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學習之法

醫家少女這一句不像是來比試更像是故友重逢間的打趣，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在這一刻有了不同。

嬴政他們到的晚了本來已經沒位子坐，但因着蒙恬財大氣粗出手闊綽，所以此刻他們才能端坐前方十分淡定的看熱鬧。

順便買了些水果零食。

萬衆矚目之下，來遲的醫家少女面色不見緊張不安而是帶着笑步履輕快坐在了端木蓉對面，她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直視端木蓉道：“那封信是我語氣過了，只是當時一時火大平靜下來已經遲了，是我失禮了。”

直接爽利。

這是她給人的第二印象。

這種君子坦蕩蕩的神情讓端木蓉一愣，但随即注意到的是她的用詞，火大？因為她？

端木蓉抿了抿嘴唇，沒有問出來但她身後的雪女卻皺了皺眉毛：“悟元先生不知因何而氣惱？”

雪色長發、淺藍色長裙的女子還是如她第一次見到時那樣清麗高華，對于美人悟元一向是寬容喜歡的，于是又是一笑，梨渦淺淺：“這個嘛，現在用不着說，等我贏了我會解釋一下，若我輸了……”她擡頭環視四周：“那就沒必要說啦。”

她捂臉道：“這麽多人圍觀我卻輸了，實在是太丢人了好嗎？我肯定扭頭就走啊。”

端木蓉嘴角不由微微一揚，眼前的少女更像是稚氣未脫又單純又直接的小孩子。

若是刻意如此也不會讓人有了笑意，從神情到語氣動作都告訴別人她的确就是這樣想的，亦或是她演技太好，好到讓這些千帆過盡的人也看不出端倪。

端木蓉道：“醫道不分高低，此番只是探讨自然也沒有輸贏之分。”神情淡然從容。

悟元一愣，端木蓉是提前留了臺階嗎？不管是為她還是為自己這個女子都是很溫和的人，看上去冷若冰霜卻似乎不是那麽高傲冷漠不好接近？

于是挺真心的來了句：“你長的那麽好看笑起來會更好看的。”

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的端木蓉沉默，一直淡漠的眼睛忽然多了一些……不好意思？

悟元也沒想到這樣的冰山美人會出現這樣的神色于是一笑，繼續真心感慨：“我現在在想江湖是不是按長相排名？好像每一個出名的長的都挺好看的。”

執着團扇的公孫玲珑笑着看向了長身玉立的張良，眼神可用嬌媚形容但張良卻是一僵，有些僵硬的回應一個微笑毫不猶豫轉過了目光。

無意中看到這幅畫面的天明差點大笑出聲，最後是被少羽他們同時捂住了嘴。

赤練掩唇而笑，她的兄長是出了名的俊美，而……目光不覺看向了玄衣黑發的男子，彎了眼睛：确實如此。

扶蘇所想的醫家少女大概是神秘潇灑或是穩重成熟如他所見過的醫家人一般無二，但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側臉去看父親的神色意外看到章邯和蒙恬的表情，即便是父親眉間也有些不同。

扶蘇壓低了聲音：“父親您認得悟元？”

“一面之緣，算是認得。”

扶蘇急忙追問道：“那……”

他沒有問出口，嬴政目光看着遠處不急不緩道：“是好醫者。”話裏的意思扶蘇已經懂了。

嬴政此刻看着的不僅是場上的醫者還有另一處的白衣劍客，蓋聶，對方的目光一錯不錯的望着場中央的女子，很是關切。

無趣。有些漫不經心将目光轉到中央，醫家少女咳了一聲，讪讪一笑道：“似乎跑題了。”繼而握拳抵在唇間咳了一聲，正了臉色：“那什麽我們現在開始吧？我另有要事，隔日就要離開桑海，最好今日就能完成比試。”

——不管輸贏，她隔日都要去埋骨之地尋找很重要的東西。

端木蓉微微垂首道：“悟元先生想如何比試？”

草木？藥理？針法？還是什麽？

對面的少女一臉茫然：“比什麽？沒想好啊。”

悟元可以很肯定的說絕大多數人的目光表情都變了，仿佛是在說一句話：你是不是傻？

讓她覺得不好意思的只有那個陰異俊美的少年，這事過後不管輸贏對方肯定又要罵她愚蠢。

悟元揉了揉額頭，直接道：“你決定好了，草木藥理針灸穴位內外啞科或是制毒解毒我都可以。”

她不會違心，直接也好委婉也罷，不管她用什麽樣的語氣用詞，都是她想說的話。

端木蓉沉默不言，圍觀有一醫家弟子忍不住冷哼一聲：“狂妄。”醫道浩瀚無垠，小小年紀也敢說自己什麽都可以。

悟元倒也不惱，清亮的眼睛直直看着那個人，溫和道：“請指教。”她稍微一頓微微一笑道：“既然已經成了醫家人的聚會，既然是為了探讨所學，那就請閣下指教，不懂則通懂則加深印象。”

