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季清晨那本來就是各路騙子和玄學愛好者紮堆的地方,因此帖子挂出去沒多久,他們就收到了各種各樣的私信回複。

宣玑飛快地跳過各種質疑的、出馊主意的、扯淡推銷自己的,也不知道在找什麽。盛靈淵則看那屏幕上的字很是吃力。

有的字不認識,有的雖然字能猜個差不多,但不知道是他猜得不對還是怎麽的,總覺得連在一起不太像人話。

屏幕也亮得刺眼。

這裏什麽都亮堂得過分,屋裏的窗戶完全透明,跟外頭一點遮掩都沒有。日落後,家家點燈熬油,這些人也不睡覺,把屋裏照得跟白天一樣亮,有時候一恍惚,都能忘了今夕何夕。

還有這些大大小小的“方盒子”就更過分了,這些玩意有的叫“手機”,有的叫“電腦”,他還聽見有人叫“筆記本”什麽的,總之稱呼多得很,盛靈淵沒弄明白它們是不是一個意思,反正東西看着都差不多。人們一天到晚盯着這些,沒完沒了地看,吃飯也看、走路也看,直到晚上睡覺躺迷糊了,讓那小方盒——應該是叫“手機”——從手裏滑下來拍臉上為止,好像每天不挨這麽一個嘴巴子就睡不着覺似的。

一開始,千年老鬼覺得新鮮,等新鮮勁夠了,他開始覺得有點“吵鬧”了。

“我那手機偶爾掉臉上一次,不是睡前儀式。”宣玑幹巴巴地解釋了一句,把屏幕調暗了些,但浏覽速度還是飛快。

盛靈淵實在跟不上他的速度,忍不住問:“你能走馬觀碑?”

宣玑含着電子煙,含糊地說:“不能,我是學渣。”

“什麽渣?”

“就是讀書不怎麽樣的意思,”宣玑說,想起魔頭他們那會連紙都沒有,記錄個屁都是個浩大的工程,讓他老人家直接跳到無紙化環境也是有點勉強,于是放慢了滾屏速度,解釋說,“我們現在的人寫出來的話跟說出來的差不多,這些片兒湯話沒什麽信息量,掃一眼就大概知道什麽意思,看多了習慣就好。”

作為一個網瘾青年,宣玑常常把各種網絡語挂在嘴邊,所以他看網上留言,會感覺跟日常口頭語沒什麽區別,但在真正古人眼裏,區別其實還是挺大的——尤其裏面混雜着大量簡稱、數字以及字母之類古人聞所未聞的“鬼畫符”。

盛靈淵:“那半個字是什麽意思?”

宣玑一眼掃過去,一個草字頭:“……”

您眼可真尖,總能捕捉重點。

Advertisement

“唔……”宣玑斟字酌句片刻,不知道該怎麽跟“出土文物”解釋,只好含混地說,“就……罵人的。”

他倆現在狀态詭異,宣玑不用詳細“言傳”,直接就可以“意會”給求知若渴的古人。

盛靈淵:“……哦。”

他有點明白了,以前的人吃飽了,是三五個人湊在一起聊些茶餘飯後的閑事淡話,這裏的人根本不用往一起湊,一人抱個小盒隔空喊話就行,倒是方便。

怪不得沒事就把這東西往手裏一捧,都不好好辦差。

這時,電腦上提示收到了新的回複,旁邊平倩如“咦”了一聲:“主任,你看看這個人。”

只見有人發過來一個問題:“是上個月十號以後出現的症狀嗎?”

“這是新注冊的小號,”平倩如說,“上個月十號……那不是咱們推斷那個男孩感染蝴蝶的時間嗎?”

宣玑:“問他怎麽知道的。”

對方好一會才發來第二條私信,沒回答,反而抛出了另一個問題:“你那中邪的親戚住哪?”

