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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你說的方法試了一下，”黃春高走到章啓月面前，面色苦惱，“其他人都挺正常的，特別是韓艾琳，對我又踢又罵。”

“唯有林怡，我從背後吓她的時候，她尖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就算看到我以後，也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是不是搞錯了？”黃春高糾結的撓撓頭，“林怡平時文文靜靜的，什麽話也不說，怎麽可能是她做的？”

“就是不會叫的狗，才更咬人，”章啓月咬緊牙關“我現在就要告訴班主任。”

“別呀，你別沖動，”黃春高一把拉住她，“你又沒有證據。”

“小平爺爺都說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她的反應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據？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黃春高說不過她，但理智上仍覺得不對。

“要不，我們再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吧。秦桉白？張航？”黃春高看到夏和光正朝着這邊走來，一個激動，招了招手“夏和光也可以呀。”

“你喊她幹什麽呀。”

章啓月沒來得及攔住黃春高，眼見着夏和光已經過來了，忍不住小聲嘟囔“她就是個老好人。”

“你們兩個神神秘秘躲在這裏幹什麽呢，馬上要開飯了。”夏和光湊了過來，彎着眼帶着笑。

“這位姑奶奶認定是林怡弄壞了她的眼鏡，現在沒憑沒據的，就非要和老劉去告狀。你快幫我勸勸，我攔都攔不住。”

“好呀黃春高，你不是想讓夏和光給我想辦法，你這是想拉一個盟友過來啊。”

“不是”黃春高一邊躲避章啓月伸過來的魔爪一邊打着哈哈，“我這不也是為你好嗎？”

兩人在這邊笑鬧不斷，而夏和光卻默不作聲，章啓月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怎麽，夏和光你是不是也發現了什麽？”

夏和光沒有接腔，只是說，“既然你們把這件事情告知我，想讓我想辦法，那麽能不能先按照我說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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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是班上存在感比較弱的女生，雖然有着少數民族特有的白皙皮膚與清秀眉眼，可是因為性格孤僻不好相處，所以朋友并不多。

即使最近與寝室裏的人走得近，那也是因為韓艾琳害怕章啓月再拿她們做筏子，所以約定好同進同出。不過大多數情況下，林怡依舊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基地食堂做的飯都是大鍋飯，說不上精致。韓艾琳有些嘴饞，撺掇着寝室裏的其他人一起去基地小賣部買零食，也招呼了一聲林怡。

林怡搖了搖頭，似乎也在韓艾琳的意料之中，她只說了一句，那你就在這裏等我們，不要先回寝室，就拉着其他幾個女生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林怡拿着餐碗慢吞吞的從餐桌上起身，準備去水池旁邊洗碗。基地為了培養學生的主人翁意識，每個人吃過的碗碟都要自己清洗。

林怡在水池邊打開水龍頭，感覺到旁邊有人靠近，才不着痕跡的往右邊看了一眼，是夏和光。

夏和光在洗自己的碗碟，聲音中透着平靜，好像不過是一次尋常的談話，“林怡，我留意了好幾天，你最近怎麽總是魂不守舍的？”

“沒有啊”，林怡的聲音透着顫，“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嘛。”

話音未落，她就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基地有幾個碗碟是有缺口的，林怡每次到食堂的時候不算晚，可是大家一擁而上，林怡永遠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外圍，所以每次拿到手的都是那些被其他同學挑剩下的。

以前洗碗的時候都有留意碗上的缺口，只是因為今天分了神就被劃傷了。

夏和光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本是害怕鞋子磨腳而準備的創口貼。

她攥着林怡的手在水龍頭下沖了沖，然後把創口貼撕開，語氣溫柔的說，“自來水也不幹淨，但好在創口貼上有雲南白藥，可以暫時對付一下。我帶了酒精和碘酒，等回到寝室以後我再給你消消毒。”

夏和光貼創口貼的時候很是耐心細致，整個膠布沒有起一絲的褶皺。

就在夏和光快貼完最後一點的時候，她突然沉着聲問林怡，“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向老劉坦白？”

