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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銘揚後來跟程謹言八卦過年這件事, 程謹言反應不大,只冷淡的瞟了眼坐在另一邊對着電視同樣面無表情的展凝。
顧傾杯過來拜年這事他早就知道,那天他在屋子裏獨自坐了一整天, 然後神經病一樣的翻來覆去的看這些年來展凝成長的痕跡, 他看着上面表情明媚的女人,一舉一動間發現哪怕是上輩子, 在他面前的展凝都沒有如此的開心放松過。
這讓他的嫉妒和憤恨更上升了一個高度,他實在太想要展凝這樣對着自己笑了, 而就目前來看全是妄想, 他什麽都做不了, 除了硬忍着別無他法,不過也快了,變數發生的總是那麽措不及防。
程斯博被查出肝癌晚期是在程謹言開學後不久, 他愣了下,随後從容的跟着前來接他的嚴哲智走了出去。
他是意外的,因為時間居然提前了半年,上輩子聽到這消息是在他大三的時候, 現在還是大二下學期。
不過不管是什麽時候,程謹言都是麻木的,不說上輩子跟程斯博父子情不深, 哪怕還可以,就憑着過去這麽多年,也耗的差不多了。
什麽都在損耗,除了想要得到展凝的欲、望, 詭異的與日俱增着。
他跟着嚴哲智先到醫院見了程斯博一面,然後便着手代自己的父親管理程氏各項往來業務,有上輩子做基礎,這些事上手起來還算井井有條,但也就是相對比而言,實際忙的幾乎連閉個眼的時間都沒有。
又一個深夜,程謹言滿身酒味的走進辦公室。
嚴哲智幫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掀開筆記本照例彙報之後的行程:“小程總,明天将……”
“等一下。”程謹言捏了捏鼻梁,“把後續事項直接發我郵箱,今天先回去吧。”
嚴哲智同樣疲憊的臉上露出片刻的遲疑,很快點頭退了出去。
在幾十層的高處發了會呆後,程謹言撈出自己的手機轉了轉,時間剛過晚上的十一點,他不知道展凝睡了沒有,不敢随意打攪。
猶豫了下後,先發了條信息過去。
展凝還沒睡,收到消息時她稍作停頓便回了過去。
在得知程斯博病情的情況下,對方來這麽一條問候的消息,不管基于什麽原因,都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盡管程謹言有讓她十分糟心的一面,可也總歸是她親眼看大的孩子。
她知道這個人承受着什麽樣的壓力,在還算得上稚嫩的肩膀上即将挑起什麽樣的重擔。
上輩子展凝陪着這個人走過了這場狂風暴雨轟炸過的泥濘,而這輩子就只能這麽默默祝他好運了。
電話很快打了進來,展凝接了。
程謹言突然笑了下,煩悶的心情因着她的聲音而突然變得愉悅起來,他忍不住說:“展凝,我想你了。”
想你笑嘻嘻跟我說話的樣子,挑着眉耍賴非得賴在我身邊的樣子,好像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這個世界多麽的日新月異,只有你在我身邊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你永遠在咫尺間,一回頭就能看到,一伸手就能抓到。
展凝眉頭狠狠一跳,心裏莫名“咯噔”一聲,突然覺得有點不妙,但她又想不出這不安感具體來自哪裏。
或許是帶起了前世的回憶,程謹言用過各種語氣喚過她的名字,而今生卻是徹頭徹尾的頭一遭,抛開不安感,還有更無法言說的反感。
“你叫我什麽?”展凝不可思議的問了句。
程謹言:“我想你了。”
“……”展凝發現接電話就是個錯誤,她一時的寬容理解純粹是喂了狗了。
程謹言:“我……”
“聽說你父親生病了。”展凝先一步打斷他。
“嗯。”他坐在辦公椅上,轉了個方向,面向窗外,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肝癌晚期,活不久了。”
“……”展凝吐了口氣,“替我跟他問聲好。”
“好啊。”程謹言在那邊輕聲說,“我今天特別累,所以今天格外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展凝給惡心壞了,在對方水深火熱的狀态下她原本是不想跟人吵的,但最後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厲聲說:“你能不能正常點?我的态度表達的還不夠明确?”
