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嚴天佑走了之後，唐心回了房間。

顧明軒正在午睡，他的睡姿十分端正，頭顱和身體都不偏不移，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呼吸不急不緩。另外，在他旁邊的床頭櫃上，放着一本打開的詩集。

唐心坐在床邊，他的手指隔着一段距離，勾勒着顧明軒的五官，從額頭到鼻子到嘴唇到下巴。

顧明軒無疑是俊美的，面容仿佛頂尖雕塑家最好的作品，而且他正處在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既不青澀，也不蒼老，如日中天，事業鼎盛。

唐心想，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

而他自己，是個傷痕累累的人，藏在蝸牛殼裏，不願出來。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蝸牛的殼其實是十分脆弱的，并不能保護自己。

顧明軒睜開了眼睛，他看着唐心，就露出微笑來。在旁人面前，他是很少笑的；但在唐心面前，他從不吝惜自己的笑容。而他的笑容，也是十分迷人的，像是春風吹過柳樹，春雨落在池塘。

唐心問：“你是不是非常喜歡我呀？”

“是啊。”顧明軒臉上的笑意更深。

“我也會試着去喜歡你的。”唐心還弄不清自己的心意，他對顧明軒的感情，和前世對趙和雅的感情完全不一樣。他和趙和雅之間，像烈火，燃燒得猛烈，最後什麽也不剩；而他和顧明軒之間，卻像涓滴的流水——他不知道這流水有沒有彙聚成江河的一天。

“我會等你的。”顧明軒溫柔地說。

唐心把臉貼在了顧明軒的胸膛上，“我有時候會想，你對我這麽好，要是你哪一天不對我好了，我應該怎麽辦呢？”

“我對一直對你好的。”顧明軒抱住了唐心。

“‘一直’這個詞，很多人都說，但是很少有人實現。”唐心小聲道。

“這個‘一直’，是到我死去為止。”顧明軒頓了頓，“我無法愛你比我的生命更長，但我活着的時候，我會用所有來愛你。”

“說不定，我死得比你早呢。”唐心開了個玩笑。

“這種話，我不許你說。我的心心，一定會長命百歲。”顧明軒将唐心抱得緊了一些，懷中的身體是那麽纖細，給人一種稍稍用力就會壞掉的錯覺。

唐心想了想一百歲的自己，皺起了鼻子，“我才不要活到一百歲，到時候我頭發都白了，牙齒都掉光了，一定很難看。”

顧明軒笑道：“心心在我眼裏，什麽時候都是最好看。”

唐心眨了眨眼睛，“有些話，別人說起來，我就覺得甜言蜜語。但你說起來，我就覺得你是真心的。”

顧明軒親了親唐心的頭頂，少年的頭發散發着淡淡地香氣，萦繞在他的鼻端。他說：“因為我對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的。”

唐心聽着顧明軒的心跳，說：“我相信你。”

顧明軒心中一動，拿起了床頭櫃上的詩集，“你想聽我念詩嗎？”

“什麽詩？”唐心問。

“《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作者是聶魯達，這些詩是他寫給他的妻子的，我挑一段念給你聽吧。”顧明軒翻了翻詩集，翻到他想念的段落。

唐心爬了起來，看着顧明軒。

顧明軒手捧着詩集，念道：

“我想吃掉你的皮膚像吞下一整顆杏仁。

我想吃掉在你可愛的體內閃耀的陽光，

你驕傲的臉龐上至高無上的鼻子，

我想吃掉你眼睫上稍縱即逝的陰影。

我饑渴地四處走動，嗅尋霞光，

搜尋你，搜尋你熾熱的心，

像基特拉杜荒原上的一頭美洲豹。”

聽完之後，唐心評價道：“聽起來有點可怕。”

顧明軒柔聲道：“愛就是這樣，愛不僅是甜蜜、幸福和歡樂，愛還是妒忌、憎恨和占有欲。這些情緒，是愛的兩面。”

他的心中，偶爾也會閃過黑暗瘋狂的念頭，比如用手铐把唐心拷在床頭，讓唐心哪裏也不能去，成為自己一個人的禁脔。不過，這些念頭，他是不會讓唐心知道的。在表面上，他永遠是唐心溫柔的哥哥。

唐心揉了揉眼睛，“我有些困了。”

“睡吧。”顧明軒放下了詩集，讓唐心在床上躺好，然後他給唐心蓋上了被子。

……

唐心醒來之後，開了電腦打游戲。

他一上游戲，就收到了星霜變的密聊——“切磋嗎？”

“好。”

“老長安。”

唐心傳送到了老長安，見到了星霜變。

星霜變邀請唐心切磋，兩人就在老長安打了起來。

打到一半，星霜變說：“沒箭了。”

“戰場之上，可不管你有箭無箭。”唐心手上不停，打敗了星霜變。

“我輸了。”星霜變說。

唐心問：“你沒有機關小豬嗎？”

