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幾天沒見,其實他是有些想展凝的,前一秒也在想着是否要旁敲側擊的問展銘揚,哪知這麽巧展凝回來了。
展銘揚又沖電話裏說:“謹言,我姐回來了。”
“噢!”程謹言手指摳着電話。
展銘揚:“要不要跟我姐說話?”
“唔……”程謹言遲疑着,他不知道展凝會不會想跟自己說話,“我……”
書房門被推開,進來一個金發碧眼的大美人,手邊放着兩個行李箱,對着程謹言笑了笑。
他低下頭,也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好似有點失落。
“不了,我馬上要出門了。”
展銘揚:“你要去哪玩呀?”
“英國,去我媽媽那裏。”
“哇!”展銘揚興奮的說,“英國好遠好遠的啊,要坐飛機,哇,好棒啊。”
程謹言并沒有感染到對方的興奮,事實上他對于出國這事沒有一點期待,盡管那個地方有他的母親,可他對這個女人的印象一直以來就很模糊,沒有平常母子間的那種粘性。
“我們該走了。”邊上的人小聲催了句。
程謹言點點頭,側了下身:“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禮物,先挂了!”
電話一中斷,展銘揚興奮的跑到展凝身邊說着剛得到的消息,展凝聽完也沒多大反應,只說:“恭喜啊,小少爺,過段時間能拿禮物啦!”
展銘揚在那“嘿嘿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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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展凝都在家呆着,偶爾出門也就是帶展銘揚去周邊公園逛逛,有天還在路上撿了只小奶狗回來,只是李知心堅決反對,不管展銘揚撒潑打滾愣是送給了鄰居,為這事展銘揚整兩天沒搭理人。
李知心對此扔出處理方式:“氣性沒過呢,崩搭理他。”
兩天後小子的氣性過了,新年也随之降臨。
一家人回了鄉下祭祖,晚上也睡在了那裏,這邊沒有煙火管控,展淮楠買來一車鞭炮在空曠的場地上噼裏啪啦的放。
小小的煙火在空中大片綻放,五彩火光照亮地上喜慶的人兒。
舊歲除,新年到,這是結束,也是開始。
另一國度的程謹言挂斷了始終未打通的拜年電話,起身走去隔壁繼續對着深眼窩高鼻梁的異域美人學習各門語言。
他每天的時間都被安排的很滿,要參與當地孩子的假期活動,要學習除語言外其他的各種各樣說得上名字說不上名字的東西,而至于那個母親,只在飛機落地的當晚見過那麽一面,之後徘徊在他身邊的都是各種各樣類似又不完全相同模樣的男男女女。
新年後他八歲了,小小的八歲孩子在一個牢籠似得古堡式建築中日複一日的生活,他話越來越少,如非必要極少開口,他像一個游魂在劃分出來的區塊中游蕩,只在午夜夢回中一邊拍着自己的背,一邊悄悄的落幾滴淚,這個時候他最最想念的便是展家。
那裏有咋咋呼呼時不時喊“謹言”的展銘揚,有溫和包容的李知心,還有雖然冷着臉但偶爾還會迫于無奈照顧自己一把的展凝。
比起這邊的冰冷,展凝的冷言冷語都變得溫暖可愛起來。
幾天後的休息空擋,程謹言再次拎起了話筒,他迫切的想要去碰觸一些什麽,一些讓自己可以不那麽彷徨無措的東西。
電話突然響的時候展凝正巧口渴在廚房喝水,光線昏暗,深更半夜,毫無預兆,真他媽午夜催魂奪命來的。
展凝吓得灑出半杯水後,連忙罵罵咧咧頂着一身雞皮疙瘩過去接電話。
“你好,哪位?”
程謹言愣了愣,他沒想到這麽巧會是展凝,熟悉的涼薄聲音自電話那頭一過來,身上頓時像通了電流一樣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程謹言雙眼閃了閃,喊了聲:“姐!”
展凝“啧”了聲,早該想到是這位的,除了他家裏座機就沒人打,現在時間十一點多,她忍着氣說:“大晚上的你什麽情況?”
“我、我這是下午。”
“時差啊,親!”展凝又想喊他大哥了,“你那比我們這晚好幾個鐘頭呢,你以後要打電話就你那邊的上午打過來,這麽晚小揚都已經睡了。”
程謹言明亮的臉色頓時暗了暗,他應了聲,然後輕聲說:“姐,新年好!”
