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要是哪個beta說他沒有遭受什麽不公的待遇,那他一定是上天的寵兒。】
與宋柏勞的第三次相遇,在一個夕陽西下的午後。當時我的處境有些尴尬,不僅被一群無聊的ao圍堵在偏僻的小巷子裏,他們還妄圖脫我褲子想要親眼鑒定下beta與alpha、omega的不同。
生物實驗室裏存放着ABO三血六種性別的人體模型,他們要看大可以去那裏看,要我脫衣服實在很沒有道理。
我寧死不屈,奮力反抗,與他們發生了激烈肢體沖突。然而我勢單力薄,很快就被他們鼻青臉腫地按在了地上。
七八只手同時在我身上胡亂摸索着,就像一只只巨大險惡的蜘蛛,讓人背脊生寒。
我的掙紮只會讓他們覺得更有趣,怒罵求饒同理。在以往的霸淩中,我已經總結出了經驗。不要出聲,閉上眼睛,很快就會結束。
“你們好吵……”
突然,拉扯我衣服的手不約而同全都頓在那裏。
我緩緩睜開眼,從腿與腿的縫隙中,窺見有個人正朝這邊走來。光看那雙腿,就能想象來人有多高大。
“是宋柏勞……”有人小聲驚呼。
竟然又是他,我也有些驚訝。
宋柏勞從人群後方,我的側面緩緩靠近,我被人擋着,只能聽到他的聲音,看不到他的人。
“沒人告訴你們,這是我的地盤嗎?”他像是剛睡醒,嗓音除了一貫的慵懶,還有點沙啞。
人群靜了一瞬,不一會兒推選出了名“代表”與對方交涉。
“學長,實在對不起。我們就是暫時借一下你的地方,很快就走。”那人讨好地笑着,朝宋柏勞走了過去。
期間也不知道他倒黴地做了什麽惹惱了宋柏勞,我只聽到一聲硬物撞擊肉體的悶響,伴随一聲慘叫,下一秒,視野裏多出一個癱軟在地不住哼哼唧唧的alpha。
“什麽東西……”宋柏勞厭惡至極地聲音響起,“我有說過你能碰我嗎?”
所有人被他這猝不及防的一手弄蒙了,霎時都僵在原地。要不是當時我姿态比較狼狽,倒是很想給他鼓鼓掌。
他用腳尖點了點倒地alpha的臉頰,羞辱意味濃重地道:“趁我還不算太生氣,快滾。”
霸淩我的大多也不過是一群沒有經過強權施壓,想法天真直接的小屁孩,并不敢随意與高年級開戰,被宋柏勞這個真正的惡霸一吓就都慫了,架着自己的同伴慌忙逃離了現場。
背上的壓力消失後,我艱難地想從地上起來,剛撐起身,眼角瞥到宋柏勞散漫地朝我走來。
“謝……”我才吐出一個字,猛地一股巨力踩着我的脊背,再次将我踩趴下去。
我的臉砸在地上,腦袋一懵,有些找不着北。扭頭怒視背後的宋柏勞,他看我就像在看一攤發黴的爛肉。
“說你還不服氣,我就算身體裏有beta的基因,也比你強一萬倍。”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微微傾身,雙眼低垂,滿含憐憫,“這裏不是你這種廢物該來的地方,快滾吧。”
我十指摳着地面,覺得該反駁些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高高在上,我匍匐于地,在他看來我的确就是個廢物。
可我仍然不服氣。
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和尚善,和這個宋柏勞嘴裏并不适合我的地方較勁。我努力讓自己跟上課程,廢寝忘食的學習,想要證明宋柏勞是錯的,證明我也可以适應這個地方。
可惜我還是失敗了,以最狼狽的姿态結束了學業……
遇到師父後,我以為我終于可以改變命運,不再做個宋柏勞眼中的“廢物”,想不到到頭來一切都沒有改變。
執照被吊銷,意味着我不再是名烘焙師。曾經的夢想,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全都破碎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那段時間我每天過得都很頹廢,渾渾噩噩不願出門見人,也不愛說話。梁秋陽看在眼裏,擔心我在這樣下去要抑郁,總是強行拉我出去逛街,讓我陪他看電影,之後甚至還邀我一起做直播,為我解決了溫飽問題。
我在琥珀兩年,臉一直沒有出過鏡,直播也都是不溫不火,靠着梁秋陽隔三差五在他直播裏的提攜才勉強混到了美食主播前十之列。
我沒有太大的野心,對這樣的狀态已經十分滿意。可年前突如其來的一篇扒皮爆料,徹底将我想要維持的平靜生活打破。
【感覺被騙了,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太惡心了,心疼自己曾經喜歡過你。】
【滾出琥珀!】
【抄襲該死!】
兩年前的噩夢仿佛又再重演,只不過這次換成了更直截了當的網絡暴力。
我寫了一封簡短的聲明,發在了自己的琥珀空間內。大概意思是我的确破壞了大賽的秩序,對他人暴力相向,協會的處罰決定我沒有怨言,全然接受,但對我的抄襲指控,我不認可。
有多少人看到,我不知道。那之後我休息了整整兩周,直播再開時,訂閱人數已經從原本的兩三千人,降低為一百多人。而在我等待輿論平息的這兩周內,常星澤以國際大賽冠軍的身份高調在琥珀開了直播,以不俗的容貌以及高超的技法迅速登上周人氣榜前三,将我徹底打成了落水狗。
這一切實在太巧合,從扒出我“抄襲者”的身份增加話題度,到常星澤以仁慈的受害者之姿進駐琥珀,一樁樁一件件時間點銜接的嚴絲合縫,我就是再傻也覺出不對。
我都這樣了,他們竟然還不願放過我,要榨取我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這心機做個烘焙師簡直可惜了。
“然後呢,你就這樣放過他們了?”