宣玑一點頭,平倩如就回:“北小壩的。”

他們如果想釣出知情人,就不能假裝自己接觸過小胡子季清晨,因為假如季清晨還有個同夥,兩句話就露餡了。

所以他們捏造的身份,是個“接觸過被感染男孩,被‘傳染’”的人,聽說有大師能治中邪,所以試着聯系聯系,為了看起來真實,宣玑還讓平倩如在好幾個玄學愛好者聚集地同時發了一樣的求助帖。

從異控局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鏡花水月蝶像是流行病,雖然會傳染,但也不是接觸過就一定傳染。原理不清楚,但僅就現在的情況看,男性、三十歲以下、體格比較健壯的,好像更容易被感染。而普通人的感染率似乎遠低于特能人群,那孩子他媽天天跟他住在一起也沒事,當地異控局的幾個特能外勤只是執行了一下抓捕任務,差不多人人中招。

這些騙子都是地頭蛇,怕在接觸過程中露出破綻,他們用的假身份不完全是憑空捏造的——借了個住在被感染男孩家附近的小混混身份。

這小混混是個社會閑散人員,曾經在男孩感染鏡花水月蝶之後跟他發生過沖突,是少數被感染的普通人之一,目前已經被異控局秘密隔離了。

對方這次回複得很快:“認識這個人嗎?”

他發過來的,正是那被感染男孩的照片。

雙方你來我往地套了幾輪話,對方把他們編的假身份的各種信息都“套”了出去,宣玑他們這邊基本也能确定,這是個知情人,知道得非常多,很可能就是季清晨那個不露面的托兒。

末了,對方說:“我認識季老師,他最近出遠門了,不在本地,臨走留了點東西給我,可能是算到有緣的人要來找他幫忙,我可以給你們試試,但不一定能管用,得做好心理準備。”

平倩如立刻回道:“您要多少錢都行,只要有辦法救人。”

那邊遲疑片刻,平倩如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可以先給您一半錢,到時候不管行不行,您都收着不用退,只要您願意幫我們聯系季老師。”

他們人傻錢多,對方立刻“速來”了,平倩如給錢的事說完,那邊很快甩出了一個見面的時間地點,下線了。

約定的地方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公園,宣玑找當地公安幫忙,弄來兩輛車。

老羅開一輛面包,假裝是發帖人,拉着楊潮。楊潮抗議無效後,暫時充當“中邪”的倒黴孩子,被裏三層外三層地綁成了顆粽子,臉上化了個鼻青臉腫的妝,營造出“中邪”的凄慘效果,給扔在了面包車後座。

宣玑則跟平倩如一起,坐在另一輛車裏,躲在暗處遠遠地看着。

宣玑百無聊賴地用車載廣播放着新聞聯播,給他的“劍”糾正口語,一邊問:“前輩,鏡花水月蝶這種缺德玩意,原産地到底是哪?”

盛靈淵沒有立刻回答,宣玑只能聽見他沉迷跟讀新聞聯播的聲音,然而有那麽片刻光景,他感覺到對方腦子裏似乎湧上了無數繁雜的記憶,其中還有個畫面一閃而過——滿地的屍體、男女老少,成千上萬地羅在一起,所有死氣沉沉的眼睛都在朝自己看。

宣玑後脊蹿起一層涼意,但不等他看個分明,那些混亂的畫面和思緒就又被壓下去了。

那是什麽?

宣玑心裏一動,對了,魔頭說過,他很多事記不清了,看到什麽提示才會想起一些……這麽說,自己剛剛随口問的話,好像誤打誤撞地刺激到了對方某些核心記憶。

那他是不是可以……

借機多刺激一點?

宣玑立刻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在往不善良的地方滑,強行正直:“哎,那怎麽行?我怎麽能有這麽龌龊的想法?真是太不應該了!”

盛靈淵輕笑了一聲,慢悠悠地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打探,只是關心案情,沒關系。”

眼看和平共處出現了裂痕,宣玑連忙試圖修補關系,又真誠又恭敬地說:“您不想回憶就不要回憶,呃……當然,如果您能用您的經驗和直覺,給我們一點小小的提示,那就更好了,我代表異控局全體雜種和廢物感謝您。”

盛靈淵說:“唔,你想問什麽?你不都猜出這蝴蝶不是天生地長之物了嗎?”

