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妙不可言

吳羨好愣了一瞬,立馬矢口否認,“沒有!”

她仰面躺在床上,對床的室友沒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和複雜。

“那咋提起他你就苦大仇深的呢?”鐘意一手托住下巴,翻了個面趴在床上,很是不解,“就沖他那張臉你也不該這樣啊……”

一肚子壞水兒的,臉好看有啥用。

“就是不喜歡呗,沒有好感,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吳羨好翻身面朝牆壁,聲音悶悶的,“我不說了,不diss你倆的愛豆了。”

鐘意和徐悠悠交換了一下眼神,撇撇嘴,在唇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也不繼續這個話題了。

吳羨好心裏煩得很。她把被子拉到頭上,想強迫自己睡會兒。剛閉眼,手機就嗡嗡震了兩下。劃開微信看了眼,她擰起眉,認命一般嘆了口氣,一骨碌爬起來。

“大中午的幹什麽去呀?”徐悠悠問。

吳羨好鼓了鼓腮幫子,滿臉寫着不高興,“音樂劇的事,我下去一趟。”

**

音樂劇是藝大每年藝術節的保留節目。吳羨好大一的時候就加了社團,她不是學表演音樂的,當時就想能有機會多接觸接觸戲服,多做幾件衣服練練手。兩年過去了,現在的社長是大四的學長淩晨,大三的就剩她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媳婦熬成婆,她們也成了社團的元老。

今年的音樂劇從開始準備時就不順。這屆新生難帶的一批,一個個都覺得自己是莎士比亞的嫡傳弟子,最璀璨的影壇遺珠,其中最事兒的就是這個叫胡讓的大一男生。

吳羨好從不擺學姐架子,他就越來越過分,最近幾次幹脆不來排練了,無故缺席也不請假。她和淩晨商量了一下,昨晚在群裏發了胡讓退社的通知,結果丫現在炸了。

“憑什麽要我退社啊?從開學到現在我跟着忙活了這麽久?現在要演出了說不讓我上就不讓我上啊?”胡讓身板瘦小但嗓門不小,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像撒潑的猴子。

吳羨好耐着性子,語氣平緩:“社團都是有規矩的,明确規定了無故缺席三次會被強制退社,這些當初你進社的時候就知道啊。”

“我不是無故缺席啊。前一陣子我有比賽,一下子顧不了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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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羨好嘴角抽了下,“那你應該提前安排好自己的時間。”

她很無語。

這種典型“地球為我轉,世人皆我媽”的人真的很難打交道。別說團體意識了,他們根本沒有為別人考慮的意識。出了問題也絕不認為是自己的錯,永遠是別人有毛病。藝大的學生基本非富即貴,公主少爺們一茬一茬的,吳羨好那點兒小脾氣小性子碰上這類人,根本算不了什麽。

見吳羨好态度堅決,胡讓一點不客氣地伸手指上她的鼻子。

“退不退也不是你說了算的!許真還沒說話呢!”

許真就是社團另外一個大三女生,好像跟胡讓沾親帶故。當時胡讓能進來,也是因為許真的關系。

吳羨好冷冷瞟了他一眼,擡手推開鼻子跟前那只手。

她就沒見過這麽沒教養沒風度的男生。

“許真不管事兒,讓你退社是淩晨學長和我一起決定的。”

胡讓扯開嘴角冷笑一聲,“你不用給我擺架子,也不用拿淩晨學長來壓我。”

他頓了頓,眯起的眼掂量一般掃視吳羨好,“你一學服裝的能一直在社裏混,你以為我不知道為什麽啊?不就是靠淩晨嗎!誰不知道你倆那點破事兒啊?還真把自己……”

“你說什麽?!”吳羨好瞪眼看向他,聲音陡然提高,“你再說一遍!”

“嗯,再說一遍,我也聽着。”

一個磁沉的男音突然插進來,懶洋洋的悠長,看戲似的。

吳羨好和胡讓愣了一下,同時轉頭朝右後方看。右後方的廊柱參頂,他們誰都沒看到後面立着個人。

男人從陰影中慢慢走出來,站到落地窗前。午後的光照跟舞臺光效一樣将他整個人鍍上了金色,瞳孔和發絲上都是淡淡的光輝,神祗一樣高貴有氣場。

單漆白早上穿的馬甲現在随意搭在小臂上,大背頭放下來了,幾縷發絲散在額前,桃花眼晦暗不明,稍顯痞氣。他不緊不慢地站到吳羨好前面,沒看她,只朝胡讓微微擡了擡下巴。

“你剛怎麽說她的?再說一遍。”

男人薄唇微微勾着,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他問話時輕松随意,但胡讓明顯不敢怠慢,剛才的狂勁一下子萎了。

吳羨好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海底世界。胡讓就像長得像小鯊魚的熱帶魚,看着兇狠惡煞的實際只會吃蝦米。遇見單漆白這頭真鯊魚,牙還沒呲開呢,就給人一尾巴甩邊上去了……

“單老師,我……”胡讓垂着眼皮,吞吞吐吐的。

“你?”單漆白挑挑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跟女生說話的男人。”

他語氣是那種“嘿你看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多稀奇”,聽上去像在訝異,實際比直接嘲諷的殺傷力還大。

胡讓吃癟,又一臉不服氣。

“單老師,音樂劇這事兒您可能不清楚,我前陣子确實是沒有時間,不是無故缺席排練的。”

說完他瞟了一眼單漆白的反應,對方神色淡漠,一臉“你繼續啊”。

胡讓繼續說,語氣怪怪的,“您也是參加過大賽的,知道準備比賽多麽耗時間費精力……”

單漆白氣音輕笑,以為不然地彎了下嘴角,“音樂劇的排練也是彈鋼琴吧?”

