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師父說要做一頓好吃的犒勞我們,結果大家集體食物中毒。】
宋柏勞看了眼我的腳,蹲下拿手按了按我腫脹的部位。
“動一下腳趾。”
我聽他的話,忍痛蜷縮了下腳趾。
“骨頭應該沒事。”他轉了個方向,背對着我,“上來。”
我盯着他寬闊的脊背,有些無所适從:“可你背上……還有傷。”
雖然我體重不算超标,但怎麽也是個成年男性,這麽趴上去讓他背一路,我怕到時候他傷口又裂開。為了背我回去還搭上一個他,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這樣,你先帶墨墨回去,然後叫別人來接我……怎麽樣?”
我自認這個主意還不錯,兩頭都兼顧到了,十分合情合理,可宋柏勞卻并不樂意。
“你怎麽這麽麻煩?”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睨着我,顯得很不耐煩,“給你兩個選擇,我背你回去,或者你自己爬回去。你選一個。”
他這個人真是難以琢磨又很不講道理。
我與他對視片刻,最終還是妥協,實在不想自己爬回去:“那麻煩你了。”
我小心翼翼趴到他背上,已經盡可能放輕了動作,可還是能感覺到他肌肉緊繃了一瞬。
“疼嗎?”我擔心自己壓到了他的傷口。
“你顧好你自己吧。”他穩穩托着我的膝彎站起身,對一旁宋墨道,“跟着我,不許亂跑。”
宋柏勞對孩子向來嚴厲,宋墨一直有些怕他,這會兒聽到他的命令哪裏敢不從,連忙上下點着頭,表示自己一定會乖乖照辦。
宋柏勞沒事人一樣背着我穿過樹叢,走到山道上。宋墨牽着他的衣擺,緊緊跟在一旁。成人步伐大,特別宋柏勞又有一雙大長腿,宋墨跟得很吃力。
為了跟上宋柏勞的腳步,他一臉認真專注,可當擡頭看向我時,又會對我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看他走的鬓角汗都出來了,忍不住開口:“你慢點走,墨墨跟不上了。”
宋柏勞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眼宋墨,之後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微風吹拂過樹梢,山道上葉影婆娑,枝葉互相摩擦着,發出簌簌聲響。
這樣舒适的氛圍,就算受了傷也令人心情愉悅。
我湊近一些,低聲在宋柏勞耳邊道:“謝謝……”
謝謝他能來找我們,也謝謝他願意背我回去。
宋柏勞踏上臺階的腳步十分穩健,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冷箭嗖嗖,讓人防不勝防:“我只是怕宋墨出事,你少自以為是。背你只是想還你之前照顧我的人情,你別以為讨好我就會改變我對你的看法。”
我本來還控制自己不要将重量全壓到他身上,一聽他又開始說這些煩人的話,立時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都挨了上去。
宋柏勞吃痛地悶哼一聲,停在石階上緩了口氣:“你不要動來動去!”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雙手握住他肩膀,稍稍退開了些與他背部的距離。
“沒關系,我對你好也不是圖你會改變什麽。”
我的話就像一根魚刺,瞬間噎得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梗在那裏無話可說。而我也算是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終于耳根清淨下來。
九嫂看我的腳腫得跟饅頭一樣,馬上上樓敲開了駱夢白的房門。因為宋柏勞的傷需要每日換藥,她已經在宋家住了好幾天了。
駱夢白一邊擦眼鏡一邊打着呵欠從樓上下來,一臉的精神萎靡。
“你們知道我昨晚幾點睡的嗎?能不能呵護下熬夜寫期刊論文的人?”
宋柏勞閑适地坐在沙發上,手裏端着九嫂剛給他泡的伯爵茶:“呵護你?那下個季度你研究室的經費……”
我聽九嫂說過,駱夢白現在在搞的研究項目被他們學術界一致公認為瘋狂而無用,全靠宋柏勞出錢扶持才得以繼續下去。由此駱夢白才會随叫随到,大材小用地甘願成為宋家的家庭醫生。
“哈哈哈哈,開個玩笑嘛表弟。我一個alpha又不是omega那樣的嬌花,哪裏用呵護。”駱夢白沒骨氣地改了口風,戴上眼鏡向我走來。
她輕柔地轉動我的腳掌,檢查一番,得出與宋柏勞一樣的結論——骨頭沒事,就是扭到了。
“九嫂,我那個跌打藥油你還留着吧?就是上次表弟用的,把那個拿來。”
“哦哦哦,有的有的。”九嫂想了想,去了又回,很快拿來了瓶還剩一半的藥油。
“可能有些痛,你忍忍。”駱夢白往自己手心倒了點藥油,慢慢搓揉開來。
雖然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當她的手碰到我腫脹的腳踝時,那種錯骨斷筋的疼痛還是讓我不自覺握緊雙拳,從喉嚨裏發出一聲顫抖的抽氣聲。
宋墨望着我,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雙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不安地交握着,仿佛醫院裏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己打針的小朋友。
我非常勉強地牽動唇角,沖他笑了笑:“別怕,不疼的。”
宋柏勞将手中精致的骨瓷杯放回桌上,招手讓宋墨過來:“疼就疼,幹嘛騙他說不疼?”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種時候還要與我唱反調,但我已經沒心情應對他,只能将臉撇到一邊,讓宋墨看不到我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
耳邊響起宋柏勞帶着警示意味的話語:“你看,扭到腳就是會很疼的。所以你以後走路要小心點,不然駱夢白就會用那個很難聞的東西用力按你的腿。更糟糕點,如果你的骨頭摔斷了,說不定還要開刀。你知道開刀是什麽嗎?就是……”
我終于知道宋墨為什麽怕他了,這種教育方式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是不是太震撼了些?
