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事業副本(十八)
雷克斯還沒走兩步,就被桑德抓住,他不解地望過去,桑德指了指不遠處那對隐沒在人群中而且漸行漸遠的身影,急急忙忙地說道:“不好,威爾克斯先生和巴特勒小姐好像要離開了。”
雷克斯自然是不能讓兩人離開,轉了方向朝着那對璧人一般的未婚夫婦匆匆而去。
見逃跑不成反而被主辦方抓住,邦妮和小博都沒有一絲不好意思,裝傻地看着微微喘着氣的贊助商。其實他們本來是打算和贊助商和舉辦方說一聲的,但最後兩人一致決定拉上愛拉等人一起撤退,此時的宴會過了大半,剩下的安排也沒有太大的意思,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雷克斯先生,什麽事讓你如此的急躁?”邦妮明知顧問地說道。
對方一臉無辜,雷克斯只好順着梯子爬下去:“我有一個朋友仰慕威爾克斯先生已久,自從知道我贊助先生的音樂會就嚷着要來,但是不湊巧,他今天沒有空閑,實在沒有耳福了,不過他剛剛終于擠出時間趕來了,就想親眼目睹一下威爾克斯先生的風采。我想替他引見一下。”
雷克斯這話說得極為客氣,實在讓兩人不好推遲。
遠處的紮克利環視了一周,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便從人群中穿梭而來。
他一身金燦燦的,脖子中還帶着浮誇的金項鏈,與他那套黃色西裝實在不相稱,手中拿着一支點着的雪茄,煙霧缭繞的,滿身土豪氣,實在與這高雅的會場格格不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雷克斯的眼皮幾不可見地彈跳了一下,還是做好本職工作:“給兩位介紹一下,這是我生意上的合夥人,懷特·紮克利,這是博勒加爾·威爾克斯先生和他的未婚妻邦妮·巴特勒小姐。”
紮克利一見威爾克斯就露出了滿嘴的笑容,褐色的眼睛直接落在了小博身上,“這位就是威爾克斯先生吧,果然是青年才俊,久仰。”
如果說這人的品味奇特,那麽到了這裏,他的人還是很正常的,說話粗犷了一些,條例清晰,字裏行間散發着“我有錢,我就是很有錢”的味道,然而并沒有像他的衣服品味一樣荒誕不及。
小博想着應付應付就算了,直到這位紮克利先生問他能不能當衆彈奏一曲,為這次的晚會助興。
紮克利的語氣稍高,讓周圍以及稍遠一點的人都能聽見他的邀請,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這麽多人都聽見了,你怎麽好意思不彈呢?而且大家都很期待啊”的意思,不讓小博有拒絕的餘地。
而且在小博沉默了一下的當口,他又再一次提高音量說了一次,這一次,外圍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人群多紛紛望了過來。。
小博已經應酬一個晚上,早就累了,邦妮見他眼眸中的倦色,代為婉拒道:“實在不好意思,紮克利先生,下午的音樂會和晚宴已經使我的未婚夫相當疲倦了,其實若不是你的出現,或許我們早就同”邦妮的意思是,其實我們已經給了你面子留下來了,大家互相留幾分面子,日後也好相見(盡管邦妮并沒有想要與這位紮克利交好的意思。)
此時邦妮隐隐有些生氣了,小博安撫地拍了拍邦妮的手:“抱歉,紮克利先生,我的确累了,眼下沒有好的狀态,恐怕今天就得掃了大家的興了。”
其實圍觀的客人都相當理解小博。畢竟音樂家傾盡全力舉辦的演奏會,肯定已經花去了大部分的精力,如果對方心甘情願的話,那自然是好,但如果對方并不願意,這人憑什麽還胡攪蠻纏的,動不動尊重人?
紮克利并不願意相讓,雷克斯在一旁幹着急,人家都不願意再三婉拒,紮克利還嫌事情不夠大。
他心裏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事情會被紮克利弄砸。
他就不該把懷特·紮克利找來,雷克斯心裏後悔,但是他的确與紮克利還有項目要簽約。其實紮克利其實并不是工程合夥人最優的選擇,只是雷克斯的父親曾經得到過紮克利的爺爺的幫助,以前兩家的合作都是他父親與老紮克利談,近幾年他父親身體不好,才把家業轉到雷克斯的手上。兩家交好了許多年,于是也不好撕破臉。
他有心想打圓場,但紮克利顯然連這個面子都不想給他。
紮克利用手捋了捋脖子中的黃金項鏈,眯着眼盯着兩人,“是錢的問題嗎?你給我開個價,五千,不,一萬,一萬一首曲子如何?”