“你在說什麽呀？”林怡下意識的想将手指往後縮，卻被夏和光攥的緊緊的。

"我那天其實看到了，但是我一直沒有确定。”

“不可能，”林怡聲音有些激動，“那天我關了門…”

話還沒說完，林怡後知後覺的看向夏和光，低沉而緩慢的說“你詐我。”

“對，但是我現在确定了。”

“我不會去和班主任說的，”林怡的聲音中透着冷，“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就算有人懷疑，也沒有人可以證明那就是我。”

“你猜，如果我告訴老劉，我親耳聽見你和我說是你做的，老劉會不會相信我？”

“呵，”林怡的聲音中透着譏嘲和一絲冷笑“相信？怎麽會不相信，你們可都是老師的寶貝蛋子。也是，你們這些人一個個不就是仗着有人喜歡嗎？”

林怡的聲音透着說不出的古怪，聽上去甚至有些陰陽怪氣，夏和光愣了愣，“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讨厭你，”林怡的眼睛裏透着光，“我也讨厭章啓月，讨厭從你們身上有意或者無意流露出來的優越感。”

“當然我對章啓月不僅僅是讨厭，還有恨。”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次跑操以後，章啓月捂着鼻子，大聲抱怨‘教室裏什麽味啊，那麽難聞’，和大家心照不宣的笑聲。”

“我忘不了那個笑，也是，像你們這樣的人，怎麽會在意那些話到底有多傷人？”

“我每天都洗澡，每次都将全身搓的通紅又用力，會将沐浴露一遍一遍的打在身上。可是我身上還是有味道，根本控制不住。”

“你知道我和章啓月分到一個寝室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嗎？”林怡紅着眼看向夏和光。

“其他人哪怕心裏再不喜，都會挂着假面，可是我們的章大小姐，就連這樣的虛與委蛇都不願意做。”

“所以，”夏和光小心翼翼的忖度着自己的言辭，“要想自己不被孤立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另外一個人被孤立，是嗎？”

“很聰明，是不是？”林怡的聲音裏面透露出一絲得意，“我與其他幾個人相處的很好，至少我們都有共同的目标，就是一致對外。”

“林怡，”夏和光聲音輕柔，“你要知道，身上有味道不是你的錯。這是病，只需要通過一次簡單的小手術，就可以徹底根除。”

“真的可以根治嗎？”林怡像是困境中的囚徒，眼睛中帶着期冀，“我媽媽身上也有，她不讓我去看醫生，覺得丢人。”

“不要諱疾忌醫，這是病，就應該去醫院去看，市內的三甲醫院就可以治。一定要去正規醫院做，不要聽信一些小廣告，也不要去一些小作坊。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讓爸爸媽媽給你找找資料，看看哪個醫生更好。”

“只要主治醫師好，你的問題基本上通過一次手術就可以解決。不要将自己捂得死死的，有的時候只有你主動走出來才能感受到大家的善意。”

“太好了，”林怡捂着臉泣不成聲，沒有人知道她最美麗的青春年華裏遭受過多少非議。

“只是林怡”夏和光的聲音裏透露出難得的凝重。

“有一件事很可怕，你不能因為一個可以被根治的事情，而持續陷入孤僻與偏激裏面。這兩種情緒如影相随，可能需要你用更多的力氣去擺脫。”

“向老師坦承你的錯誤吧，做錯的事情就要努力承擔。也請你盡快走出自己的夢魇，你有更好的人生在前面等待。”

林怡沒有吭聲，只是肩膀抖動的更加厲害，從低泣到大哭，好像想将自己所有的不堪與委屈都攤在陽光下暴曬，直到某一刻，在哭聲中煙消雲散。

黃春高與章啓月都在附近，他們用竹林掩蓋了自己的身形，也圍觀了整個事件的全程。

“我不會原諒她的。”章啓月的聲音中透着平靜。

只是轉過身往寝室走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蹲在地上哭泣的女生，輕輕地說了一句“但我也不會再追究你，還有，對不起。”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一刻章啓月甚至不知道這句話該送給林怡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