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正經八百的算一下實際年齡, 遲緒今年已經三十三歲了。

一個三十三歲的成年男人撒嬌, 無疑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 但此時此刻遲緒沒有一丁點兒的不好意思，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趙瑞懷聽到這句話時的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 電話那邊才傳來趙瑞懷有些低啞的聲音, “嗯。”

遲緒的耳朵頓時酥酥麻麻, 腰也忽然很癢，他不自在的動了一下, 然後笑了。

趙瑞懷問, “你笑什麽？”

“嗯……就, 發現自己真的很想你。”事實上遲緒離開京城到現在為止不足四十八個小時, 可他想念趙瑞懷的程度就像幾個月沒見一樣，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像打亂了原本的作息時間, 身體給出最直接的反饋，根本無法去控制。

聽他這麽說，趙瑞華也笑了，“你能想我就好, 我還擔心你去度假, 樂不思蜀的把我給忘了。”

“誰去度假了？”

“對不起, 我說錯了, 是出差。”趙瑞懷絲毫沒有發覺自己對不起三個字, 說的是越來越溜了。

當然也僅限于在遲緒面前。

“嗯, 我出差回去給你帶禮物, 你想要點什麽？”

“送我禮物嗎？”趙瑞懷忽然想到，不算從娃娃機裏抓出來的那只小熊，遲緒好像還沒有很正式的送過他一份禮物，別人談戀愛都是有定情信物的，他也很想要，“送禮物要有驚喜才好，讓我說要什麽多沒勁。”

遲緒怔了怔，他只是想給趙瑞懷帶一份特産而已，怎麽突然扯到驚喜上去了，“可是……我不知道該給你買什麽。”

“那你就想啊，努力想。”

遲緒真的很少送人禮物，這麽多年來同事過生日，結婚，生孩子，他都是直接給紅包的。

趙瑞懷真的為難到他了。

Advertisement

……

一連五天，高寧都跟在市場部經理屁股後面和景區負責人談合作，時間緊任務重，市場部經理又是個講究效率的急性子，白天跑各個景區，晚上組織酒局，除了睡覺以外幾乎撈不着片刻消停。

五天下來本就清瘦的高寧看上去都有些弱不禁風了。

遲緒真的沒想到高寧能夠堅持這麽久，他心裏估算不超過三天高寧就會撂挑子。

就連市場部經理也一個勁的表揚高寧，“高助理這次可是幫了大忙，要是沒有他，十七家景區不可能談的這麽快，現在只差兩家沒有簽訂合同了。”

聽高寧被誇贊，遲緒心裏竟有點與有榮焉，“他幫什麽忙了？”

“哈哈哈哈哈。”市場部經理大笑起來，看他這麽笑，遲緒就知道沒幫什麽好忙，“昨天晚上我們和六家景區負責人喝酒，其中五家都被他喝到桌子底下去了，真是海量啊！做我們這行的有個好酒量太重要了！”

“……”

遲緒看向高寧，發現高寧正眼巴巴的看他，雖然極力掩飾，但眼睛裏還是流露出些許期待。

讨厭歸讨厭，遲緒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高寧改變很多，而他的讨厭大多源自上一世的種種，他對高寧抱有偏見。

重來一次，既然他的人生能夠完全逆轉，那高寧又未嘗不可，也許未來高寧不會再傷趙瑞懷的心，而是會像趙瑞懷期待的那樣，成長為一個懂事且有責任心的表弟，成長為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這麽想着，遲緒便點了點頭，看高寧的眼神裏充滿認可與贊許，“是，挺厲害的。”

高寧孩子氣般的得意起來，“本來就厲害。”

市場部經理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大少爺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不好管教，便不那麽抵觸高寧到他手下工作了，既不抵觸，這會自然要搞好關系，“這幾天高助理實在辛苦，後面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好好休息休息。”

高寧習慣性的看向遲緒。

遲緒老折騰他，早就把他折騰的沒脾氣了，他是真的不能繼續堅持下去，盼着遲緒給他一個臺階下。

遲緒也如他所願了。

來三亞的第六天晚上，其他市場部員工都跟着經理去談合作，只留遲緒和高寧在酒店，高寧兜比臉都幹淨，沒錢吃飯，他給遲緒發微信。

——晚上吃什麽？

——你餓了就去餐廳随便吃點吧，記在我房間的賬上

——你在哪啊

——泳池

還挺會享受的，來三亞這麽多天，天天在外頭玩。

高寧想到自己一整天都窩在酒店房間裏看電視，就有點委屈了，他決定去找遲緒。

這會天色尚未暗下去，酒店的戶外泳池裏跟下餃子一樣，高寧找了好半天，才在躺椅上看到了遲緒，他穿着白色短褲，淺藍色t恤，肚子上還蓋着一條粉色的浴巾，就像小孩似的。

高寧跑過去，在他跟前站定，“你也不游泳，在這兒幹嘛呢？”

遲緒微微偏過頭，喝了口桌子上的飲料，“那你來幹嘛。”

“我，我自己一個人無聊。”

遲緒點點頭，“我也是。”