宣玑在異控局總部對肖征說的話,其實不是純靠“猜”。

他族裏有一本祖傳的《千妖圖鑒》,年代非常久遠,被先人謄寫過多次——那東西最早是刻在石頭上的,保存得不太好,族裏現存的石刻已經只剩零星幾塊了,圖文都看不太清楚。後來不知道有沒有竹簡、絲綢之類的版本,反正都沒保存下來,最全的是紙版的,紙頁殘缺了不少,但前幾頁最危險的物種是齊的,如果鏡花水月蝶能随便在人群裏傳播,那它肯定應該是最危險的幾種東西之一。

可那本圖鑒上沒有。

随着盛靈淵的話,宣玑腦子裏自然而然地閃出了那本《千妖圖鑒》,他立刻警覺,轉移注意力,把和圖鑒有關的畫面從腦子裏擦去。

盛靈淵故作意外地“呀”了一聲:“我随口一提,可不是故意打探,只是你們族中居然保存着上古千妖,小妖,看來你來頭不小啊。”

老賊這是報複!

盛靈淵不溫不火地辯解:“沒有,我真的跟你一樣無心。”

這會還不方便翻臉,宣玑只好勉強靠深呼吸和微笑維持內心平靜,笑得平倩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離他遠了點。

盛靈淵這才說:“我想不起來了,但你要問我直覺,我覺得這蝴蝶與其說是一個種族,不如說是一種術法——你們等的人好像來了。”

宣玑一擡頭,只見一個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朝約定的地方走了過去。

他眼力非常好,不用望遠鏡,就能看出那中年男人腰背不直,腳步虛浮,臉上挂着沉沉的病氣,表情顯得又警惕、又驚懼。

與此同時,盛靈淵“咦”了一聲:“好兇煞的血氣。”

“血氣?”宣玑一愣,“什麽意思?他殺過人?”

“不是,”盛靈淵透過靠在車窗上的重劍,注視了片刻,“是從別的地方沾來的。”

只見羅翠翠下車迎上去,跟山羊胡說了句什麽。

老羅一臉苦命相,扮演受害人家屬簡直天賦異禀,山羊胡打量他片刻,遲疑着點點頭,又指了指旁邊的車,意思是想看看那“中邪”的人。

老羅連忙打開面包車的後面的車廂,把楊潮展示給對方看。

面包車裏光線昏暗,楊潮被他們折騰得非常凄慘,因為不能背書,頭頂還挂着濃濃的怨氣,乍一看就是“中邪”的慘樣,然而宣玑看見,車門拉開的一瞬間,那山羊胡甚至都沒往車裏看一眼,他的腳就往後挪了一步。

有什麽不對勁,對方感覺出來了!

宣玑當機立斷:“先抓住他!”

羅翠翠應聲一把抓住山羊胡的胳膊:“大師您要去哪啊,您別走啊!”

山羊胡把他狠狠一推,下一刻,卻被瘋長的綠蘿絆了個踉跄,還不等站穩,宣玑已經攔在了他面前,挾着火的重劍朝山羊胡壓了下去,山羊胡面露驚懼。

就在這時,山羊胡身後突然憑空冒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裏面伸出好幾只白骨爪,一只爪扣住山羊胡的脖子,其他抓向宣玑的劍,劍刃撞在白骨上,發出一聲讓人牙酸的輕響。

那白骨的爪子不知道是什麽邪物,接觸的剎那,嗆人的血氣襲來,重劍上的火居然都被染黑了!

那一瞬間,宣玑和盛靈淵同時撕破了粉飾的太平,赤裸裸地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宣玑心想:“能不能趁機弄死劍裏的魔頭?”

盛靈淵心想:“這小鬼死了豈不幹淨?”

宣玑不管不顧地将重劍送進白骨爪中,與此同時,他感覺重劍另一端黏在自己手上一樣,劍身迅速把血氣傳導過來,污濁的火就要反噬到他身上——

塑料友誼就是塑料友誼,說崩就崩。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