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事業副本（一）

五天後巴特勒一家與梅蘭妮、艾希禮和克麗絲汀如期從維也納出發。

除了瑞德要繞道南非以外，其他人都乘船回美國——本來凱文也是要被抓去的，但後來瑞德還是考慮到他的年紀還是太小，加上斯嘉麗強力反對，最後凱文還是跟着大部隊離開。

至于子爵閣下與貴族小姐的恩怨情仇後續邦妮并沒有特別關注，但兩人後來鬧得維也納滿城風雨，于是邦妮就算身在美國也多少知道了一點。

而把鍋甩給子爵的好處就是，直到三個月後小博順利回到美國之前，貴族小姐再也沒有來找小博。

雖然在歐洲也忙得不可開交，但這次去歐洲，其實是邦妮難得的假期。

回來以後，加上瑞德并沒有一起回來的關系，邦妮再一次被埋在了公文堆裏，而且幾乎是夜以繼日地趕工。

之前的布局已經完成，黑市黃金價格一直居高不下，更是讓巴特勒公司狠狠地賺了一票以後，之前的布局讓他們順利抄底了不少的企業，趁機壟斷了南部的石油與鋼鐵部門。

巴特勒公司的規模在這次的經濟危機中已經膨脹了兩到三倍。如果能将南部的這兩個行業成功整合，那麽接下來的十年，會是巴特勒公司發展最快的十年。不過這也就意味着，巴特勒公司會遵循資本主義歷史的腳步，成為一個壟斷公司。但這也是企業成長最快的方式，沒有之一。

在歷史上，所有做大做強的企業幾乎都成為了壟斷公司或者壟斷組織，直到十九世紀末因為資本家的壟斷導致經濟崩潰，政客們為了緩解美國緊繃的經濟問題開始提出反壟斷法，此後不少壟斷公司成為了他們的攻擊對象，但壟斷公司名亡實存，甚至有不少公司發展成為了世界大財團，他們依靠着美元與石油控制着世界大部分的財富。

而在二戰以後，美國制定的游戲規則也讓他們站穩世界霸主的地位。

有了這樣的認知，邦妮才能步步為營，跟随着歷史巨頭的腳步，參與其中，成為一位歷史的推動者。

此時美國金庫紐約分庫的黃金已經所剩無幾。

紐約是美國最大的金融市場，如果紐約垮了，美國北部經濟被徹底的拖垮，而因為南部的資金被撤回北部應急，南部也會變成一片廢墟，所以即便資本家從中賺了一大票，但他們也不會讓美國徹底垮下來。

當經濟來到了谷底，已經收獲頗豐的資本家會開始釋放資金的流動性，再一次投入工業與制造業。不過美元的貶值也讓美國的出口貿易額暴漲。趁着這樣的機會，已經超越英國成為新的世界工廠的美國商品成功占領了不少世界市場份額。

另一方面，美元的不斷貶值加深持有者的不信任，當他們繼續用手中的美元兌換黃金，這就是造成了這一次美元持續貶值的最大原因，就算一開始的謠言是因為美元要放棄金本位制導致貶值，現在也因為惡性循環導致美元的信用值越來越低。

于是恢複人們對美元的信心，就成了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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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政府抛出了一億元以黃金支付的公債向外出售。

此時黃金的價格一直站在歷史的高位，但如果這一部分黃金公債能夠順利出售，當黃金價格回落的時候，美元升值，這些債券的價值自然也會提高。那麽其中的差價，會使資本家們又能大賺一筆。

市場開始蠢蠢欲動的時候，瑞德在南非給邦妮打了一份電報，帶來一個絕好的消息，他在南非找到了金礦。

這個消息對于巴特勒公司來說是大大利好，此時的南非還沒有立法控制黃金與鑽石，巴特勒公司不過是以低價買了一個農場的價格将金礦弄到了手，也就意味着，加上之前在喬治亞洲找到的金礦，巴特勒公司根本不用再擔心任何資金上的問題。

邦妮見抄底幾乎已經完成，就着手将巴特勒公司剩餘的黃金儲備加上從富蘭克林縣挖出來的黃金購買一部分的黃金公債。

而這一億元的黃金公債如邦妮所料，很快就被北方資本家還有來自歐洲的投資者迅速吞并，美國政府也由此解了燃眉之急，巴特勒公司也因此與政府打好了關系，成功用資本在北方站穩了腳跟。他們下一部計劃，就是等瑞德回來以後，将巴特勒投資銀行的總部搬到華爾街去。