這位醫家也是直接的性格，“你既然懂針灸穴位，那我就問你人身穴位和定穴之處，你只要說出人體要穴即可。”

針灸最基礎也是最難的便是穴位，因為人體周身約有五十二個單穴，三百個雙穴、五十個經外奇穴，合共七百二十個穴位。

這女孩子看年齡不過十八，他也不願為難對方，這才只讓對方說一些要穴，若對方明白不足也好回去學習兩年，這少女是醫家很有天賦的人才。

心念一轉悟元便明白了對方的用意，若對方有意為難也不會只讓自己說出要穴的定位，但其實不需要：“人體穴位有列缺、少商、商陽、合谷、曲池、迎香、四白、下關、三陰交、通裏、神門、後溪、承山、神庭、中極、十宣……”

第一百時所有人的表情還能保持淡定，但到最後所有人都有些維持不住了，尤其是姑娘始終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似乎這七百二十種穴位可以随心捏來，不費吹灰之力。

白衣劍客目光更加沉靜。

天明這些小孩子後面基本全程目瞪口呆。

章邯嘆道：“我原本以為她能發現不過是運氣使然，正巧看過便記得了，可如今看若不是将全部心血付諸于醫道也不會看到。”

說完穴位，少女又接着道：“百會在頭頂正中線與兩耳尖聯線的交點處、太陽在眉梢與外眼角之間向後約一寸凹處、中極體前正中線臍下四寸、商曲位于腹中部當任脈、下脘穴的外側五分處……”說了要穴就笑眯眯住口不言，而是抱拳對醫家人行了一禮，她沒有再說什麽，那醫家人輕嘆一聲，目中流露出複雜也是抱拳行了一禮。

——左手攥拳，右手四指平伸，大拇指微屈，搭于左拳之上，一揖向下，是為醫家之禮。

他不是什麽都不明白的蠢人，這少女只說一些要穴位置以及這一抱拳是表示承情故而道謝。

醫家人這一回禮則是表示自愧不如。

每個醫者都會告訴自己的學生要遠離恩怨情仇、遠離江湖朝堂，醫者要做的是治病解毒，神農嘗百草、醫學誕生成形一切都是為了救人、救命。

正因為這種想法，醫家人才被尊敬，在這裏的許多人手上難免沾染鮮血，腳下踩了不知多少白骨，但其中有幾個是醫家人？百家謀算又有幾個妄圖将醫家牽連進去？醫家端木蓉也只是以個人與墨家交好。

兩人雖不發一言，但這相互回禮讓人頓時好感大生。

下面就有桑海民衆議論紛紛：“程先生醉心醫道，性格向來直接不喜歡拐彎抹角，雖然斥責這位姑娘但也沒想為難對方啊，這穴位還真是……繁多啊。”

“是了是了，不過說起來這姑娘還真厲害，小小年紀就能記下這麽多東西這腦子怎麽長的。”

“我聽着都覺得頭疼，怎麽記下來的？醫家還真是不容易啊。”

……

悟元從小也學武功，耳聰目明，臺下的議論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嘿嘿嘿嘿笑了，被人誇當然開心了，不然還要做出嚴肅的表情嗎？

目光順勢看了過去，然後就有些愣了，北面中間端坐着的白衣男子怎麽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呢？好像似乎在哪裏見過？但看看對方的五官相貌甚至連身姿都沒什麽印象。

卻意外的順眼啊。

正在糾結時另一個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個清脆的孩童聲音：“哎，你怎麽能記住這麽多穴位？你好厲害啊，怎麽學的？”紮着辮子的少年撓了撓頭，很是苦惱的樣子：“我怎麽從來就記不住東西啊。”

悟元笑的跟花一樣但還裝模作樣謙虛了一下：“哪裏哪裏，你過譽了。”又意識到自己笑得一點都不謙虛，握拳抵在唇間咳了一聲，語重心長勸慰臉：“學習嘛，還是要多讀多看多認，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記住了。”

——不僅是多讀多看多認，她是從小跟着骷髅睡覺，師父還做了一個十分逼真的人體給她練習，想到那些半夜起床月光森森照出陰冷面容的時光，悟元咦了一聲下意識摸了摸胳膊，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黃帝內經記載160個穴位，我寫的這麽多穴位是後來醫家人慢慢總結摸索而來，2333每次看中醫都會感慨老祖宗的智慧，到底是怎麽發現這麽多穴位的？又怎麽發現這麽多用處的？而且起的名字還都那麽好聽。

hh因為最近複習，看中醫書籍，什麽經絡陰陽五行七情六淫藏象……咳咳，有點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