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法家棟梁

對于韓非的性情嬴政早已習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他并不要求對方必須是什麽樣子。

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置，君子有君子的用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處，充分将每個人的能力發揮到适合的地方，這才是用人之道。

他的包容度于帝王而言出奇的高。

于臣民而言，是很寬容、很懂得放手或者說是放權的帝王。

六國合一的天下該有多遼闊？史書不能記載，後人不能明白，想象能得幾分？

而且性情跳脫的韓非很會活躍氣氛，嬴政漆黑如深淵的眸子看不出些許的喜怒哀樂。

沉寂無波的內心忽的輕松了一些，因為他想到了很久之前，似乎是在扶蘇很小的時候。

一向乖巧聽話、穩重得體的孩子頭一次提了要求，希望他能抽出一個時辰的時間陪他看看書。

他那時疑惑，正是因為不解詢問了緣由，他從沒有不由分說責罵的習慣，原來是因為重陽節。

這麽些年他早忘了節日的存在，大概除了春節才算有了些許閑情雅致，只是又大多是繁複莊重的宴會，免不了的以沉悶結局。

因為他的沉默，面前的孩子漸漸不安的神色，也許不管重來幾次，他都不會是合格的父親，後來他第一次和扶蘇易容出宮。

很熱鬧，而韓非……性子很熱鬧。

他雖什麽都沒有說，但他們認識他……從秦王到如今已有這麽多年，最起碼的情緒變化還是感受到的。

韓非清湛的桃花眼真切染了笑意，就是說，這麽沉悶的氣氛一點都不适合出游。

桃花眼深了幾分，嬴政也已習慣，不知道韓非又在思慮什麽，但無妨，丹青亦要留白，又何必非要以一筆一畫盡數描寫。

只要不誤了政事，只要……沒有二心。

嬴政壓了壓眼睫，掩着深淵的眼眸。

遠望，幾抹鴉青掠過綿綿青山，倒是風景秀麗。

蒙恬和章邯側目看向韓非，再次收回了目光，偶爾也會覺得韓非有些好處。

紫女看他的目光流轉，桃花眼中有着數年來不變的溫和忠誠，于是疑惑更多：明明一直記挂着帝國、記挂着陛下，又為什麽會選擇遠離朝堂，成為紫蘭軒的主人？

韓非的志向是以法□□治國，執政為民、以法為民，絕非是隐在暗處成為情報網的主事之一，即便這情報網已網羅了整個天下。

天色已晚，途徑之處又無村鎮客棧，蒙恬、章邯幾乎所有人都皺了眉頭，荒郊野外，陛下如何住得？

蒙恬章邯是從血海骨山中走出的将軍，韓非也非嬌生慣養長大的公子，即便是紫女也曾天地為床，萬物共枕。

這一皺眉，自然不是為了自己。

他們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公子小姐，嬴政同樣也非，而且望着這山高水長明月皎皎，倒有些新奇。

攏了攏大氅，垂眸從眼尾看向了蒙恬：“還要發愣？”

不管如何今日是要在此露宿了，與其皺眉擔心，不如想法子考慮今晚的飲食，讓條件不必簡陋。

蒙恬松了眉頭。

帶來的七人也各有各的用處，一時忙開了，韓非游歷過天下，是真真正正的天為床、地為蓋，因為他壓根不會做什麽帳篷。

咳咳，畢竟還是公子嘛。

韓非四下看了一圈，十分愉快的選擇抓魚，湖水清冽，正值春暖花開也不覺得冰涼。韓非正挽着袖子一邊直勾勾盯着水中不遠的鲫魚，一邊在心中感慨水美草肥，魚都養得笨了。

正要下手身後卻傳來一道妩媚動人的聲音：“韓非。”

不是紫女還能是誰？

韓非悲傷得想要流淚：“我這馬上就要抓到魚了。”

紫女被他的表情逗笑：“要不要我賠給你。”

