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番外三桃花煞

“噠!”

“噠!”

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的響亮,鋼鐵鑄就的叢林城市裏已陷入安靜的沉睡之中,空蕩蕩的大街上沒有一個人影,只有零星的燈光孤零零的亮着,就像一只只飄飛不定的螢火蟲。

許傾瑟縮的抖了下肩膀,有點不安的攢緊了手裏的包。

她和男朋友吵架了,不顧外面是半夜氣得離家出走,可一出來她就後悔了,大街上所有的店鋪都閉店了,舉目望去沒有一家酒店,拿起手機準備搜索最近的旅店,打開一看,竟然沒電了。

她在原地猶豫了一會,還是打算在哪個天橋底下窩一晚算了,她可是煉鬼師世家出來的人,怎麽可能會怕這區區黑夜?

她看準一條天橋,緩緩走了過去,打算就在天橋底下窩一夜,讓那個死男人擔心死算了。

路燈似是年久失修,“噼啪”一下閃動,滅了。

許傾落下的腳微微一顫,閉了閉眼,輕輕呼出一口氣,壯起膽子往天橋底下走去。

“噠!”

又是一聲腳步聲在黑夜裏響起。

許傾猛的一抖,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裏,緊緊盯着前方黑暗裏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噠噠!”

那腳步聲以一種緩慢優雅的基調徐徐響起,一道隐約的人影在黑暗裏緩緩顯露出來。

許傾忍住想要尖叫的沖動,色厲內茬的吼道:“誰!誰在那!”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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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輕笑響起。

那聲音一如那腳步聲給人的感覺,舒緩優雅,就像是音樂家手下演奏出的大鋼琴曲,帶着一種迷離誘惑的感覺。

聲音的主人緩緩走了出來。

他具體長什麽模樣許傾沒看到,她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很漂亮的粉色桃花眼。

那瑰麗的粉色帶着絲絲夢幻的光影,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夢境,恍惚之間似乎連人的魂魄都要沉浸其中,迷離不可自拔。

“小姐,”許傾朦朦胧胧之間,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在叫她,“跟我走吧,只要你跟我走,就不會再有這些痛苦。”

痛苦啊……

她的确很痛苦,她男朋友竟然吃她貓的醋,一天沒給貓喂吃的,她很生氣很生氣。

跟他走吧,走了就不會生氣了。

她擡步,迷迷蒙蒙的跟了上去。

*********

“這是第四個失蹤的許家人。”

江恒拿起一疊材料遞到秦牧面前,“他們的奴鬼都還活着,證明他們沒有遇到生命危險,但我們通過任何途徑都搜索不到他們的行蹤。”

秦牧坐在一張辦公桌前,拿過資料一張一張看了起來,半響道:“沒有發現任何打鬥掙紮的痕跡,附近的鬼魂也都沒見過,昨天那個只是進了陰影裏就消失了?”

江恒點頭,“監控只拍到這一點。”

秦牧撐着下巴,若有所思,“只針對許家人,還都不傷他們性命,只是帶走,很明顯是和許家有關,你們去許家問過了?”

江恒一攤手,“在第二個人出事的時候就問過了,他們也很旁徨,要麽是演技太好我沒看出問題,要麽就是真的不知道。”

這就真的是沒頭緒了。

“昨天許斐來找過我媽。”靠在窗邊始終沉默的江寧忽的開口,他看向秦牧,道:“那時你在睡覺,我沒打擾你,我在樓上聽到他和我媽說一些事情,語氣很焦急,後來不多一會就走了。”

“哦!”秦牧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昨天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害他還以為哪裏惹她不高興了,一天都戰戰兢兢呢。

不過說起這個許斐……

江恒若有所思道:“許斐這個人,游手好閑,貪名逐利,還喜歡勾搭一些漂亮的年輕人,前幾年曾經傳出他一手掌控二十只鬼魂的消息,被陰陽界譽為天才中的天才,後來不知道怎麽的,那些鬼魂突然就不受他控制,紛紛離開,再之後,他就再也沒能控制一只鬼,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擡頭看向江寧,“我那天去許家倒是沒見到他,聽人說許家大少這些天似乎生了一場病,也不知道去哪個療養院養病去了。”