胡讓征了一瞬,啊了一聲。

“比賽是彈琴,排練和表演也是,既然都是彈琴,那麽兩頭都該用心。你怠慢排練,就是怠慢表演和觀衆,也是辜負你彈的鋼琴。這樣的态度——”

單漆白牽起一側的唇角,眸光冷了一瞬,似笑非笑,“恕我直言,不太适合彈鋼琴。”

胡讓鼻孔抽了一下,張了張嘴,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自己的責任盡不到,答應的事情不去做,出了問題只會跟女孩子指手畫腳,大喊大叫。”單漆白頓了頓,長眼斜睨胡讓,流露鄙夷。

“不會彈琴沒關系,不知道怎麽做男人,可就有點麻煩了。”

吳羨好呆呆地望着前方男人的後腦勺,心裏倏地生出細密的小觸動,鼻頭竟然有點酸了。剛才她光顧着生氣,這會兒給單漆白一說,她怎麽還有點委屈了呢……

胡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方腮上的咬肌鼓了好幾下,鼻翼也很有存在感地一張一合,可他愣是什麽都沒說,僵直地轉身。

“等等”。單漆白冷冷出聲,不容置疑的強硬語氣,“你還沒跟她道歉。”

胡讓跟被定住了一樣呆了幾秒,随後僵硬地轉過身來。他怨毒地瞟了一眼站在後面的吳羨好,轉眼對上她身前單漆白沉沉的目光警告,生生吞下一口吐沫。

“抱歉。”聲音很低,咬着牙擠出來的。

單漆白幹巴巴冷笑一聲,“你就這樣道歉的?”

胡讓梗着脖子,又不敢跟鋼琴家跳腳,“那怎麽道?”

“你要這樣說——”單漆白勾起唇邊。

“‘美麗善良寬容大度的小仙女,我剛才不該跟你那樣講話,我、錯、了。’”

他慢條斯理地拖着尾音,一字一句的,勾起的唇角玩味,似笑非笑。

胡讓大概以為自己聽錯了,徹底懵逼,一臉“你他媽逗我”的問號表情。

吳羨好也被這通操作雷得外焦裏嫩,小嘴微微張着,驚呆了。

他是開玩笑吧?

是的吧是的吧?

單漆白并沒有開玩笑。他很有壓迫感地盯着胡讓看,黑眉微微擰起來,冷聲裏帶着戾氣。

“快點兒道歉!”

胡讓臉上抽了好幾下,掙紮着,艱難地吞了好幾口吐沫,慢慢開口了。每一個字都像用盡渾身的力氣,失去了靈魂。

“美……美麗,善、良的,小,小,小仙女,對,對不起……”

吳羨好沒吭聲,直勾勾望着他,秀氣白皙的下巴崩得緊緊的。

胡讓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但迫于鋼琴家的“淫威”,又不得不繼續:“我,我不該……那麽說你和淩晨。”

吳羨好的臉色這才一松。她淡淡收回目光,“沒事兒了。”

胡讓離開的背影都帶着濃濃的屈辱。

等他走遠了,單漆白舔了舔唇角,還輕輕吹了聲歡快的口哨。玩味又痞氣的神色,哪還有剛才冷着臉訓男生的老師樣。

他扭過身,偏着腦袋看身後的小姑娘,“餓了嗎?一起吃個飯?”

吳羨好垂眸不看他,聲音很細,“我吃過了。”

“那你看着我吃。”

吳羨好:“……”

男人還是像以前一樣。但說不上來為什麽,吳羨好之前對他的那些怨念和火氣,好像一下子都蔫了……

小姑娘臉紅紅的,終于不再拿開扇的眼尾橫他了。單漆白望着女孩,唇角的笑意更深。

“別這樣,我剛才好歹幫你解圍了。”他頓了頓,磁音沉悶悶的居然有點委屈,“你不能這樣無情地卸磨殺驢吧?”

我又沒讓你幫。

這樣的話太白眼狼了。吳羨好撇了撇嘴,鴉羽一樣的睫毛抖了兩下,還是沒能說出口。

看她抿唇不吭聲的那個倔勁兒,單漆白知道小姑娘還記恨他呢。他沉沉笑了一聲,往前湊了一步,垂眸睨上她小巧的鼻頭和瑩潤的唇瓣。

“那我也跟你道個歉怎麽樣?美麗善良寬容大度的小仙女,別生氣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好好:某人莫得臉皮,操作又騷,我輸了。

莫得臉皮單某人:臉皮是個什麽玩意兒,追妻才是要緊事兒~評論比之前多啦哈哈,給你們一個麽麽噠~這麽有愛,那我就——

再求一波營養液吧!

沒錯,不僅是朵虛榮的花,還是朵貪心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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