只不過，市場本身就是一個蛋糕，當你分掉了其中的一部分，自然會引得其他人的不滿。

巴特勒公司整合了南部的兩大支柱性行業，與北部的兩位行業巨頭有了直接的競争關系，雙方的較量也因此展開，

就這樣馬不停蹄地忙了将近一個月，瑞德還沒能從南非回來。

邦妮即便是每天好吃好睡，但整個人整整瘦了五斤，把斯嘉麗還有梅蘭妮心疼得。黑媽媽每天變着法子給她做好吃的，還讓小凱文跟着邦妮一起去上班，天天監督邦妮正常進食，不過很快，這樣的生活也讓凱文的下巴都尖了，簡直誰見誰憐憫。

當凱文找斯嘉麗抗議的時候，被衆人一致駁回，于是小勞工凱文只好繼續每天跟着邦妮馬屁股後面吃紅土灰，不，是跟着邦妮一起來上班。

“爸爸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凱文哭喪着一張臉，用下巴支着自己的小腦袋。

邦妮用鋼筆在一份文件上熟練地簽了字，然後放到了一旁，随口說道：“他剛從非洲那邊出發呢，至少還得一個月吧。”

凱文的腦袋“啪叽”一下磕巴到了桌子上，疼得他嗷嗷叫，“那我豈不是還要來至少一個月！！！”難道姐姐不覺得這對于一個不到十二歲的小男孩來說，太殘忍了嗎？

其實這一個月以來，桌面上累計的公文已經被清掉了，剩餘的都是這一個月才送上來了，也沒有當初的誇張。

“這麽多公文和業務你到底是怎麽看得過來的，不會忘記的嗎？”凱文被折磨了一天，大腦已經累壞了，只剩下嘴巴還能碎碎念。

那就得感謝瑞德和斯嘉麗遺傳給這具身體對數字的敏感度以及商業頭腦，要是放在上輩子，邦妮可不覺得自己能夠同時處理這麽多的業務，但現在的工作雖然不輕松，卻也讓她一直保持着亢奮的狀态。

邦妮：“我知道你可以的，凱文·巴特勒，再堅持半個小時，我們就能回去了。”

凱文：“你半個小時前也是這麽說的。”

“咦？”邦妮看了看手表，果然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那就再半個小時就好，回去獎勵你吃你最喜歡吃的大龍蝦。”

凱文：大龍蝦已經拯救不了他受傷憔悴的心靈。

邦妮看着毫無鬥志的凱文，把一份并不算太厚的文件精準地跑到了自家弟弟的面前，“既然你這麽有空，看一下這一份文件，半個小時應該足夠了，回家前告訴我你的想法。”

凱文：“……”他可以拒絕嗎？

邦妮冷酷無情地說道：“不能拒絕。”

戚戚然的凱文：“遵命。”

邦妮丢給凱文的文件是一份關于交流電與直流電的報告，自從發電機被發明，電燈開始進駐人們的生活，直流電一直是竹絲電燈泡發明者愛迪生所堅持的。

凱文看到這一份報告的時候，徹底蒙了，盡管裏面用最直白的話解釋了交流電與直流電的，他能看懂表面的意思，但更深層的科學和遠離他是一概不懂，也就是，每一頁的用詞他都認識，但将他們練成句子段落，他有百分之七十是看不懂的。

“你真的不是跟我開玩笑嗎？我真的真的真的看不懂。”凱文從第一頁翻到報告的最後一頁，最後鄭重地向邦妮說道。

邦妮頭也不擡地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在開玩笑，這種東西難道不是交給專業人士做的嗎？”

而且！請容許他！再強調一遍！

他才十二歲！不到！

看不懂也很正常啊！！！他就不相信邦妮看得懂！

“電氣将會是将來發展的方向。”邦妮擡起頭說道，“巴特勒公司從你出生以前就開始投資的愛迪生實驗室。”

“我知道，現在的愛迪生是發明大王，這不是公衆承認的嗎？”那理所當然的，他所支持的直流電，就應該是将來的發展方向，不過邦妮在這個時候抛出了這一份報告，是不是要告訴他，她準備支持交流電報告了。“所以你更看好交流電的發展前景？”

邦妮沒有說話，辦公室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聲音。

凱文總算意識到了邦妮的想法，她肯定不是讓他去鑽研電這個應該由科學家努力鑽研的問題，“雖然這份報告裏已經指出了，直流電的局限在于不能夠遠距離的傳輸，而交流電發電站則能做到這一點，并且大大地減少成本。但我還是持保留意見，我的想法是，你應該再找更多的專業人士去給你做一份更詳細地比較報告，再做決定。”

