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經濟學與愛情

新學期上課的第一天，童藍就見到了林烨承，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潇灑。他雖然沒有和童藍走得很近，但路上遇見的時候瞟過的一些小眼神還是沒有逃過周圍同學的眼睛，大家在私下紛紛傳過金融專業的林烨承對工商管理的童藍有意思。

童藍對此一概置之不理，有些事情你越解釋別人就越會信以為真，還不如保持沉默。但僅靠她一方面的沉默是不夠的，重點在于另一位。

林烨承似乎受周邊人的影響，并不反對也不承認，與她保持着一種超越朋友又不及男女朋友關系的距離。上唯一共同的經濟課的時候，童藍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無意總會坐在自己周邊，不是前面就是後面，使她上課的時候感受到身邊的眼神都渾身不自在。

她是個表面不願多費口舌但心裏又在意別人眼光的人，事後曾發過短信給他，問他對此事有什麽看法。她以為他會不冷不熱地說一句沒什麽，反而是她自己想多了。

但是他這次就像是趁着童藍說出的話接口道：“還能有什麽看法，追你不知道嗎？”

雖然有感覺到會是這個答案，但她收到的時候，還是感覺渾身僵立，沒有感受到多大的興奮和竊喜，反而有種無奈。

她回：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

他回：我當然知道，但是每個人都有追求喜歡的人的權利。

她回：你說的沒錯，但同時有拒絕人的權利。

她回答得決絕，對這種事情要早點說清楚，否則只會使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

林烨承最後也沒有再堅持什麽話，只是用行動來證明自己，他沒有火熱大膽的追求，只是在間接性地表達對她的興趣。

童藍只覺身上傳來一股縮退和無力感，她還沒能告訴程晉南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的時候，他卻自主發現了。

那是周五上午的最後兩節課，正好是經濟學課程，童藍上課一點勁都沒有，因為身邊坐了個她天天想躲避的人。

今天她因為要下樓取錢，讓室友幫忙留一個位置，可誰知留的位置竟是在林烨承旁邊，她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別人有心，想和大君她們換一下卻又不肯，為了不讓人覺得自己小心眼，便大方地坐了下來。

上到第二節課的時候，程晉南突然來了短信說在她們學校附近，順便來看看她。由于童藍之前把自己一星期的課表都告訴了他，連教室樓層編號都詳細告知，她知道他這時候肯定已經在來的路上。用餘光看着身邊正在認真聽課的人，想想也沒什麽。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身邊的小美推了推她，她迷茫地看着她指向教室門口的方向。

“那個人長得挺好看的，有點像……”

“像我家的程先生。”童藍低聲回答道，此刻她心裏一陣亂，他的速度可真快，才一會兒功夫就找到了教室，這麽一來她更是沒了聽課的興趣。

教室裏的人都擠坐在一起，程晉南站在教室門口透着矮窗口望向裏面，找尋着童藍的身影，臉上露着焦色，但無論她眼神怎麽好都不會找到，因為童藍用書将臉擋住了。

“你擋着書幹嘛？我都看不到了。”坐在她右邊的人的一只大手将她的書揮了下來。

童藍本不是做賊心虛，只是不想讓程晉南再找下去，她也不可能站起來招招手說“我在這裏”，她此刻很想下課鈴聲立馬響起，就這樣結束掉難熬的時刻。

林烨承的動作幅度帶動的聲音有些大，引得将老師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結果就是她幸運地成了老師當時正在努力尋找的問題回答者。

她不知所措地在衆人的眼光中站了起來，焦急地望向小美她們，擠眉弄眼地想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老師這時踱步到了她的身邊，臉上沒有高中老師一般抓到不聽課學生的狡詐眼神，而是挂着溫和的笑容看着她。

“這位同學，離下課還有幾分鐘，你來回答一下我的問題。你覺得從經濟學的角度可以怎麽分析愛情？不用緊張，根據你自身的體會簡單講解一下。”

“呃……”童藍一頭霧水地看着老師，腦中嗡嗡地使勁想着他口中的問題，“我覺得……我覺得……”

“你覺得怎麽樣？”老師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她一直重複着“我覺得”，眼神飄忽不定，前面有些人轉過來饒有興趣地看她，而她看向門口時，卻發現程晉南也在盯着她看。

心裏更是緊張，拜托別再看她了。

她撓了撓頭，及時想到了點什麽東西，便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在愛情面前，當你選擇和一個人在一起時，你有可能會失去你的機會成本。換句話說，如果有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優秀男生追求你，你選擇了其中一個就得放棄另外一個。同時愛情也像投資，有付出有回報，你沒有去主動經營，那麽這筆生意也就維持不了多久。”

童藍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還該再說些什麽，不管如何對她來說已經夠多了，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嘲笑。

但看到老師點頭贊許的表情後，稍微松了口氣，同時又被他的話說得滿臉通紅。

“這位同學說得很有主見，叫童藍是吧？看來童藍同學很有經驗，容許老師八卦一下，坐在你身邊的林烨承同學是你的那個機會成本嗎？”