江寧點點頭,“我問問。”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許雅的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江寧簡略說了下情況,許雅沉吟了下,深深嘆了口氣,“……許斐啊,我那弟弟的德行你們也知道,他昨天和我說,他前幾年曾經和一個男人有過一段過往,後來那男人為了救他,被鬼推下了懸崖,他事後找過很久也不見他,以為他死了。”

她停頓了一下,“這件事當時不了了之,可他和我說,他被人威脅了,求我救命,我具體問他,他說他前幾天收到一封信,信裏什麽也沒寫,就是有一朵帶血的桃花,他說是那男人誤會他,回來複仇了。”

“帶血的桃花?”江寧微微凝眉,“這是什麽意思?”

許雅沉默了會兒,不答反問,“你相信那個人是為了救他被鬼推下去的嗎?”

江寧看了眼秦牧。

秦牧果斷搖頭。

江恒也跟着搖頭。

江寧想了想,道:“不信。”

許雅深深嘆了口氣,“我也不信,他那種人,怎麽可能會有人為了救他不顧自己的生命,我寧願相信那人是被他推下去的,現在是回來複仇了。我本來想把這事查清楚之後再告訴你們,但既然你問起了,我也就說了,昨天我收到一些匿名寄來有關這件事的線索,我順着查了一下,那個和他相好人的身份,是四年之前傳言被陰陽界害死的桃花煞,楚彥。”

江寧一驚擡頭,和秦牧對視一眼。

許雅最後道:“我現在就在許家,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過來。”

她說完之後就挂了手機。

秦牧有點不太敢相信,“桃花煞?那個傳言被害死的桃花煞?”

江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傳說桃花煞是被陰陽界逼迫而死,但到底是怎麽死的,似乎并沒有人具體知道。”

“我也不知道。”江恒敲敲腦袋,“似乎就是從某一天開始,大家就忽然知道陰陽界出了個桃花煞,再後來桃花煞死了,是被陰陽界逼迫死的,至于是誰先知道的,又是怎麽傳開的,誰也說不清楚。”

這的确是一個難解的謎題,不過現在有一個解決的渠道。

三人對視一眼,江恒道:“這事交給你們吧,回頭把事情告訴我,我寫份結案報告。”

秦牧對這個“大電燈泡”的識趣還是很滿意的,點頭啊點頭,“行。”

事情說定,兩人出發往許家走。

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路上車抛錨了,打了電話請人來拖車,在等待的功夫裏,兩人遇到了一個人。

那人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鏡,擋住了小半張臉,身材修長纖細,皮膚白到有一種透明一般的質感,他穿着一身如血一般鮮紅的唐裝,頭發長長直垂到肩頸,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頹靡一般的氣質,意外的驚豔。

他直接走到江寧身前,微笑問道:“你就是陰煞?”

秦牧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就像是只小獸一樣警惕的豎起了毛,等他這句話問出口,他差點直接炸了。

陰煞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終究是不詳的,現在認識江寧的人基本不會這麽叫他,會這麽叫他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純粹不知情,另一種就是:挑釁。

而面前這個人的語氣,明顯不是不知情。

秦牧不客氣道:“你是誰?”

那人微微側頭,視線在他身上一轉,又笑了,“陽煞啊,名不虛傳。”

江寧側身往秦牧身前一擋,淡淡道:“閣下問人之前,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

“我是誰,你們一會就知道了。”那人也不在意,輕聲一笑,手一伸遞過一張白色的紙條,“我想,這個應該對你們有些用處。”

江寧疑惑的伸手接過,展開一看,是一個地址。

他正要再問,那人卻已經轉身走了。

兩人一頭霧水,雖然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但也沒有就此不理,給江恒那邊發了個消息,讓去這個地址看看情況。

等到拖車的來後,就打了輛車到了許家的地盤。

許家門外守着的人顯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恭恭敬敬把他們讓進了主屋,一進大廳門,就聽到一陣刺耳的哭嚎聲。

“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就是手滑,對,手滑,那只鬼突然就向我撲過來了,我一時沒看清楚,不小心推了他一把,真不是我故意殺人的……”

是許斐。

接着就是許雅的冷哼聲:“你說你不是故意的,可人家現在就是認為你故意的,具體什麽情況得找到他當面對質才能知道,你別以為待在許家不出去他就拿你沒辦法,也許的确奈何不得你,但你想許家其他人被你連累嗎?那四個人可是到現在都沒回來呢!”