“愛迪生啊。”邦妮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凱文：“？？？”

邦妮合上手中的文件，站了起來，在凱文期待的目光中宣布：“既然你已經說了你的意見，那我們下班吧。”

“好耶！”凱文歡呼着，總覺得今天又活了過來。

邦妮與凱文離開公司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明黃色的路燈照亮了整條大路，成為了夜晚中最絢爛的色彩。

就在兩人騎上馬的那一剎，一個人出現在巷子的轉角。

在路燈下，這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就這麽看上去有點吓人。

邦妮看了那個人一眼，然後對凱文說道：“我還有點事兒，你先回去吧。”

“你還想做什麽？”凱文吓了一跳，現在已經很晚了，而且最近因為經濟環境不好，亞特蘭大的治安也不太好，即使當地的黑幫都不敢得罪巴特勒家族，但萬一有意外呢？

邦妮随身帶了槍，可她一個人還是不□□全。

——凱文并沒有意識到，即便是加上他，也并沒有安全到哪裏去。

“你是一個人不敢回家是嗎？”邦妮促狹地看着凱文，“那姐姐陪你回去吧。”

“我是擔心你好嗎？！”凱文嘟嘟囔囔地說道。

“誰告訴你，我是一個人的，你不知道我麽家的保镖都在附近嗎？即便是你一個人回去，沿路也有人跟着你，”邦妮戳了戳凱文的腦袋，特別是瑞德不在，斯嘉麗更是讓保镖隊長增強了對他們兩姐弟的保護，以防意外的發生——這種情況下，即便是有人意圖不軌，也會被在暗處保護着他們的保镖們先行解決。

“那……我先回去？”凱文騎上馬，不放心地叮囑道：“你也要早點回來。”

“放心，我就在你後面，說不定我能追上你的馬屁股哦。”

凱文：“……”這是在嘲諷他騎馬很慢嗎？

等凱文離開以後，将馬拴好，站在陰影裏的人才朝着她走過來。

來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鬥篷，頭頂上罩着兜帽，看上去更像是黑夜裏的夜行俠。

邦妮朝着來人招招手，轉身走進了巴特勒公司隔壁的一棟哥特式風格的小樓。

“你總算來了。”邦妮解下了鹿皮手套與軟乎乎的貝雷帽，坐在了小圓桌前，笑着招呼來人坐下，“這幾天我一直盼着你能給我一個好消息，我讓你查的消息你查到了嗎？”

“查到了。”來人将罩在頭上的兜帽取下，露出了她的真容，原來，是兩年前被邦妮送出去暗中培養的露易絲。

比起兩年前，當年的假小子露易絲的外表發生了蛻變。

比邦妮還瘦削的臉頰，顯得五官更為深邃。她已經不需要戴假發，她的頭發已經留長了，綁上了一根利落的馬尾，而那一身蜜色的膚色讓她看上去更有神秘感。

經過兩年的磨煉，露易絲憑着過人的努力學會了所有老師所教授的技巧，她的弟弟也因為出色的成績被送到了歐洲讀書，而她則因為卓越的成績完成了當初邦妮對她的期許，成為了邦妮所創立的情報組織當中的一員。

露易絲原本就心思缜密，現在越發沉穩，在開始進行她的任務後，她為邦妮成功解決了很多問題，就連前一陣子來自黑市的情報也是由她一手挖掘到的。因為她情報的準确性與及時性，讓邦妮總是能夠先人一步，得以順利完成上一次的布局。

露易絲的重要性也由此一役确定下來——直到了數十年後，露易絲依舊是邦妮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也是巴特勒家族獲得巨大成功背後最不可或缺的一員。

然而此時，露易絲的事業與巴特勒家的事業版圖一樣，才剛剛起步。

露易絲從鬥篷中拿出了一個牛皮文件袋遞給邦妮，“裏面有你要我查的人的所有資料，還有愛迪生工作室的部分資料，你說的沒錯，愛迪生與他已經起了不小的矛盾，根本不需要再做什麽，就能将他挖走。”

巴特勒公司是愛迪生工作室最大的投資者，邦妮讓露易絲這麽做，就等于是挖自己公司的牆角，但露易絲已經得到了情報，邦妮已經派人着手籌備一個新的科技研究所，甚至比愛迪生公司規模更大資源更多，似乎是想與已經功成名就的愛迪生正面打對臺。

