹底退了,林夫人才告辭回家。

沈家千恩萬謝,給足了診金和賞錢,還是用元安的儀駕把林夫人送回了家。

長公主這才想起來發落樂靜堂的侍女和詢問柳氏急怒的原因。

為了不驚擾柳氏,長公主把樂靜堂一衆侍女全召集在院子裏。

兩個婆子擡了把紅木透雕鳳凰的靠背椅放在廊下,綠蘿鋪了一層厚實的椅搭,長公主才款款坐下,手裏握着一個紫金手爐,元安和秦氏一左一右站在長公主身旁。

長公主冷冷地看着滿院子的侍女婆子,也不說話,直看着底下人兩股顫顫,跪都跪不住,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樂靜堂自上到下全部杖二十,革兩個月的月錢。”長公主冷冷地看着滿院子的侍女婆子:“三太太貼身的四個侍女杖責暫緩,等三太太病好了再去領罰,若是你們伺候不周到,三太太病有反複,本宮就把你們統統發賣到東北苦寒之地配熊瞎子!”

以楓兒為首的四個大丫鬟忙伏在地上謝恩,除了領命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待其他都去下去領罰了,長公主才問楓兒:“你且說清楚,三太太為何會怒急攻心?”

楓兒跪下地上瑟縮回道:“回……回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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