周圍的同學都不懷好意的看着他們，低低地笑了起來。

童藍眼角快抽搐了，盡量忽視門口那兒站着不知道聽沒聽見的人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向周圍的人擺擺手表示不是。

一直坐在身邊沉默不語的人在被提及名字的時候卻不淡定了，懶洋洋地坐在座位上插嘴道：“老師，我想補充一下，即使是機會成本也是有機會的，一切利益都沒有絕對性。”

話音剛落，童藍已經擡不起頭來看周圍人的反應，只聽更多吹口哨起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往裏跳，早知如此還不如一句話都別說。

經濟學老師一向看好林烨承，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還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童藍只覺得頭皮發麻，鈴響了也沒從座位上站起來，只有身邊的小美知道發生了什麽尴尬的事件，正牌男友就在教室外面，這個緋聞男友卻好巧不巧地在這時候被添油加醋說了起來。這叫什麽事兒？

她擔心地看着童藍，等人數漸少的時候才陪着她一同出去。

童藍還未走到門口，就看見程晉南一臉笑容地看着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一件襯衫和單薄的外套。

她還在心虛地想着剛才的事情，不知道他會不會要她做出什麽解釋或者是板着臉生氣，就感覺右邊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了上來。

轉過臉來，陽光無害的笑容，仿佛剛才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嗨，吃午飯嗎？一起吧。”

她怔在原地，随即打落那雙出其不意的手，抱緊了懷中的書，轉頭小心地看了眼程晉南。

“不用了，我跟人約好了。”

林烨承也随她的視線看過去，程晉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臉色雖無異樣卻已顯現出不滿。他想起來在哪見過這個高大的男生，當時也是這麽一副表情，讓人一看就懂。

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事，下次有時間再一起。”

林烨承的自行告退，還有室友們不約而同的離開，教室門口偶爾經過零星幾個人，童藍走過去牽起程晉南的手，牙齒咬着舌尖，探視着他在想些什麽。

她想打破這貌似不對勁的情況，揚起笑臉問：“你怎麽這麽快就到了啊？”

他有些不高興：“難道你不樂意看到我這麽早來？”

“哪有？當然不是，我以為你會找不到。”

“我即使找不到也會問別人，因為不想你因為等我而着急。”

童藍總覺得心裏有些對不住他，推搡着他的肩膀：“那你不是找到了嗎？快點兒走吧，我餓死了。”

她以為他一直沒有提起林烨承是因為上課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哪知這個悶葫蘆是一直在等她開口解釋，但她不是個不打自招的人，一路上盡力地講着其他話題想扯開。

終于在學校外面的餐館等上菜的時候，他還是憋不住問出了口。

“你和那個姓林的怎麽會在一個學校？”

“啊？”童藍正把玩着手中的筷子，一個不穩掉在桌上，歸位放好後淡然地說，“我也是開學的時候才發現的，巧合吧，我們以前見過幾面。對了，你好像也見過。”

程晉南很反感“我們”這個詞彙，盡管是普通朋友還是什麽，臉上還是露着疑色。

“朋友會這樣被老師調侃嗎？”

她用筷頭抵了抵他的手，小聲地說：“原來你都聽到了，老師都是瞎說的，上次他也開過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的玩笑。你不會生氣了吧？”

“誰愛生這種氣？我是替你不值，你身邊的機會成本越大，你越該好好考慮是不是該跟我在一起？”說到最後他将頭轉向了另一邊。

都這樣說了還不是生氣，童藍看着他幼稚的表情，心裏更加想發笑。

她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你這樣說也沒錯，這個建議我會好好考慮的。這樣你總不生氣了吧？”

他立馬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敢！”

童藍立馬用雙手擋住了臉，裝作很怕的樣子。

“這不是你說的嗎？哎，難道你習慣說些口是心非的話？”

他無奈地放下她的手抓在手裏，看着她說：“你既然知道，那你也應該懂我在想什麽。那個人的心思你敢說你不知道？他為什麽坐在你的旁邊？他為什麽跟你那麽親近約你？你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她耐心的解釋：“坐在他旁邊純屬是巧合，我覺得沒什麽，而且我并沒有跟他單獨在一起過，大家在一起上課也避免不了碰面，同學們的反應無非是看好戲起哄罷了。”

“我當然相信你，但你能保證你不會被別人影響到嗎？”

“既然你相信我，你當然要更加相信自己。”

他反問：“相信自己？”

“你怕我被別人影響到，不就是沒有安全感嗎？那你就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你之前曾信心飽滿地說自信是一種信仰，但現在僅僅是這一件小事你就慌張不已，不是沒安全感是什麽。”

程晉南被她看得有些無措，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麽話來反駁，只能懊喪地看着她：“那我相信我們的感情。”

童藍撇了撇嘴沒說什麽，她不需要承諾，也不喜歡承諾，這是一件只有聽到的人才會去證明的事情，況且放在心裏再去實現遠比口頭上來得實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