先不論愛迪生這個人如何，從現在大衆對愛迪生普遍正面的看法，邦妮這麽做，實際與挑戰現有的權威無誤，其他人或許看不見邦妮的決心，但情報告訴她，邦妮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舍棄愛迪生。

露易絲不是決策者，也看不懂邦妮究竟想做什麽，她只需要完成邦妮交給她的任務，并且認真執行就好了，其他的，不是她需要考慮的範圍。

邦妮翻看了露易絲查到的情報，好一會兒說道：“那好，那我把挖人的任務交給你，要做得幹淨一些，不要在巴特勒公司将愛迪生工作室資金撤走以前，露出任何一絲痕跡。”

露易絲怔了一秒鐘，然後點頭道：“明白了。”

事實上，露易絲之前就已經估計到了邦妮的決心，可是她并沒有想到邦妮如此的雷厲風行，就像是早就成竹在胸一般。

“你好像有點意外。”邦妮說完了正事兒，嚴肅認真的臉色變得輕松起來。

“的确有一點，不過我沒有任何的意見。”露易絲也沒有之前緊繃，“我只是沒有想到，你這麽快就決定好了。”

“我之前已經看了好幾份報告，加上你這一份，我已經有了答案。”當然還要加上她對歷史的認識，否則她不可能這麽堅決地做決定。在邦妮看來，選擇交流電是必然的，哪怕因為直流電受到這個時代科學技術的限制而無法真正地得到應用。

這絕對不是什麽困難的選擇。

然而，選擇交流電或是直流電并不是這件事的結束，而是開端。

交流電與直流電之争是整個電氣時代的起始，這也就意味着第二次工業革命的開始。

在整個二十世紀乃至二十一世紀，電能依舊是時代的主導，随着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電器研發，電能的供應多樣化，電儲存工具由大變小，電器普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人類的物質生活也因為電能的開發得到了質的飛躍。

雖然現在，電能還是一個讓許多投機者望而卻步的新興行業。但電能運用的前景，絕對是這個時代的人無法想象的。

可這也同樣意味着，競争還沒有開始。

愛迪生與特斯拉的直流電與交流電之争對于人類文明史或許是一次重大的裏程碑，但将電力推廣乃至于普及，才是翻開人類文明史最為重要的一頁。

或許對于兩人來說，這已經關乎于他們的生死存亡，但是對于投資者來說，這不過又是一場冒着巨大風險的賭局。

從資本家的角度，他們關心的不是直流電抑或是交流電，而是直流電還是交流電能給他們賺到更多的利潤。

當直流電與交流電之争來到白熱乎的時候，資本家真正的競争才算是開始。

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投資大亨約翰·皮爾龐特·摩根曾經選擇投資愛迪生與直流電，愛迪生甚至不惜一切代價，罔顧道德是非打壓特斯拉與他的交流電，但事實證明，交流電才是未來電能的發展方向，最終因為交流電，一直支持着特斯拉的威斯汀豪斯電氣公司拿下了尼亞加拉水電站的競标工程，而尼亞加拉水電站發出的電足夠支撐美國北部所需要的電力，自此交流電也成為了主流。

就這麽看，摩根似乎是輸掉了這一場比賽，但之後威斯汀豪斯因為經營不善，而特斯拉受到財團的壓力與愛迪生的打壓放棄的交流電專利權——交流電作為一項免費的發明被世界使用，于是威斯汀豪斯名下的西屋電氣逐漸在行業內失去了優勢，最後甚至交出了經營權，而摩根卻憑借着整合了愛迪生電燈公司與湯普森-休斯頓電氣公司成為世界聞名的通用電氣，在這一行業馳騁了數十年，獲得巨大的財富。

所以說，直流電和交流電之争，根本就不是結束，而是标志着一個行業競争的開始。

與摩根的競争，才是她真正需要準備打的仗。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關于實驗室的事情也告一段落，邦妮自然是準備離開。

露易絲見邦妮戴上了鹿皮手套，她知道邦妮急着回家，但是她難得來亞特蘭大一趟，明天就要走了，有的事情不能面對面說，她怕說不清楚。

露易絲內心掙紮了一下，還是說道：“還有一件事情，你授權讓我去尋找更多的人，擴展情報網絡。”

“嗯，你放手去做就好。”邦妮對露易絲的能力很放心，不過當她看到露易絲臉上猶豫的表情，讓她意識到露易絲似乎有什麽新的想法，也不急着走了，“唔，這樣吧，把你的想法告訴我，我們來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