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遇的記憶

這一夜，肖絮避無可避的回想起了四年前的那段時光，那段屬于他們初遇的日子裏。

四年前，L市。

才15歲的肖絮套着一件深藍條紋的毛線衣，頂着一雙熊貓眼，正在周女士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下迷迷糊糊的收拾新學期所要帶的書本文具。

過了一會，已經坐在飯桌上吃早餐的楊逍也就是肖絮他老爸終于忍無可忍的打斷了周女士的絮叨模式。

“兒子又不小了，你适可而止啊，還當他三歲小孩呢？快坐下來吃飯，馬上就到時間了。”肖逍眉毛一皺，有點不耐煩了。

“我兒子還不給我說了，又不是說你，而且怎麽不小了，還未成年呢！吃你的飯去！”周女士兩句話就把肖逍堵得再也說不出來話。

然後繼續向肖絮發射各種愛心小貼士，肖絮默默地将最後一本書塞進書包，拉好拉鏈，終于轉過身也打斷了周女士的發言。

“媽，我都知道到了。我這次一定會努力積極融入新環境的，放心好了。”說這句話時，肖絮的頭發還亂糟糟的沒梳，甚至有幾撮呆毛立着，配上明顯的黑眼圈實在讓周女士心裏沒啥底。

看着周女士又要張嘴的模樣，肖絮只好火速甩出殺手锏：“我這次保證一個月內就把班裏同學名字記住好不好啊！”

沒錯，肖絮從小就很內向，說好聽點是不擅交際，難聽點就是不合群。

小學還沒畢業，就因為各種原因稀裏糊塗的被一個班的孩子們給孤立了。

初中，好不容易在周女士各種鼓勵下決定改變自己，卻又因為各種原因讓自家兒子反而和班主任結了梁子。

那時候肖絮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縮在最後一排，三年過去，愣是班裏人的名字都沒記全，更別說交到啥朋友了。

周女士想想都想哭，自家寶貝兒子那麽乖，那懂事，怎麽就偏偏遇到這麽多倒黴事，搞到最後一個知心朋友也沒有。

感受到周女士明顯低落下去的情緒，肖絮頓了頓說到：“沒事啊！這一次肯定沒問題，放心好了。”只是最後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道：“反正都習慣了……”

話上怎麽吹當然是沒問題的，但到了現實實踐的時候嘛……

肖絮站在新班級門口，不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果斷的慫了。

透過門口，看着裏面充滿活力的熱鬧場景，肖絮越發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低垂地眼眸掩蓋了他此時的神情。

然而這一次還沒等到肖絮陷入傷春悲秋的情緒無法自拔，就直接被人一下撞進了教室裏。

向前緩沖了好幾步，肖絮才堪堪維持住自己的身形，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看見一抹白影從眼前略過，沖到了教室中央，随意地把書包扔到了其中一個空位上。

“真有活力啊！就像一個小太陽似的。”那是15歲的肖絮對顧暖陽的第一印象，心裏還夾雜着自己都沒發現的羨慕之情。

就這樣盯着這個風風火火跑進教室的少年，很快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坐在課桌上肆意的大笑着，還傻站在那裏一點沒動。

似乎這時候的顧暖陽也發現了肖絮一直注視的目光，便沖着他咧嘴一笑。

肖絮迅速低下了頭，趕忙往教室裏走去，挑了一個靠窗偏後的位置獨自坐了下來，只是手指不自覺的摩擦了起來，心髒似乎也跳得更歡快了些。

當然，真正讓肖絮從心底記住顧暖陽這個人的，是在開學一個星期後發生的一次意外中。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肖絮向往常一樣拿出作業本開始了學習的時光。

然後突然發現自己的課桌上出現了一只胖手，還在桌面上輕輕地扣了扣。

然而當茫然的擡起頭看到班主任那張和藹的笑臉時，肖絮突然有種想跑回家的沖動。

要說除了交際肖絮最怕啥，那一定是老師。

沒辦法，以前留下的經歷太糟糕，雖然想不出自己做錯了啥，肖絮還是發自內心的感到了一陣慌張。

然而，并沒有什麽用，肖絮還是跟着班主任胖胖的身形乖乖的走出了教室，最終停在了樓梯口旁邊。

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把雙手背在自己的身後，肖絮等不到班主任開口說話，只能暗搓搓的在後面瘋狂互掐手指努力平複此刻的心情。

肖絮的班主任姓張，年級不算大，也就30才出頭，為人風趣幽默，江湖人稱“灑哥”，和他們這群少年們其實很玩的來。

所以抛去最初的忐忑，肖絮也就沒那麽緊張了。

然後他終于聽到頭頂傳來屬于灑哥的和藹的聲音“肖絮啊，新班級感覺怎麽樣啊？”

肖絮有點迷，但還是擡起頭回答道：“還好。”其實這個回答就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于問題本身基本沒啥關系。