展凝敷衍的說:“嗯,你也好。”
兩人一時誰都沒說話,主要往常也不是能聊天的人,安靜讓展凝有點不耐,又讓程謹言有點尴尬,他胡思亂想的想說點什麽東西出來好打破兩人間的沉悶。
就在這時電話突然被中斷了,程謹言呆住,僵硬的撈着話筒,頓了幾秒才緩慢擡頭對上管家不贊成的雙眸。
“少爺,你要學會克制。”
話筒被管家拿走,程謹言木然坐着,胸膛劇烈起伏了下,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着,好像下一秒就會崩潰哭出來,結果卻很快恢複了平靜,修養極好的沖管家點了點頭,起身走去了書房。
“玩我呢?”另一邊展凝擰眉嘀咕了句,也挂了電話。
此後程謹言把可以當做慰藉的一道道聲音藏在心底最深處,只在最無助時才翻出來細細的回味一番。
他沒再期望什麽,近乎于機械的過着在英國的日子,他能看到英倫上方的碧藍天空,卻沒喂過廣場親人的白鴿,他曾路過泰晤士河畔的大本鐘,卻沒坐過大大的倫敦眼。
人人都告訴他倫敦是個文明又自由的國度,可美麗紳士的倫敦卻提前告訴了他什麽是壓抑和痛苦。
管家說明天就會啓程回國了。
程謹言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變化,他是聽懂了,又好像還沒理解透,帶着明顯回不過味來的茫然。
好半晌才點頭表示知道,放了手裏的全英文書籍,起身回了卧室。
門關上,程謹言原地站了會,才終于咧嘴笑起來,小幅度高興的蹦了蹦。
飛機落地已經是傍晚,程謹言跟着嚴哲智朝外走。
嚴哲智推着行李,看了眼身邊背着書包的小男孩,“馬上就開學了,大後天我送你去展家,這兩天好好休息。”
程謹言點點頭,他在飛機上睡了個短覺,頭發睡的有點亂,下飛機的時候特意戴了頂帽子,但從帽子裏露出來卷曲的發梢時不時戳到耳朵,有點不舒服。
他皺眉抓了抓耳朵。
嚴哲智遲疑着說:“兩天倒時差夠嗎?如果太累就多休息幾天。”
程謹言搖搖頭:“就大後天。”
車子提前在出口等着,坐了十多個小時飛機,盡管有睡過,但還是很疲憊。
程謹言焉嗒嗒的在邊上杵着。
車後門這時打開了,他下意識扭身就要爬上去。
“小言。”
程謹言動作一頓,倏地擡頭,對上少女明亮帶笑的臉龐,猶自不相信的模樣:“傅一?”
傅一彎了眼角,聲音柔柔的:“這麽久不見是不是不認識啦?”
“傅一。”程謹言又叫了聲。
傅一走過來笑着抱了抱他:“唔,長高了,這次被留在了家裏沒去英國看你,有沒有不适應?”
程謹言搖搖頭,好似終于有了實感,臉上帶了點腼腆的笑意,也伸手抱了抱眼前的少女。
兩家是世交,從祖父輩開始就有生意往來,甚至還有過幾次聯姻,要認真算起來傅一可以說是他的表了又表的老表。
程謹言打小就不親人,一圈同齡人中也說不上幾個玩的好的,但跟傅一關系一直不錯,不知道為什麽對她一直有種莫名的無來由的依賴。
長輩們給出的解釋是,緣分。
上了車,傅一摘了他的帽子,直接用手幫着理了理他四處戳的頭發,程謹言的頭發很軟,不是純黑色,更接近深棕色,不過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來。
傅一很喜歡摸他腦袋,軟乎乎又熱乎乎的,程謹言再小一些的時候經常被她摸得睡着。
但現在可能是大了幾歲,加上又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面,程謹言對這一舉動居然有些不适應起來,微微的朝邊上側了下身子。
傅一驚訝的挑了挑眉,收回手,笑說:“我們的程小少爺這是長大了嗎?都不讓別人摸摸頭了。”
程謹言扭着頭說:“我本來就長大了。”
傅一笑了:“嗯,是長大了。”
說完還樂的笑出了聲。
傅一跟展凝一般年紀,也有着一頭長長的頭發,身量也差不多,傅一稍微瘦一些,可能是成長環境不同的問題,傅一身上還有展凝所沒有的一種精雕細琢的氣質,比如同樣是笑,傅一的看過去就溫和細致很多,不像展凝,一看就像沒睡醒要麽就是不懷好意,當然了她也不常笑,尤其是對着程謹言。
“明天休息好了姐姐帶你去玩。”傅一說。
程謹言:“去哪裏?”
“你想去哪裏?”
程謹言想了想,他記起年前的時候展銘揚死乞白賴求着展凝帶他去動物園那事,便說:“我想去動物園。”
“嗯?”傅一意外,“現在不嫌那臭了?”
程謹言遲疑了下:“就去看看,太臭了就走。”
傅一縱容的點了點頭:“行,那我們就去動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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