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到了酒會那天，顧明軒給唐心挑選禮服。

衣帽間一邊是衣服，一邊是鞋子，中間是一張軟椅，牆上挂着等身的鏡子。衣服或折疊，或挂成一排，并且同一個款式，就有不同顏色的好幾件。

唐心站着鏡子前面，換了好幾套衣服。他自己是不耐煩換這麽多套衣服的，都是顧明軒親手給他穿，饒是如此，他還是嫌麻煩。

最終，顧明軒給唐心選了一套灰藍色的禮服，配上钴藍色的寶石緞帶領結，看起來就像個小王子——這個領結上的藍寶石，是他從一次拍賣會上拍得的。不過，他覺得與其讓寶石待在保險櫃裏，更适合佩戴在唐心的身上。一塊暗無天日的寶石，是沒有價值的寶石，和石頭沒有什麽分別。寶石，生來就應該受到人們眼光的欣賞，更何況美人與寶石相得益彰。

唐心穿着這套衣服，在鏡子前轉了圈，很是滿意。除了他自己的眼光，他最信任的就是顧明軒的眼光了。

顧明軒看着唐心，要不是時間來不及了，他真想現在就把他親手穿上去的衣服，再親手剝下來。不過，等酒會結束了，他就可以把想象付諸現實了。

唐心問：“酒會上有什麽好吃的嗎？”

“什麽都有。”顧明軒看着唐心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

顧明軒自己則是随便換了套衣服，然後兩人上了車，前往酒會。

……

兩人去得比較晚，酒會已經開始了。

衣香鬓影，觥籌交錯。

齊逸迎了上來，“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顧明軒抱了一下齊逸，他其實是不喜歡和人有身體接觸的，齊逸能有這個待遇，已經算是他特別好的朋友了。

齊逸看向唐心，“你居然把他也帶來了，真是稀客。”

唐心身為顧明軒的伴侶，婚後第一次出現在社交場合，就是齊逸主辦的酒會，齊逸知道這是顧明軒給他面子，而且也是顧明軒對他信任的一種表示。

顧明軒攬住了唐心，“帶他來玩玩。”

齊逸對唐心說：“這次酒會并不是很正式，你不用拘束，随便玩。”

“那我可以随便吃東西嗎？”唐心問。

齊逸大笑，“當然可以。”

顧明軒也不禁莞爾，他想要親一親唐心，又不好當衆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

唐心走到了長桌邊上，長桌上鋪着白色的桌布，桌布上是食物、鮮花和酒。他拿起一塊蛋糕，吃了起來。

他能察覺到許多人都在偷看他，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上來搭話，雖然他們都對他充滿了好奇。

在這場酒會上，很多人是第一次見到唐心。唐心确實生得漂亮，但他們還是疑惑唐心究竟是如何抓住了顧明軒的心，因為這個圈子裏從來不缺漂亮的人，大多是充當玩物，而圈子裏的婚姻，則是講究門當戶對。

唐心吃了一會，回頭看顧明軒，發現顧明軒已經被一堆人圍住了。要是他現在回到顧明軒身邊，估計要和許多人客套，而他是最不耐煩同別人客套。

他正好覺得有些氣悶，于是吐了吐舌頭，溜了出去。

……

唐心漫無目的地走着，走到了花園。

花園裏盛開着許多鮮花，空氣裏浮動着暗香。月光像是一層輕紗，籠罩在萬物之上。

花園中有一個亭子，這個亭子有六根浮雕的石柱，頂部是一個半圓形的鐵藝架子，上面纏着枝葉和花朵。

唐心在亭子中坐了下來，擡頭看着月亮。

貧窮也好，富貴也罷，高高在上也好，卑賤低下也罷，月光總是照着所有人。

唐心在看月亮，卻有人在看唐心——唐心本來就是美人，在枝葉掩映、月色朦胧間看，更是恍若精靈一般。

趙和雅心中一動，也走入了亭中。

唐心看到趙和雅，就露出厭惡的神情，“你怎麽也在這裏？”

趙和雅笑了笑，說：“我在酒會上看到你出來，不由自主就跟了過來。”

“我是問你為什麽能來酒會……是我糊塗了，你現在是在跟周采夢交往吧。”唐心聞到了趙和雅身上有香水味，而且是女人用的香水。

自從在畫展上見過趙和雅和周采夢，他的心中其實一直隐藏着憂慮。

沒有他，趙和雅還是跟周采夢在一起了。那麽他自己呢？是不是沒有周采夢的插手，他還是會死去。

命運，是否不可違抗？

一切的結局是否已經寫好？哪怕過程不同，最後還是要走上同樣的終途。

趙和雅澀聲道：“我其實……對她并沒有感情。”