灑哥似乎也不指望這個問題肖絮能夠好好回答，于是又問道：“班裏認識多少人了？名字都記住了嗎？”

肖絮下意識皺了一下眉，人，他還真沒認識多少，撐死不超過10個，還有可能姓名和人對不上號。

可能是太長時間獨來獨往的緣故，肖絮臉盲的還蠻嚴重的。

剛開學時，肖絮就成功的把同組的2個人給弄混了，都是小平頭帶個眼鏡，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情景，似乎還能感覺到當時彌漫在空氣中尴尬的氣息。

也是在那之後，肖絮把許諾周女士的交友大計果斷擱淺了。

自己真的不是那塊料，肖絮心想，大不了把名單背一遍就是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灑哥就這樣殺了出來。

要說這背後沒啥故事，肖絮自己都不信，不要問為什麽，直覺！

灑哥看着肖絮沉默半天也沒有回答，也不着急，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份班級學號名單來。

肖絮突然從心底湧出了強烈地不安，看着灑哥笑的越發和藹的圓臉，感覺自己就像被獅子盯上的獵物，弱小、可憐又無助。

灑哥抖了抖手中的名單便直接開口道：“我聽你媽媽說你平時比較內向，不善于和別人交朋友。”

陳述句，很好，所以說周女士最終還是沒忍住插手了嗎？！

肖絮有些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在角落裏的記憶又開始不可控制的湧到他的眼前。

皺眉，嘴角也被自己抿成了一條直線，手背在身後靜靜的握成了拳。

肖絮的這些小動作顯然也沒逃過灑哥的小眼睛，只見他輕咳了一聲正色到：“但是，班級是一個大團體，你總要學會去積極适應新環境，改變自己，嘗試交到更多的新朋友對不對？”

“嗯。”肖絮應了一聲，明顯有些敷衍，他不是沒有努力過，只是不合适，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不是嗎？

灑哥倒是沒多說啥就直接将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以後每個星期五的班會課我會讓你上講臺點名，這樣應該可以讓你更快的認識大家，我也會讓班裏同學多幫幫你适應新環境。什麽東西，總要多接觸接觸才知道好壞不是嗎？”

肖絮一下懵了，上臺還點名？每個星期都有？真的不是在逗我玩嗎？

然而灑哥明顯沒有給肖絮反對的時間，直接把名單塞到了他的手上，一邊把他往教室推一邊自顧自說到：“為了抓緊時間讓你更快的适應新環境，我們現在就來試一下吧！”

肖絮只覺得一瞬間五雷轟頂，劈的他魂飛魄散，完全不知道自己是這麽進教室的，更不知道灑哥又在進去後說了啥。

反正等他有點反應過來時，就已經手拿着名單稀裏糊塗的站在了講臺中央。

從小就內向的他，以前可是回答個問題都被老師嫌棄成蚊子音。

甚至逐漸長大後周圍的人更說他像個女孩似的，娘們唧唧的。

再加上在學校中發生的一些事，他開始越來越排斥公共場合露臉，更別說這樣站在講臺上了。

肖絮感覺自己在抖，腦袋要變成漿糊了，可是他不能下去，顯然灑哥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看下面一雙雙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來他們也很清楚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很好，肖絮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深吸一口氣，肖絮強行集中注意力盯着手中的名單看，手控制不住地抖，腿也是。

最糟糕的是肖絮發現自己似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使勁了幾次，偏偏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01號顧暖陽……”肖絮都不知道自己最後到底說了啥，只知道在他終于出聲的那一瞬間，坐在下面的顧暖陽就立刻中氣十足的答了一聲“到！”

彎彎的桃花眼溢滿了純粹笑容，并偷偷地伸出一只手在胸前比了一個大拇指。

肖絮的心也瞬間跟着顫了顫，似乎得到了某種力量。

雖然還在顫抖，但卻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當最後一個名字從他的唇間吐出，伴随着那聲“到！”，灑哥和同學們都熱烈的鼓起了掌。

顧暖陽甚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邊鼓掌邊大聲喊道：“你真棒！”

肖絮感覺自己似乎沒有之前那麽抖了，可是為什麽他的視線卻模糊了呢。

肖絮記不清自己那天究竟是怎麽回到座位上的，也記不清大家都說了什麽。

好久沒有這麽放肆的哭過了而且還是當着全班人的面，似乎心裏破了一個口，那些刻意隐藏在底下的委屈痛苦就這麽争先恐後的湧了出來。

最後，似乎顧暖陽也走了過來，給了自己一個擁抱，還貼着自己的耳朵小聲說了什麽。

可惜自己當時腦子完全是渾的，後來肖絮雖然努力回憶了很久，但還是沒能記起來。

大概就是一些鼓勵的話吧，肖絮默默猜到，畢竟再去問顯然太丢臉了。

好吧，其實那一天都挺丢人的……肖絮默默地捂住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顧暖陽：“确認過眼神，是我想泡的人。”

肖絮：“只想找個地縫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