他自己待在房間裏就一直想趙瑞懷，想的心力交瘁了，才跑到酒店最熱鬧的地方待一會，轉移轉移注意力。

高寧看着他，忽然說道，“你借我點錢吧，我想出去逛逛。”

“不借。”

高寧已經挺長時間沒有和遲緒喊了，不過這幹幹脆脆的兩個字讓他難以忍耐，“你怎麽這麽小氣啊！”

遲緒一副好脾氣的模樣，給他講道理，“我的錢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明知道借給你是有借無還，我為什麽要破費？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高寧想了半天，憋的臉都紅了，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你賺的錢，還不是我表哥的。”

“是你表哥的沒錯，可又不是你表哥白給我的。”遲緒躲來躲去，還是沒能躲過趙瑞懷，他嘆了口氣，也懶得和高寧争執，“不過看在你表哥的份上，我可以借給你，要多少？”

“算了！不借就不借！”看遲緒身旁那張椅子空下來，高寧重重地坐到上面去，“那請我喝杯飲料總行吧。”

十幾塊錢遲緒倒不吝啬，他擡手喚來侍者，給高寧點了一份椰子汁。

高寧看他那副悠閑惬意的樣子，心裏就堵得慌，不由得問道，“我大姑回來了，你一點不着急嗎？”

“急什麽？”

“我大姑這次回來，就是要給我表哥物色結婚對象的，你難道不應該，一直待在京城嗎？”

“我說你這麽大個人了，能不能別一天到晚我大姑我表哥的，在我面前顯擺什麽呢？”

顯擺？

高寧忽然想起，他在遲緒家住了這麽久，從未聽他提起過自己的家人，“你，你該不會，是個孤兒吧？”

遲緒抿起嘴角，皺着眉頭瞪了他一眼，“你說誰孤兒？”

遲緒平時要麽冷冷淡淡，要麽懶懶散散，不高 興了也是蔫了吧唧的使壞，很少有把生氣這麽明顯的擺在臉上的時候。

高寧想，他不在意遲緒生不生氣，他只是太無聊了，想找個人說說話，他和遲緒難得能這麽平靜的交流，所以，“我随便一說……咳，既然，既然你不是，那你家人都不反對嗎？”

他這麽一問，遲緒倒真有點好奇，不知道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在世，會不會反對他和趙瑞懷在一起。

他媽是做老師的，那麽多調皮搗蛋的孩子都能包容，應該也能包容他的性向，他爸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肯定難以接受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實，搞不好會拿四十米大刀追着趙瑞懷砍。

想到那個畫面，遲緒沒忍住笑了起來，“應該不會吧。”

“所以你也沒和你家人說？”

“說不了。”

“什麽意思？”

遲緒沒回答他，看着泳池裏嬉笑的一家三口發呆。

要是爸媽沒有出那場意外，他或許會上一所普通的高中，考省內的大學，和一個善良又可愛的女孩交往，一畢業就要被爺爺奶奶催婚，他人生最大的難題應該是先考公務員還是先要孩子。

他一輩子都不會和趙瑞懷有所牽扯。

所以說，高晴華和趙昌元大概沒資格怨他帶壞了他們根正苗紅的寶貝兒子。

“你怎麽不說話，看什麽呢？”

高寧一副刨根問底的架勢，遲緒卻不想和他剖析自己的故事，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猛的坐起身，“走吧，吃飯去。”

高寧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難受的要死，可他又怕繼續追問下去遲緒不給他飯吃，硬是忍住了，“我想吃龍蝦。”

“你要求還挺高。”

遲緒領着高寧去吃了麻辣小龍蝦，點了三種不同口味，花了一百五十多，高寧剛開始還嫌棄，沒幾分鐘就開造了，他就這麽一個優點，能吃還不挑食。

遲緒不太能吃辣，要了一打冰啤酒，純是為了解渴才喝的，兩瓶下肚就醉醺醺了，剩下的高寧全被高寧解決了，吃到最後直打飽嗝。

回酒店的路上，趙瑞懷一如往常的打來電話，遲緒當着高寧的面明目張膽的接了起來，高寧也特別知趣的閉上了嘴。

“趙總。”

趙瑞懷也是剛吃完飯，正躺在床上休息，聽遲緒那邊有風的聲音便問道，“你在外面嗎？”

“嗯，現在就要回房間了。”

“三亞那邊蚊蟲多，你在外面記得多噴點花露水。”

“我不太招蚊子。”

“那，你想好送我什麽禮物了嗎？”

“非要驚喜的是你，天天追着我問的也是你，我是告訴你還是不告訴你？”遲緒一點也沒察覺自己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高寧把地上的石子一腳踢開，然後往遲緒那邊湊了湊。

他想聽聽表哥說了什麽，能讓遲緒笑成那樣。

“別告訴我，別告訴我，說了就沒有驚喜了……你就，稍微的提供一點信息，比如，是什麽類別的。”

“這不好說啊。”

“你就說是平時用的，還是帶在身上的？”

“是……”

“不不不，你還是別說，反正你後天就回來，到時候我就知道了。”趙瑞懷頓了頓，特別堅定道，“我都堅持這麽多天了，不能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