“那你為什麽要和她交往？”唐心問。

趙和雅看着唐心，說：“我是一個普通人，如果我不同她交往，就沒資格出席這種酒會，也無法見到你。”

唐心嗤笑道：“明明是你自己愛慕虛榮，卻拿我來做借口。”

前世他和趙和雅在一起，趙和雅抛下他和周采夢結婚；今生趙和雅和周采夢在一起，趙和雅卻說是為了他。莫非人心，就是這樣無法滿足？

趙和雅傷感地說：“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嗎？”

唐心反問道：“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已經結婚了，你卻還來糾纏我，你覺得你是什麽樣的人？”

“我知道這樣是可恥的，但我無法控制我自己的感情……”趙和雅低着頭，聲音也是越說越低。

唐心諷刺地說：“全世界的第三者，都可以用你的話來自辯了。”

趙和雅痛苦地說：“或許在你心中，我是一個卑劣的人，但我對你感情不會輸給任何人。”

“你的花言巧語，我已經聽厭了。”唐心不想再和趙和雅繼續說話了，站起來離去。

趙和雅看着唐心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渴望更深。自從唐心告訴他自己結婚了，他就打聽了一下唐心的結婚對象。他知道要從顧明軒的手中奪走唐心，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挑戰。但就是因為不可能，他眼中的唐心也顯得越發迷人。

他和唐心在學校見面之後，周采夢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并且對他表現出了好感。他從身邊的人中知道這個女人背景不凡，于是追求了她，兩個人順理成章地交往。但是他的心，是無法因為周采夢而滿足的。周采夢，只是他向上爬的階梯而已。

忽然，周采夢走了過來。她今天穿了一件香槟色的魚尾裙，頭發盤在腦後，更顯妩媚。她問：“和雅，你剛才是在和誰說話？”

趙和雅微笑道：“酒會上遇到的人而已。”

周采夢追問道：“什麽人啊？”

“你今天真美，裙子也很漂亮。”趙和雅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

“是嗎？”周采夢羞紅了臉頰，将一縷碎發捋到耳後。

……

唐心回到了酒會上，他本來對酒會充滿了期待，剛開始也很開心，但他的好心情又被趙和雅破壞了。他走到顧明軒身邊，說：“我們回去吧。”

他不想再待在這個有趙和雅的酒會上了，雖然這一世趙和雅并沒有做什麽傷害他的事，但就是微妙地惡心他。讓他想要教訓趙和雅一頓，都沒什麽由頭。

顧明軒詫異道：“不再玩一會嗎？”

“不想玩了。”唐心癟嘴道。

顧明軒問：“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唐心不說話，眼睛看着地板。

顧明軒拉起唐心的手，“好，我們回去。”

唐心不想說，他也不逼着唐心說，他願意等到唐心想說的時候。

顧明軒帶着唐心找到了齊逸，向他告辭。

齊逸奇道：“怎麽這麽早就走了？我還想等酒會散了，和你打桌球呢。”

顧明軒淡淡地說：“帶他來酒會，是想讓他開心，沒想到反而讓他不開心了。”

齊逸一聽就怒了，不給唐心面子，就是不給顧明軒面子，不給顧明軒面子，就是不給他面子。他看向唐心，“是哪個沒長眼的惹你不開心了，說出來我替你出氣。”

唐心問：“你真的替我出氣？”

齊逸拍了拍胸脯，“誰不知道我齊大少一口吐沫一個釘。”

唐心垂眸道：“周采夢周小姐的男伴。”

“周采夢我知道，她男伴是誰？”齊逸疑惑道。

顧明軒想了想，說：“是不是叫做趙和雅？”

“趙和雅是誰？居然你認識我不認識。”齊逸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圈子裏哪個人叫趙和雅。

“當初心心要找家庭教師，下面人推薦了幾個人過來，我從中挑了一個，但是心心沒看上。這個人就是趙和雅，聽說他後來又攀上周家了。”唐心有關的事，顧明軒都記得清楚。

也就是現在的顧明軒沒有前世的記憶，不知道前世的顧明軒，知道唐心跟自己推薦的家庭教師跑了，是什麽樣的心情。

哪怕是個有背景的，齊逸也不怕得罪人；趙和雅是個沒背景的，齊逸就更不怕了。他對唐心說：“你是現在回去，還是等明天看個笑話？”

“有什麽笑話，你明天電話裏跟我說吧。”唐心還是想回去。

顧明軒帶着唐心回去了，半路上唐心就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他看着唐心的睡顏，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