即便是再笨的魚也要跑了。韓非長嘆了一聲：“不了，再抓就是了。”這還是第一次在一起用餐。

眼看他正要繼續，紫女下意識出聲道：“等等。”迎着青年清湛漂亮的桃花眼，紫女猶豫了片刻：“韓非你……當年為何選擇離開朝堂，來到紫蘭軒？”

那個創立流沙，說着術以知奸、以刑止刑的人也曾野心勃勃說過七國的天下我要九十九。

最後韓非去往秦國，最終他說，七國的天下只落在了一個人肩上，六世之餘烈加上這樣從未有過的人，不難理解。

于是韓非成為帝國廷尉，做到了術以知奸、以刑止刑，他證明了自己不愧是荀子的得意門生、法家棟梁。

紫女一直以為韓非會是永遠的帝國廷尉。

韓非垂眸，月光水色楚楚，紫女看到總是停留在唇角的溫柔笑意消失無蹤，韓非已不是最初的青年，數十年改變了很多，最起碼的年齡增長。

但他的相貌氣質看起來仍和數十年前一樣，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沉默時有着詩書所稱贊的清貴高華。

然而這一切都是假象。

下一刻韓非又是一笑，又成了平常不靠譜的跳脫模樣：“依法治國也不必非要成為廷尉，其他的職位也可以，比如紫蘭軒。”

這倒是真的，有關的法律法規韓非通過收集情報制定了不少。

上到帝國行策、民生軍事下到街頭的打架鬥毆、偷雞摸狗。

雖嚴且公，雖苛且正。一切的判決處事以事實為原則，以民為本、依法治國。

盜及者(諸)它罪，同居所當坐，不告奸者腰斬，告奸者與斬敵者同賞，匿奸者與降敵同罰。

區以知情、不知情，不知情則無罪，然對于負責鄰裏治安的官吏則定罪，以做失職處罰。

主謀協從亦有明确規定。

兇殺、盜竊、誣告……量刑處罰更是嚴苛，同時須分辨不同的性質，做到情與法并存。

尤其是要求每一個人，即便是從前目不識丁的人也要熟記法律，知法守法，若知法犯法則再罪加一等。

紫女大概是第一波看到發放下的法律文本，密密麻麻排列了一條一條：簡直讓人頭疼。

春秋戰國百家争鳴，帝國則重法，以法為枷鎖，鎖住諸罪，不可能有絕對的自由，因為你可以的旁人也可以，自由也往往意味着罪的滋生。

韓非是這麽說，但不止如此吧。

紫女沒有說話，只用着懷疑的目光。

韓非撫了撫袖子，輕漫的語聲有了三分認真：“因為帝國不可能有同樣的兩個人。”

他和師兄李斯，說同門情誼所剩無幾都是說的好聽，他們之間更應該說水火不相容，即便此時是為了同一個帝國也免不了有許多明争暗鬥，既然如此不如換個地方，以半個江湖人的身份，反倒舒心。

李斯？紫女皺了皺眉，只是因為這些：“那麽你後悔嗎？”

“不。”韓非笑容更深：“如今互不相關，很好。”

他不是無為不争的性格，尤其是在帝王面前，師兄，且看誰的手段更要高明，于帝國更有用處，更得帝王重視。

如今換個位置，李斯身居朝堂，他則處于江湖，在各自的位置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帝王利器。

嗯，很好很好。

而且，如果沒有成為江湖人，怕是這次同行就沒他的份了。

作者有話要說： 233不是我吹，不管是陛下還是他的祖先，幾代君主都是很開明很懂得放手的。

君君臣臣只有一個目标啊，統一中國。

于國家相比，個人情愛算什麽，所以再次重申，陛下重生不是複仇向。本來想寫更多的，比如打開西域，然而全都做了扶蘇公子做什麽？無事可做，沒有目标……君主沒有雄心大志太可怕了。

另外大秦的法律真的特別特別先進超前和現代的超像。

233總之表白表白！為我大秦打call！

主要更這個，日更估計不行，因為複習考試啊，可能兩三天，總之争取完結，挨着挨填坑。233瞬間感覺自己一點都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