我一怔,擡頭看向宋柏勞。他姿勢與方才并沒有什麽不同,表情也還是那副冷淡又窩火的樣子,只是眉宇間蹙得更緊了些。
“我沒有證據……”那張草稿也被向平偷走了,我就算為自己喊冤,空口無憑,誰又會相信我?
宋柏勞直直盯視着我,半晌閉了閉眼,從鼻腔裏長長洩出一口氣。
“你還真是和以前一樣廢物。”
指尖止不住地顫了顫,仿佛被人兜頭潑了桶冰水,有瞬間簡直要喘不過氣來。
與此相比,我的聲音卻很平靜:“我也曾經試圖反抗,可惜還是失敗了。”
無論是身為beta,想做出一番成績,還是被誣陷抄襲這件事……
宋柏勞“呵”了聲,唇角輕揚,形成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倒也不算完全的失敗。你不是嫁給我了嗎?當初給我下藥,讓我在器材室裏被迫發情,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眼眸陡然睜大幾分,我猛地收緊手指,想要發出聲音,喉嚨口卻像堵着什麽般,怎麽也無法成言。
“我……”好不容易發出一個音節,又給卡住了。
“你什麽?”宋柏勞慢慢斂起笑容,“你沒做過嗎?”
這一刻,宋柏勞與那些在場上叫嚣着讓我滾蛋,打從心底裏認定我有罪的人重合了。
你沒做過嗎?
我沒做過。
那你怎麽證明?
什麽?
那你怎麽證明清白?
可我沒有做過。
你必須證明。
我沒做過,為什麽要證明?
……
“我沒有……”言語蒼白又無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就在這時,門外驟然響起一陣騷動,腳步聲急促傳來。
“先生,小少爺發病了!”九嫂敲響房門,站在門外并不進來。
我還沒有回過神,宋柏勞一下站起身,看也不看我地朝外走去。
想到可能是宋墨出了什麽事,我也顧不得其他,追着宋柏勞就去了。
宋墨本來在上鋼琴課,據為他上課的女老師說他突然就開始咳嗽,并且喘得非常厲害,她一看不好,馬上下樓找來了其他人。
宋家的傭人們都知道宋墨的身體情況,九嫂一邊命人趕快拿個紙袋子來,一邊打開了門窗,等宋墨咳得不那麽厲害了,又去找宋柏勞。
我們趕到時,宋墨已經被抱到了床上,小臉有些蒼白,精神看起來很差。
宋柏勞坐在床邊,掌心貼過去量了量他額上的溫度,問道:“還難受嗎?”
宋墨輕輕搖了搖頭。
“已經通知了駱夢白,她很快就到。”面對生病的兒子,宋柏勞的口氣也只不過較平時溫和那麽一丁點。
宋墨抿了抿唇,将被子拉起來遮住自己眼睛以下的部位,看着十分不情願。
我站在宋柏勞身後,大概床尾的位置,沒宋柏勞招呼也不敢貿然靠過去。見宋墨視線轉向我,想着小孩子這時候都是要安撫的,忙對他皺了皺鼻子,露出一個有些搞怪的表情。
他眼睛微微彎了彎,像是笑了。
我也跟着無聲笑起來,正想接着做鬼臉,宋柏勞忽然回頭看向了我。
我一下僵在那裏,手足無措地讓五官回到它們原本該在的位置,輕咳一聲往旁邊又挪了挪,直接站到了牆角。
宋柏勞口中的“駱夢白”很快趕到了,穿着白大褂,背着一個醫藥箱,如我所想的是名醫生。
她臉上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細細的挂鏈延伸到她頸後,止咬器是防塵口罩的樣式。
“這是怎麽了,讓姑姑看看……”她拿出聽診器,靜靜聽着宋墨的心跳,之後又為他做了一系列的基礎檢查。
最後她為宋墨重新蓋好被子,直起身對宋柏勞道:“沒太大問題,春天嘛,總是比較容易誘發哮喘。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在這住一晚,再觀察一下。”
宋柏勞看了眼床上有些睜不開眼的宋墨,點了點頭道:“麻煩你了。”說着又看向我,态度急轉直下,“讓九嫂準備客房。”
我忙不疊應下,轉身出了門。
九嫂一聽駱夢白要住下也很高興,說有對方在就好放心了。經她一說我才知道,原來駱夢白年紀輕輕竟然已是abo三型血與c20病毒研究方面的權威。而且她還是宋柏勞的表姐,駱家的嫡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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