程謹言:“不是不夠明确,是你沒表達對。”
展凝:“你要我說多少次我不……”
“多少次都沒用。”程謹言打斷她,低聲說,“除了跟我在一起,其他我全都不接受。”
這個晚上他突然變得有恃無恐起來,再沒有任何的顧忌,變得絕對又強勢,好像沖破了全部的枷鎖,将外圍的一切層層撕裂開來,直白又充滿攻擊性。
展凝被他的态度弄的心裏發毛,她心想:“這人腦子有病吧,怎麽就突然就變态成這樣了?”
手腕好似被火舌舔過,吓得她立馬掐掉了手機,扔很遠。
她臉色難看的看着滑到書桌邊上的手機,眼神就像盯着一種肆虐無解的新型病毒,好在這薄薄的磚塊保持安靜下來,沒再有反應。
展凝長長的吐了口氣,有些狼狽的捂了捂自己冰涼的雙手。
程斯博熬了三個月,哪怕再有錢,再有名望的人,在死亡面前都一律平等,他雄厚的家業并沒有為他延長生命長度,一天都沒有。
在夏初的季節,結束了他不長,但還算得上可圈可點的生命。
展淮楠一家都出席了葬禮,跟在大堆的人群後,依次走進禮堂。
家屬回禮時,程謹言盯着展凝的目光幾乎要将人給盯出個窟窿來。
他瘦了不少,清減下去的臉龐使得那道視線更為銳利了些。
展凝整個人僵在那,惡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程謹言卻好似被柔風拂過般沖她勾了下嘴角。
這樣的場合,他居然在笑?!
展凝心中瞬間冒出一個詞:變态。
對比死親爹的程謹言,展銘揚表現的比他還難過,天真的孩子無法想象這個年紀失去父親的痛苦,他覺得命運對程謹言實在太殘忍了,由此在葬禮現場更是心疼的抱了抱程謹言。
展凝無話可說。
出來後撞上傅一,着一身黑色蕾絲連衣裙,亭亭玉立的站在小花壇邊上。
“傅一姐!”展銘揚先一步禮貌的打招呼。
傅一沖他笑了笑:“好久不見,小揚都長這麽大了。”
展銘揚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傅一将視線轉到冷着一張臉的展凝身上,兩人對彼此都不感冒,相看兩相厭,展凝是能離這人多遠就想多遠,看但她今天這姿态很有些在這特意等自己的意思。
最後将展銘揚支走,她們難得有默契的走到了較為僻靜的地方。
“聽說你在一家工作室工作,前景如何?”傅一突然拉開了敘舊的架勢。
展凝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應付:“還成。”
傅一:“我給你介紹個工作怎麽樣?”
展凝神奇的看了她一眼,她完全不認為傅一這一出會是為了她好來的,可要說歹意也似乎想不太出來。
展凝:“傅小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
“總歸相識一場,幫一把也沒什麽。”傅一停頓了下,“何況小言在那邊上學也多虧了你照顧,我們理應表達感謝。”
“你想多了。”展凝挺想把傅一給氣吐血的,但礙于程謹言走偏成那樣,她實在不想跟這人有太大瓜葛,索性撇清關系,“我跟程家少爺往常并沒有什麽聯系,更別提照顧,我照顧我男人都來不及呢,哪來精力照顧別人。”
傅一愣了下,有些意外:“男朋友?”
展凝:“我有男朋友很奇怪?”
