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光陰的故事

網絡是個不靠譜的東西，童藍在上面和人聊天的時候會透露一些大致普遍的信息，但細致到姓名地點的時候她還是會保密的，她的警覺性很高。當網友“藍色天空”又來找她聊天的時候，她問出了上次寒假沒有問的問題。

【童門女俠】：你說你是二中的，那你是哪個班的呀？

對方沒有回答，她開始起疑，這個網友這麽巧和自己一個學校，又加了自己，難道是通過什麽人知道她的？她不相信會有如此巧的事情。

想來想去，她第一個問了蔣淩，将“藍色天空”的號碼發了過去，蔣淩立即回複了過來，說了一個令她吃驚且近在咫尺的名字。這樣一想，她又毛骨悚然了起來，重新看了一邊之前的聊天記錄，審核一下自己到底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除了告知回家的日子以外還有一段追喜歡人的建議，她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說那麽多的廢話幹嗎？網絡本就不可信，可他為什麽要隐藏自己的身份，為了探究自己的心嗎？那太卑鄙了吧，還是說不敢用真實身份面對自己？可之前自己問他班級的時候他沒有回答，覺得裝不下去還是不想欺騙了，畢竟欺騙越久最後就越不可原諒。

她敲着鍵盤正想拆穿他的時候，對方就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藍色天空】：童藍，對不起，其實我是程晉南，之前騙了你。

她的心一驚，雖然已經知道，但是他親口說出來，心裏還算有些安慰，畢竟他也沒有瞞下去的意思了。

童藍手指停在鍵盤上不知該說些什麽。

【藍色天空】：你還在嗎？你生氣了嗎？

【童門女俠】：有點。不過既然你說出來了，就原諒你了，之前說的一些話你就當我放屁吧。

【藍色天空】：發來疑問的表情。哪些話？

【童門女俠】：哦，我忘了，沒什麽。

【藍色天空】：嗯。我以後不會打擾你了，你放心。

【童門女俠】：沒事。

之後兩人很默契地不再講話，偶爾外出碰見的時候也只微微一笑，沒有更多的交流。童藍只當他之前的那份喜歡慢慢平淡下去了，心裏稍稍松口氣的同時，也在想原來男孩子口中的喜歡都是可以随時變淡的。

但是誰也不知道，一個少年的心在美好的年華裏沒有向心愛的女孩繼續釋放自己最純真的暗戀，他在等待，等待栀子花開的時候，可以聞着它的芬芳走向她。程晉南和周圍的同齡人一樣打籃球，一樣看漂亮女生，一樣擠排名，誰都不知他輕松的外表下壓抑着多麽沉重的情感。多年過去，他回憶着當年的自己，雖然會覺得自己很傻很白癡，可心裏卻想是值得的。

童藍上高二前就選定了去文科班，那也是她從來沒有改變過的決定，她一被分配到文科班，僅以期末文科成績的排名就進了班級第六名。班主任換成了女老師，對童藍很看重，而她也被那個女老師欽點為她的語文課代表，童藍的信心在那一刻受到前所未有的鼓動。班上幾乎是清一色的女生，只有寥寥幾個文氣點的男生做點綴。

蔣淩也選擇了文科，但卻遺憾沒有和童藍在一個班級。

程晉南的理科成績排在了全校第一，進了理科班後自然也就成了老師眼中的“香饽饽”，他還被同學們調侃為“理科王子”。他卻一笑了之，做着很多讓同學羨慕的事情，談論游戲，組隊打球，學習運動兩不誤，但是他在學校排名穩居前五也是鐵铮铮的事實，老師們就不去管轄這位“王子”的上課動向了。

高三作為人生中最為緊要關頭的學期，無人不在做着掙紮，有杜絕一切外來通訊的埋頭奮戰題海的，有經常在下課時候将老師叫住提出疑問直到上課鈴響的，有在食堂排隊買飯時拿着英語單詞小抄本背誦的，有申請住校的人深夜在寝室打着電筒看書的，有天天補腦喝着三勒漿的，也有被壓力所迫偷偷在廁所吸煙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助許多高三學子奔向美好大學生活又期待又緊張的高考。

童藍沒有申請住校，每天都是學校家裏兩點一線的生活，連書店都有半年沒有關顧。她在自己身上綁束一個無形的牢籠，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身邊的誘惑，五一假期的時候爸媽單位都有外出旅游，她心裏癢得要死，提醒自己還有一個多月，過了這些時間她就能做許多自己一直放棄而沒機會做的事。堅持在每一刻，她很怕自己一直繃着的神經什麽時候松懈了，那很多基石就會變成一盤散沙，那她會後悔一輩子。

離高考還有十五天的時候，她開始适時地調整心态，不讓緊張浮在表面，經過兩年的沉澱她有了清晰的目标。在繁重課程過後的課外時間，童藍和班上的人在操場上閑晃放松心情，旁邊的好朋友陳佳美問她想好考哪個大學，她口氣很大：“北大或者清華。”

“你真的……那麽有把握？”陳佳美明顯不相信，但不好意思說不可能，因為蔣淩現在在班上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她就像一支慢鏡頭的長箭，穩速前進，就等在最後一刻，向目标分直接擊中。