我忍着痛回頭一看,只見宋墨雙手絞動着按在胸口的位置,從下往上怯怯望着宋柏勞,在他的陰影下瑟瑟發抖。
“你別說了。”我轉向九嫂,“小少爺剛剛在外面摸了很多髒東西,替他洗個手,再把冰箱裏的布丁拿出來給他吃。”
九嫂看了看宋柏勞的臉色,見他沒有不允許,應着聲過去牽起宋墨走出了客廳。
在這個家,宋柏勞始終是絕對的“主人”,沒有人敢違逆他的話。就算我是他名義上的伴侶,但其實大家心裏都有數,我對他來說根本什麽也不是。
“表弟你這人性格太惡劣了,放在童話故事裏不是惡毒的王後就是吃人的大魔王。”駱夢白停下來補了點藥油,傷處火辣辣的,有些發熱,倒不似剛開始那麽疼到冒冷汗了。
“他生下來是為了履行責任,不是來當小王子的。” 對于他性格的評價,宋柏勞不置可否,卻說了一句這樣沒頭沒腦的話。
我有些莫名,但顯然駱夢白聽懂了:“欸你這個人啊……”
腦海裏飛快閃過一絲念頭,但還不等我抓住,駱夢白的手再次覆了上來,将我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注意力一棒子打散,再找不回來。
我的腿傷了,宋柏勞的背上傷了,我們也可算一對患難夫妻。
駱夢白替我打了固定繃帶,讓我在消腫前少用傷腿,盡量卧床。可第二天宋柏勞就讓九嫂将我扶到書房,丢給我一份文稿。
“背下來。”
我不解地拿起那張a4紙一看,不由呆愣。
那是一份聲明書,我聲明即将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何方權益的聲明書。
“這……”我從那張字跡灑脫飛揚的a4紙裏擡起頭,“背下來,然後呢?”
宋柏勞旋轉着指尖的鋼筆,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道:“然後就用你的琥珀賬號發表聲明啊。”
我本以為這一切會在宋柏勞的安排下低調進行,畢竟他口口聲聲在乎名譽,我以為他不想惹太多目光關注。沒想到他會要我在公開平臺發表聲明,從一開始就這麽高調。
“會不會……太嚣張?”
宋柏勞似乎很詫異,挑着眉道:“寧郁,你看看你現在都卑微成什麽樣了?過去那個在我面前說怎樣也想改變命運的beta,如今連在大衆面前發表一份聲明都不敢嗎?”
我心頭一顫,驟然加重指尖的力道,手上的紙張随即難看的皺起。
“你是不是跪久了站不起來了?”
他言語冷漠,眼中卻不是厭惡,而是讓我更深惡痛絕的東西——憐憫。
這會兒我倒請願他讨厭我了。
“可我已經違反合約許久不直播,賬號不知道還在不在……”琥珀不寄律師信給我就該謝天謝地了,這樣都不封我賬號,我簡直要懷疑他們高層是不是集體信教,聖母附體。
宋柏勞聞言極為不屑的嗤笑一聲:“你知道琥珀的最大股東,它背後的最大股東是誰嗎?”看我茫然,他笑意更濃,“是夏盛。”
原來我沒收到律師信不是因為運氣好,更不是因為琥珀高層善良……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和權利。
宋柏勞盯着我背了半個小時,一字一句糾正我的語氣。背的差不多了,我突然想起一件緊要的事。
“那個……我需不需要露臉?”
他靠坐在書桌上,掰着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又不是見不得人,為什麽不露臉?”說着拇指抹過我的嘴唇,“就是唇色淡了些。”
我任他評估貨物一樣來回翻看着,聽到他說要露臉,一下慌張起來。
“我……不行,我一露臉就說不出話,會緊張。”他的手指還沒挪開,我一說話就落到唇縫間,被暧昧地含咬住。
我和他同時為這變故愣在當場,我還來不及反應,他先一步懊惱地撤出了手指。
“你是不是又想勾引我?”還對我做了無理取鬧的指控。
按照經驗總結,我應該大方承認,沒錯,我就是想勾引他,然後他就會一臉“我果然沒看錯你”的表情甩袖離開。但今日我隐隐又覺得這麽做有些不妥,所以出口的話就變成了:“不是……我想勾引你!”說完差點咬了自己舌頭。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不是你想勾引我,你的意思是我逼你勾引我的?還是說……你控制不住自己?”
可憐我身負殘疾,連站起來逃跑都做不到。
“我……控制不住自己。”最後我選了個沒那麽容易觸雷的選項。
他的手指再次撫上我的臉頰,只不過這次所帶的含義明顯不同。那是種更輕柔更讓人寒毛直立的撫觸,手背若即若離的貼着肌膚,從臉頰順勢往下,到達下巴。
“哦?”他的聲音低沉幾分,再次将拇指探進我的口腔,“那你自控力還挺差的。可惜我有傷,滿足不了你……”
我也有傷,不想再被咬脖子。
“不過倒是可以賞你別的。”宋柏勞說着越加往後靠了靠,單手撐在書桌上,指腹抵着我的舌尖,暗示意味濃重,“像過去你在天臺上看到的那樣,會嗎?”
我含着他的手指,愣愣看着他,內心真可謂是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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