“不,”傅一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随後突然從手拿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未來若有需要可以找我。”
展凝遲疑了下,還是接了過來。
後來有将近半年時間沒有見到程謹言,不單如此,程謹言也沒再來電話騷擾她,這個人在那場葬禮之後幾乎就這麽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偶爾跟家裏聯系,零星會聽到對方的消息,說程家的幾個老一輩給程謹言使絆子,這孩子倒也沒被絆倒,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做的反而把他們給扔出去了。
程氏在程斯博去世後并沒有如業內猜測的萎靡下去,相反日益壯大着,短短半年時間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不單擺平了內部動亂,還将并購了兩家上市公司,能做到這個地步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從會議室出來,程謹言在幾份文件上簽完字交給秘書,對跟進來的嚴哲智說:“我要回S市,這邊的事情你着手處理,處理不了的發我郵箱。”
嚴哲智推了下眼鏡,不贊成的說:“現在走是不是太早了,這邊還一團亂,跟榮達的交易還挂在半空中,陳先生還在醫院昏着沒清醒,媒體也就是堪堪壓住了而已,萬一想不開捅出來事情也不好辦。”
所謂的陳先生是程謹言的姨父,因為程謹言最開始主動送出的一塊商業地皮而覺得占了大便宜,誰能想到沒幾個月就測出重金屬污染嚴重,上面勒令不得開發,各種文件突然卡殼審批不下來,原本就虛虛挂着的資金鏈斷的七七八八,本就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人這下子真浮腫成胖子了。
這樣的坑大大小小挖了好幾個,人人都以為這是程謹言的示弱,誰知道是強攻,程家的幾個大佬就這麽掉以輕心連着不帶停的往裏跳了,摔的有輕有重,反正摔過之後對程謹言的阻攔瞬間就成了如同虛設。
程謹言扯了把領帶,解開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脖子:“就按我說的辦。”
周遭暮色四合,展凝從工作室走出來,本來跟孫婉約好了一起吃飯,結果對方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她正愁怎麽打發自己的五髒廟。
一輛黑色私家車緩慢的駛了上來,到她身側時鳴了下喇叭。
展凝往旁邊讓了步,後面有關車門的聲音,她下意識轉頭看了眼,然後就僵住了。
“一起吃飯?”程謹言走過來幾步,臉上帶着點笑意。
他穿了一身黑,休閑西褲加立領襯衣,夜風自側面吹來,勾勒出對方精瘦的腰肢,劉海全部撩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這個天其實是有些冷了,能裝成這樣也不容易,展凝收起最初的驚愕後忍不住在心中想:“裝,凍不死你!”
程謹言似乎真的不冷,大大方方的站在風裏,俊美的臉龐因着微亮的天色鍍了層薄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去哪吃?”
兩人的五歲年齡差在過了近半年後的現在似乎已經被抹平了,他看過去成熟了很多,可能是衣着打扮,也可能是環境造就,大男孩真的已經蛻變成大男人。
跟上一世的“程謹言”幾乎徹底重合。
也是這個原因,展凝對他的抗拒便又提升了一個度。
展凝朝後退了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邊蹙眉跟他對視着:“你怎麽來了?”
“遲早都要來的不是嗎?”程謹言雙手往兜裏一揣,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一溜,“似乎瘦了,最近沒休息好?”
展凝就跟被蛇信子舔了下似得難受:“還成,我今天約了人,得先走。”
“約了誰?”程謹言完全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目光黏在她身上,“帶我一個不影響吧。”
展凝:“不太合适。”
“你又不是愛結交朋友的人,身邊還有誰是我不認識的?”程謹言盯着她略有些不耐的側臉,軟下聲音說,“半年不見了,不至于就這樣對我避之不及吧,我又沒做什麽不是嗎?”
說的話是很在理,但展凝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這人的态度變得很有問題,而且……他的話變多了,不單變多了,更摻雜了不容拒絕的強硬。
展凝對他這德行煩的不得了,卻下意識明白今天想要輕易擺脫似乎沒那麽容易。
最後就近去了一家餐館,這邊的環境造的很好,小包廂木窗對出去是個小院子,鵝卵石鋪就的小路,翠綠的竹子,還有人造假山,山上有水循環下落,周邊霧化形成薄薄的水霧,非常好看。
“之前沒來過嗎?”看展凝環顧四周的眼神,他問了句。
展凝:“新開的。”
服務員過來給他們添了水。
而展凝所謂的“朋友”始終沒出現,程謹言自然也沒傻得特意去問。
上菜後一邊吃,一邊閑聊,盡管展凝态度冷淡,回應給的也不多,但氣氛勉強還算的上融洽。
直到展凝接到一條短信,短信來自顧傾杯。
顧傾杯:我後天回來。
跨國合作的系列作品其實早就已經完成,并在時裝周上取得了很好的反響,會延遲回來的原因是顧傾杯被瞿刑給拎過去了,這一拎就給拎了兩個月。
展凝:真的?
上次也說要回來了,結果空歡喜一場的事到現在她都還記得。
顧傾杯直接發了訂票記錄。
展凝盯着看了好一會,突然抿嘴笑起來。
程謹言放下筷子,靜靜的看着她,直到人擡頭望過來,才問了聲:“什麽好事讓你這麽高興?”
這事沒什麽好瞞的,就算瞞,最不該瞞的人就是程謹言,展凝恨不得顧傾杯能馬上飛到自己面前,然後讓程謹言看看他們在一起時的模樣和決心,好趕緊打消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展凝收了手機,嘴角無法抑制的上揚着,說:“顧傾杯要回來了。”
程謹言的眼神倏地一冷,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是嗎?”他舉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淡聲說,“這也不是什麽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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