“呵呵，北大清華誰不想，不過我還沒那個本事。我想考外省的大學，最好是在一個旅游城市。不過到時候填志願還得給老爸老媽過問呢！”童藍踢着前面的石子。

“那也好，不過到時候進了大學的門可不要忘記我，常來看看我。”

“好啊，最好在一個城市，經常可以見到。”

“童藍，我突然不想分開，高中居然就這樣過去了。雖然我經常罵學校，但是還是有很多懷念的人和事，比如說你經常來搶我零食吃。”陳佳美突然抱頭傷感起來。

“去，那是你自己願意分給我的。”

周圍的人聽到了也都七嘴八舌起來。

“你說的也對，雖然學校是有很多糟糕的地方，聽說那邊那片空地要造辦公樓了，課桌都要換新了。”

“什麽？課桌都換新了，那我聽寫時候辛苦抄的單詞就不能奉獻給學弟學妹了。”

“對啊。我還在上面畫了個帥哥呢，一直舍不得擦掉，以後回來會不會都找不到了。”

“就你那個水準，不管看幾百眼都是醜男。”

…………

大家相互争論着，童藍心裏也有很多遺憾，比如她還沒有去聽說夥食很好的食堂三樓教室餐廳吃過一餐，她還沒試過在學校天臺上大聲唱歌的瘋狂，她也沒試過老師在上面眉飛色舞地講課而她在下面睡覺的滋味，她更沒試過在學校嚴禁通行的北門翻牆而出，去生意很好的奶茶店痛飲一杯……她沒做過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很想做卻不會因為好奇而真的不顧一切去過的事情更多。

就在周圍的人都沉浸在不舍中，學校各角落輕輕飄來一段悠揚清晰的歌聲，是羅大佑的《光陰的故事》。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

憂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無知的這麽想

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裏它天天的流轉

風花雪月的詩句裏我在年年的成長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

童藍站在主席臺邊上的高臺，眺望着整個學校的觀景。不遠處的籃球場上，幾個男生在揮汗争球，一個矯健的身影沖破阻礙，翻身跳投上籃，快速進球，周圍立刻傳出尖叫勝利聲。她用手放在額頭上擋住陽光，看清打球的人中有程晉南，他最近似乎天天都和一幫即将結束高三生涯的籃球黨在球場英姿飒爽，而場外一些眼冒雙心的學妹們更是激動地偷偷拿着手機在拍着照片。

陳佳美看到童藍嘆了口氣，以為她是在惋惜什麽。

“童藍，為什麽我們不能像班長一樣，在高中就收獲男朋友，然後一起考大學，甜甜蜜蜜的，羨慕死人啊。”

“你現在才想要啊，太遲了吧。要不我在這裏叫一聲‘有沒有人願意當陳佳美的男朋友’，打賭有沒有人來。”童藍笑着說。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童藍剛張嘴就被陳佳美及時的捂住了。

“童女俠，你放過我吧！”

“嗯嗯……”童藍快透不過氣，連擺着手。

陳佳美放開了童藍，童藍才得以呼吸，扶着欄杆說：“你現在着什麽急，我姐說了，等到了大學自然有更多優秀的男生追，到時候你就會覺得靠譜很多。”

“那你姐在大學被追到了嗎？”陳佳美只關心這個問題。

“嗯。那是當然啦，她從好多個裏面挑了一個最優秀最穩重的當她男朋友。”

“那你姐漂亮嗎？為什麽不選最帥的？”

“我姐還可以吧，男的我就不知道了，應該不會太難看。”

“那他們現在還在一起嗎？”

童藍有種被問瘋了的感覺，咬着牙雙手捧住陳佳美的臉。“拜托！陳佳美，小小年紀不要問那麽多的事情，以後你親身經歷了就知道了。”

年少時的她們往往對未知的以後充滿好奇，想着那些思想行為上不被允許的事，當真正如願以償親自上陣的時候，才會覺得就像第一次穿高跟鞋一樣，原來是這種感覺。

在學校一模的時候，童藍超常發揮，考了全校第五，這是她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但到了二模的時候，無論是題型還是難度都比一模更讓同學們手足無措。這是一次大考驗，卷子發下來的成績無疑是在打擊同學們的自信心，不過在你覺得困難的同時別人也覺得難，所以也就無需杞人憂天。老師調侃說高考前連這麽慘的成績都被你們考出來了，高考還會有更糟的嗎？彩排過一次下次就能更加沉着應對，這次其實也是在考驗你們的心境，不管到時候壓力多大，臨考的時候心态一定要平衡。

等到高考前幾天，學校就放了幾天假讓學生自主休息調整，擁有一個精神百倍的身體去應戰。童藍就像平常一樣在家照吃照喝，偶爾翻翻做過的習題。此外，她發現最近一個月對面的人晚上都早早睡了，夜間不再聽到一些游戲裏人物打打殺殺的聲音，父母在家有時講話的時候也會很小聲，周慧芳體貼照顧到方方面面，任何需要的都準備好，怕她缺少什麽到時候手忙腳亂，周圍所有人的友善她都看在心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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