雷克斯:“紮克利——”
紮克利擡起手阻止了臉色發黑的雷克斯繼續說話,越發熱切地盯着稍稍變臉的小博,甚至伸手從懷中拿出了一疊鈔票,“一萬一首曲子,你去外面開多少場演奏會才能有這樣的酬勞?我就不信相信你能和這一萬過不去。”
說到錢,邦妮反怒為笑,在場還有其他人比他們家要有錢嗎?
這人是以為自己有點錢就了不起嗎?
紮克利揚起手,晃了晃手中的鈔票:“不過就是一個鋼琴師而已,你以為被媒體捧上天了,你就真高高在上了嗎?裝什麽清高。”
他的話越發難聽,讓在場的人都看不過去了。
“懷特·紮克利先生是嗎?”邦妮的嘴角微微彎起,語氣卻如冰窖般寒冷,“雖然我不知道錢之于你為何物,但請以此不要侮辱我的未婚夫,否則……”
邦妮還沒說完,小博把渾身散發着肅清之氣的邦妮拉到自己的身後,用眼神告訴她沒關系,那薄薄的唇瓣上卻露出了一個意外溫和的笑意。
他伸手,從一臉得意洋洋的紮克利手中拿過那一沓鈔票,這一舉動讓在場的人驚訝起來,有的人竊竊私語,還有幾個不屑的神态。
但他神色平和,也并沒有被羞辱後的激憤,他站在那裏,溫潤得猶如以為貴族公子,而一直在叫嚣着的紮克利,俨然成為了一個笑話。
然而紮克利并沒有這樣的自覺,還在小博接過錢以後,露出了“我就說吧”趾高氣昂的表情。
在場的人其實也已經有些不忿,小博的才華有目共睹,竟然有人想要拿錢傷人,實在太過分了!
小博接下來的舉動也讓人意外,他并沒有把錢放進口袋裏,反而将錢舉得更高,讓所有人都能看見那一疊厚厚的鈔票。
“紮克利出手不凡,願意出一萬塊買我一首鋼琴曲,也實在令我受寵若驚,那麽我……”他故意停了一下,表情看上去并沒有變化,“……先替新奧爾良的孤兒院謝謝紮克利先生的慷慨解囊,明天我就會将這些錢以紮克利先生的名義捐出去。”
衆人并沒有料到小博這般舉動,在愣了一秒以後,紛紛鼓起掌來。
小博則不再看紮克利一眼,朝着鋼琴前走去。
他坐在鋼琴椅上,對着衆人沉聲說道:“既然紮克利先生捐了一萬塊,我給紮克利先生彈一首海頓大師的《g大調第九十四交響曲》第二樂章,行板,但這裏只有鋼琴,請不要嫌棄。”
情節發展如此的快,大家都沒有料到結局。
邦妮走到了愛拉與克麗絲汀的身邊,見妹妹的表情忍俊不禁,也有些不解。
但她很快就猜出了肯定是小博選擇的這首曲子有問題。
邦妮看向克麗絲汀:“這個《g大調第九十四交響曲》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克麗絲汀湊到邦妮與愛拉的耳邊,小聲說這些什麽,很快,兩個女孩表情都古怪了起來。
而此時,鋼琴聲響起,衆人不由得回頭,看向會場中間,坐在鋼琴前面的發光體。
小博刻意調整了這首曲子的節奏,讓略微“驚愕”的會場恢複了一些輕松愉悅的氣氛。
其他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博彈奏的鋼琴曲,而大部分人都沒有意識到小博選這首曲子的真正含義。
海頓的《g大調第九十四交響曲》,又名《驚愕交響曲》。
是當年海頓嘲諷貴婦們參加音樂會不過是附庸風雅之大作。
第二樂章行板,開頭承接了第一樂章的悠揚柔緩,就像是一首簡單快樂的童謠,卻在一段舒緩的音樂過後忽然爆發一個猶如炸雷一般的音節,其轟炸一般雷霆萬鈞的氣勢,旨在瞬間讓昏昏欲睡的“貴婦”們醒過來,達到“驚愕”的效果。
小博的确已經達到了頂級鋼琴師的水平,即便是在沒有曲譜的情況下,依舊流暢地将第二樂章完整彈出。
最後一個尾音在小博的指尖落下,前半段清緩,後半段如流水般酣暢淋漓,的确是一場聽覺上的飨宴。
衆人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紮克利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因由,也“很給面子”地鼓掌。
就在小博準備下臺的是時候,有人大聲喊道:“為了這一首曲子,我也捐五百。”
這一擲地有聲的聲音卻一石激起千層浪,後面無數人開始紛紛表示要捐助。
邦妮看着最先開口要捐錢的凱文,投去了一個贊許的神情。
克麗絲汀用崇拜地目光看着凱文。
愛拉和幾個女孩子都豎起了大拇指。
桑德立刻派人前來收下大家捐出的錢。小博清了清喉嚨,代表孤兒院的孩子們表示感謝。
而紮克利的臉色則在大家的踴躍和小博的從容淡定中越來越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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