兩人對視一眼,邁步走了進去,大堂裏的情況一團混亂,許殊和葛郁臉容臉蒼白的頹然坐在主位上,許雅穿着一身黑色西裝冷冷的站着,面前跪着一個一臉哭喪的中年男人。

情況簡直一團亂。

江寧上前一步,“媽。”

秦牧跟着叫了一聲,“媽!”

許雅擡頭一看,臉上的冷色總算舒緩了一點,她點一下頭,下巴一擡指了指面前跪着的人,淡淡道:“來的正好,把他給我拖出去。”

“姐!”許斐尖叫出聲,“你真的一點情面都不顧了嗎?”

許雅厲聲道:“閉嘴,我告訴你許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現在就把你丢陰陽署大牢裏!”

許殊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小雅,他畢竟是你弟弟……”

葛郁榕也道:“這事還是能解決的,只要把那桃花煞抓過來……”

許雅頭疼的揉了揉額角,深吸口氣,盡量耐着性子道:“爸,媽,他犯的是殺人未遂罪,是他對不起人家在先,只有争得人家的原諒他才能從輕處罰,桃花煞這事鬧的很大,光許家一家不可能攔得下來,這次來的要是別人,我保準他現在已經進了大牢,今生休想再踏出一步!”

葛郁榕渾身一震,瞬間癱軟在座位上。

許殊還想掙紮着說點什麽,“可他……他是我們許家唯一的繼承人啊……”

許斐大概是知道今天這一次無論如何也逃不過了,竟然也不掙紮了,反而冷冷的笑出聲來,“你打什麽主意我還不知道嗎?抓了我,你那兒子自然就可以繼承許家了,這偌大的家業自然也是他的,我說的對不……”

“啪!”

許雅揮手就是一耳光抽他臉上,眼裏都迸出一點紅芒,“許斐,你信不信我現在走出這扇門不管你,你今晚就得在陰陽署的大牢裏過!”

許斐捂着臉頰狠狠的盯着他,“要不是你調查我,那段事我怎麽可能會承認?”

“你不承認?”許雅都快被他氣笑了,“你不承認就等着整個許家為你這段肮髒事陪葬嗎?”

她都懶得再說了,朝着江寧揮揮手,“把他捆了,我們走。”

江寧對這所謂的舅舅也是失望透頂了,做錯事情還一個勁的想着推卸責任,許家的人都這麽極品的嗎?

哦,除了他媽媽。

這要換成是江家,江天縱不壓着江恒打斷腿送上陰陽署受罰都是輕的,再重一點估計得直接逐出家門了。

他輕輕一擡手,陰煞幻化成鎖鏈纏繞而上,直接把許斐捆的嚴嚴實實,順帶着給他安了個口罩,省得再說什麽煩心的話。

許雅見他這麽做,冰冷的臉色瞬間緩和了許多,半聲笑悶在喉嚨裏沒發出來,她搖了搖頭,帶着三個人就這麽光明正大出了許家,坐上車直奔京都郊外一處地方。

越到目的地,許斐抖的越是厲害,想要掙紮着下車,可陰煞層層疊疊把他綁的嚴嚴實實,他壓根一點掙紮的機會都沒有,等到車停下的時候,他整個人腿都軟的下不了車,還是江寧操縱着陰煞把他拖下去的。

附近是一處懸崖。

這裏一看就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雜草叢生,亂石滿地,靠近崖邊的地方站着一個人。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正是之前在街上偶然遇到,遞給他們紙條的人。

他站在那裏似乎有好一會了,聽到他們下車,微微側過身來,視線在地上的許斐身上一掠,唇角微微勾起一絲笑,“終于來了啊。”

這個時間又出現在這裏的人……

江寧對他的身份有了一絲猜測,心中一動,重重陰煞瞬間散去,許斐也終于能說話了。

他活像是見了鬼,眼睛瞪得老大,臉色慘白的都可以看到青筋了,嘴唇哆嗦了好半響,才勉勉強強吐出兩個字,“楚……楚彥……”

楚彥輕輕笑了一聲,緩緩擡手摘下了眼睛上那塊大墨鏡,露出的容顏瞬間讓幾人大吃一驚。

他的容貌偏向于陰柔秀美,也是屬于頂好看那種類型,但最讓人吃驚的卻是那一雙眼睛,瞳孔竟然是罕見……不,絕無僅有的桃花粉色!