“沒有。”星霜變答。

唐心有些吃驚，“你平時要用箭是你自己造嗎？”

星霜變說：“是的。”

這個游戲裏的唐門很多技能都需要用箭，而箭有兩種方法獲得，一種就是自己用技能制作，不過這種方法比較慢，還有一種就是做任務獲得機關小豬，然後由機關小豬來造箭。

唐心召喚出機關小豬，制造了一堆箭，然後交易給了星霜變。

星霜變說：“謝謝。”

這時，嚴天佑也上線了，他密聊唐心——“你和你師父切磋呢？”

他一看殘心和星霜變在同一個地方，就知道這兩個PK狂魔又在切磋了。

“是。”唐心回複嚴天佑。

“你和你師父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你們都不膩嗎？”

“這次不一樣，我贏了。”

“天啊，你居然打敗了星霜變，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要是騙你，你就是小狗。”

“等等，為什麽你騙我我是小狗？”

“因為你笨。”

“好了不說廢話了，與其和你師父打來打去，不如多殺幾個惡人，我們一起去做牛車任務吧。”

“好，我叫上我師父和秋盈盈。”

唐心密聊了星霜變和秋盈盈，把這件事說了，然後傳送到了馬嵬坡。

……

唐心一到馬嵬坡，陣營模式就打開了。

在這個游戲裏分為兩個陣營，一個是浩氣盟，另一個是惡人谷，互為敵對。不過是否加入陣營，要看玩家的個人選擇。另外，玩家即使加入了陣營，也可以選擇關閉陣營模式，這樣敵對陣營的玩家就無法攻擊你。但是，在部分地圖，陣營模式是強制打開的，馬嵬坡就是其中之一。

而唐心和他朋友們，都是浩氣盟的。唐心選擇浩氣盟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喜歡藍色。

唐心看了看四周，找到了星霜變，走到了他旁邊。

星霜變邀請唐心入隊，然後又把秋盈盈和蒼天佑我拉入了隊中。

這時，浩氣盟的牛車出發了。

浩氣盟的牛車旁邊，擠滿了浩氣盟的玩家。而惡人谷的玩家，則在一旁虎視眈眈。不時有幾個惡人谷的玩家沖了過來，不過鮮紅的名字，很快就淹沒在一堆綠名之中。

這個牛車任務的玩法是你既可以護送己方的牛車，也可以攔截敵方的牛車。當你領取了牛車任務之後，NPC會讓你獲得1000個功勳點。而當你處在己方牛車周邊的時候，功勳點就會緩慢增加。另外，擊殺敵方陣營的玩家、處于敵方牛車的周圍，也可以獲得功勳點。

唐心對着遠處惡人谷的玩家射起了箭，不過對方處于他的攻擊範圍之內，他也處于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內。但是，他們隊裏有奶，秋盈盈手一擡，就把唐心奶滿了。

星霜變說：“給殘心綁個鳳凰蠱。”

鳳凰蠱是五毒的技能，可以令人起死回生。不過鳳凰蠱使用之後，會有一段非常長的冷卻時間不能使用。

秋盈盈翻了個白眼，心中吐槽星霜變重色輕友，但她還是給殘心綁上了鳳凰蠱。

唐心殺得興起，越沖越前。

星霜變看唐心都要沖到惡人堆裏去了，連忙使用子母飛爪，把唐心給拉了回來。

子母飛爪是唐門的技能，子鈎可以把隊友拉向自己，母鈎可以把自己拉向隊友。星霜變其實平時是不用這個技能的，但他特意為了唐心把這個技能洗了出來。

嚴天佑飛到惡人堆裏，使了一招風來吳山，重劍掄成風車狀，身邊的惡人盡數倒下。不過他一招用完，自己也死在了惡人堆裏。

星霜變也随手殺了幾個惡人，不過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唐心身上。

牛車走了許久，終于到達了目的地，地上也随之出現了一堆獎勵。

唐心拾取了獎勵，任務就完成了。

他施展輕功，飛回了NPC處，把任務交了。

星霜變也飛回了NPC處，站在唐心的身邊。他說：“要不要現實裏見個面？”

唐心略感意外，他還沒有和游戲裏的朋友見面過，一時有些猶豫。

星霜變說：“不止我，還有秋盈盈。”

“好，那我也叫上蒼天佑我。”唐心和星霜變做了這麽久的師徒，對他的為人還是比較信任的。

兩人約定了時間和地點之後，唐心就下線了。

唐心下線之後，星霜變久久站在原地。他點開自己的背包，看着背包裏的海誓山盟，看了許久。

海誓山盟是游戲裏的一個道具，可以對人進行表白，而且全服都能看到。

星霜變買了海誓山盟後，在背包裏放了很久，一直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