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神情恍惚離開歐陽譚的宿舍，回到自己屋裏時淩冬見我魂不守舍，上來看着我問，“你怎麽了？”
我搖搖頭不知說什麽，拿了錢包鑰匙我便又往外走，下意識想回家。我想去問問爸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想問問是不是歐陽譚這個混蛋又跟我開玩笑？要是他說這種話騙我，我真的可能半夜趁他睡覺狠狠揍他一頓。
“去哪兒？”淩冬在我走到門口時伸手拉住我，皺眉看着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出去一趟。”
“...”淩冬看我不願意解釋，點頭道，“我陪你去。”
“你別跟着我，我一個人去。”不是我故意不給他好臉色，我現在壓根顧不上自己的臉色，滿心都是慌張無措的情緒。我甩開淩冬的手臂，轉身加快腳步繼續往外走，嘴裏還不忘強調了一句，“我想一個人呆着。”
學校距離我家不算太遠，行車也就是十幾分鐘時間，我離開學校慌神走在路上，不知多久竟然走到了家門口。
我想了很多事情，比如從小到大母親對我的慈愛，她說，哪裏有媽媽會嫌棄自己的孩子身體不好呢？比如父親和大哥在無形中給我的壓力，他們的強大讓我潛意識感到自卑，這種自卑轉換成為推動我努力的原動力。甚至是歐陽譚那個混蛋，從小你争我奪之間也無形為我诠釋了一個兄長的形态...
我的家庭，我的家人...他們定義了我。
我還在自我認同的沼澤中掙紮，全力尋找上岸的道路，可誰能料到這一切可能都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樣。
是，或者不是。這個答案對我很重要，我站在家門口看着窗內母親正在洗碗，父親在她身邊端着杯子喝水，兩人有說有笑不知在談論什麽。我突然不願再往前走，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從父母口中得出什麽樣的答案，我更不知道若是從他們這裏知道了答案，又将會面對什麽樣的未知？
母親将手裏的碗筷放進櫃子中，下意識看向窗外像是發現了我。
我條件反射後撤幾步，回過頭便往栾戰的診所方向跑去。我最後的一絲理智告訴我不能貿然進屋，可其餘的思想全部都在叫嚣着渴求答案。
栾戰一定不會想到，他曾為了方便我進屋等候而給我的權限，此時卻成為我進去診所尋找答案的工具。
我還記得那時我好奇他診所門口的電子設備，栾戰拉着我的手對我說，你試試。
啪嗒...門開了，就和那時候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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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戰診所裏存着所有患者的就診記錄以及最基本的信息，為了方便他的助手查閱以及登記，那臺設備從不上鎖。基本信息無非是些身高血型，以及用數字編碼進行記錄的DNA信息，無法解密用以匹配。所有姓名都以編號記錄，他人看了去也不知究竟是誰。
我從手臂中取出微型檢測器，上面有我的編號。只有我一個人的編號，因此我只能搜索匹配親緣和血型。栾戰與我提過，這是為了在緊急情況找不到聯絡人時可以最快鎖定DNA最相似的人。
栾戰的磁盤本地只有他負責的患者資料，我按下搜索，心中希望可以出現4個親緣較近結果。
父親，母親，大哥，二哥...
即使沒有四個結果，如果能有兩個那對我來說也...
可是...
我盯着那屏幕很久，我看着屏幕上的結果，一次又一次點下那匹配鍵。
怎麽會一個都沒有？我們一家人的病例與保險都注冊在栾戰的診所裏，若是沒有...
我腦海中一片空白，手指緩緩抖了幾下後想要去點擊那雲端掃描。
“你怎麽在這裏。”栾戰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不知何時，他來到了我身邊。栾戰彎下腰，一只手臂摟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抓住我的手腕，“你過來...還是要事先跟我說一聲，我家裏的系統與這裏共用一套密碼，剛剛以為進了賊。”
“你不應該給別人進門的權限，你以後也得把這機器...鎖起來。”開口說話的時候我才意識自己的恍惚與無助，側頭看着栾戰，我嘗試着和他開玩笑，“否則我是不是也可能進去你家裏？”
“可以。”栾戰收緊手臂，将我整個人抱在懷裏，“你在做什麽？”
我重新看向屏幕，“怎麽會只有百分之幾的重合？”百分之幾意味着最多就是一條染色體的相似，“怎麽可能？我和我爸媽...還有我兩個哥哥，我們...”
我嘟嘟囔囔問了很多重複的話，栾戰安靜的聽我說着。他沒有問我為什麽突然去點那個測試，只是在我沉默安靜之後說了幾個字，“其實不需要DNA，你父母生不出你的血型。”
“你一直都知道？”我渾身一怔，吞咽着口水從他懷裏掙紮開，“那...”
“患者的信息我不能公開，但是你聽我說，”栾戰拉住我的手臂，還是平日那副溫柔內斂的樣子，“基因決定你的起點，那成長環境也是一樣，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甩開栾戰的手臂後我看向他的眼睛，“但是我現在不想聽，對不起。”
我知道栾戰會告訴我即使我的父母與我沒有血緣關系，我也還應該是我。這些話我在走去家門口的過程中都已經告訴過自己了，可我還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看着搜索結果腦中一片空白，心裏卻出奇的平靜。我知道我需要接受這一切，只是在這之前...我不想聽那些道理，更不想聽一個從頭到尾都知道真相的人來跟我說這道理。
我推開栾戰朝門口而去，出門之前想了想還是對他道，“擅自進來是我不對，你可以收回去我的權限。”
“沒關系，”栾戰看着我勾起嘴角，“下次告訴我就可以了。”
我離開栾戰的診所漫無目的在附近亂逛，口袋裏的通訊設備一直在震動，我權當沒有感覺到，自顧自往前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往哪兒去，就想這麽一直往前走，一個人呆着。
“我終于找到你了。”不知過了多久，淩冬出現在我的面前，他滿頭大汗看着我。
我停下腳步與他對視，這才意識到...
從小到大，我從未有過一個人呆着的時候。
所有我想要一個人呆着的情況，我都和淩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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