一雙粉色的瞳孔生在一個男人身上,本來就是一件比較奇異的事情,而這個人那雙眼睛不光形狀是桃花眼,晃眼一看更是讓人有種脈脈情深,情醉迷離的夢幻之感,看久了甚至會一頭紮進那茫茫情海,沉淪其中再也不可自拔。

幸好在場的三人都是那種意志堅定且都有伴侶的人,唯一的那個心志不堅的人也被害怕主宰了大部分情緒,都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楚彥輕輕眨了眨眼睛,像是不太适應太陽那強烈的光線,又把墨鏡重新戴上了。他一步一步緩步走了過來,微笑道:“想不到被你親手推下懸崖的我還活着,對嗎?”

他微微歪了歪頭,笑容一如他的語氣那般輕柔,“我可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我是煞,所以,我該死。”

許斐嘴唇抖的說不出話來,大概是被吓呆了。

楚彥冷冷的笑了一下,“當初我被你的花言巧語迷惑,陷入你編織的陷阱裏不可自拔,沒想到你只是看中了我桃花煞迷惑萬鬼的能力幫你馴化鬼魂,你借此成了許家備受矚目的天驕,為了保住你這個秘密,不惜殺人滅口将我推下懸崖!可惜你沒想到,沒了我的桃花煞控制,鬼魂漸漸恢複本性離你而去,你的天才之名因此而毀,想不到吧?你最終卻是毀在自己手裏!”

許雅抽了口氣,猛的低頭看向許斐,厲聲質問道:“你不是說你是失手推他下懸崖嗎?怎麽又成殺人滅口了?”

許斐已經被吓傻了,但還是想狡辯,“他在說謊,他……”

“當然是殺人滅口。”楚彥緩緩解開衣服,露出胸口一處顯眼的傷疤,“這可是他當天親手在我身上留下的傷痕,那柄匕首上還留有他的指紋,現在證物應該已經送到陰陽署了。”

他輕輕的笑了一下,看向江寧和秦牧,“我可是修養了整整五年才能下床,這期間我操控附近鬼魂,到處散播桃花煞被陰陽界所害之事,就是想給你們提個醒,這所謂的陰陽界,對于我們煞類可是極不友好的。”

“你……”江寧神色微動,“是怎麽活下來的?”

楚彥淡淡道:“既然人不可信,我就只能信鬼了。”

他輕輕打了個響指,懸崖底下忽然刮起陰風陣陣,一只一身紅衣的男血鬼漂浮而起,寬大的衣袖往楚彥身上一搭,以一種很溫柔的姿态抱着他緩緩飛了起來。

“既然事情解決了,我就先走了。”楚彥在半空輕聲笑道,“這個人就交給你們處理吧,我與他的恩怨,就此兩消。”

秦牧猛的想到了什麽,“等等,那些許家人……”

楚彥懶洋洋揮了揮手,“哦,你們應該已經找到他們了。”

正巧這時候,秦牧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江恒。

“那四個人找到了,就是你們給我那個地址。”

秦牧連忙問道:“人沒事吧?”

江恒語氣有些古怪,“沒事。”

頓了一下,他又道:“不僅沒事,他們還在……”

秦牧簡直急死個人,“有話快說!”

江恒慢吞吞道:“……打麻将。”

秦牧:“……”

江恒特別納悶道:“完全沒人限制他們的自由,他們是自願留在那,有人管吃管住給錢花,就是希望他們住滿一個星期,那四個人和家裏或多或少都鬧了點矛盾,就賭氣留在那了。”

秦牧:“……”

江寧:“……”

許雅在一邊聽着,氣悶道:“所以這所謂的恐怖劫持事件,就是一群和家裏鬧了矛盾的熊孩子賭氣不回家?”

秦牧&江寧:“……”

目前看來似乎是這樣沒錯。

許斐:“……”

所以我就是為了這些個熊孩子把自己的罪行給承認了,并且搭上了我的後半輩子?

啊,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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