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紅塔（3）

二十四、紅塔（3）穿那麽少嗎？

白天在咖啡廳努力打工，晚上去南裏的舞蹈室努力練舞的這種疲憊的生活，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有一天，南裏突然說要請我幫他一個忙。

“什麽忙？”我問。

“我這裏兒童舞蹈班的老師辭職不幹了，我想請你擔任這個職位。”南裏氣定神閑的說。

可是我卻有點不自信了：“我能行嗎？我從來沒當過老師，再說我現在還在向你學習呢！”

“你當然行了，你不是學過民族舞嗎，兒童班平常也就是跳民族舞，而且你現在白天上班上到晚上，累了一天之後再來這兒學舞蹈，多累啊！如果你來我這兒上班，就不用那麽折騰那麽累了，一天只上兩節課，一節課兩個小時，我給你發的工資也會比你在咖啡廳高，怎麽樣，來不來？”

南裏說了一大堆來這裏當舞蹈老師的好處，弄得我也無從拒絕，只好爽快篤定的說：“來。”

“好，那就這麽定了，你把那邊的工作辭了，就可以來上班了。”

我很高興的點點頭：“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真的很謝謝南裏能這樣為我着想，其實我知道，憑他的人際關系，找一個兒童舞蹈老師并不難，而他願意把這個工作機會給我，讓我免于在咖啡廳的疲勞，真的很謝謝他。

其實這段時間，我也真的很累，也一直在硬撐着打起精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拼，就好像存心和自己較勁，和自己過意不去似的。

也許是因為爸吧，我內心深處非常渴望的一件事，就是向爸爸證明，我自己選擇走的這條路是對的，我想有一天自信驕傲的站在他的面前，對他說：“您看，我的選擇都是對的，我可以在自己選的路上走得很好。”

我榮升為舞蹈老師的第一天，就被小朋友們活潑的個性弄得有點暈頭轉向，但是最後憑借我的聰明智慧還是搞定了上午的課程，正在把小朋友們送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了靠在門框上笑眯眯的Larry。

“你怎麽來了？”

他舉起手中的袋子：“愛心午餐。”

我不禁樂開了花：“那真是謝謝你了，我早就餓了，正想着去哪家飯店吃飯好呢，你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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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靈犀。”他淡淡的說了四個字。

“那愛心午餐裏有沒有心啊？”我開玩笑的問着。

他也笑着答：“當然有啊，而且是我本人的心。”

令人無語又驚訝的是，我打開層層飯盒後，竟然真的看到了心——是一個用雞蛋做成的心。

“哇！不會吧！這算是心有靈犀嗎？”驚訝的一瞬間，我竟口不擇言，說出來就有些後悔了。

“算。”我身邊的人安然自若的回答我的口不擇言。

我瞬間覺得臉有點燒得慌，二話不說拿起筷子就開始吃，他看着我大口大口的吃，着急的制止我：“喂！你慢點吃！過來先喝口湯。”

他說着把在保溫飯盒裏的湯端到了我的面前，就是我曾經說的超級好喝的冬瓜雞蛋湯，最近天氣也變涼了，我也想喝點熱的，這湯來的真是時候。

我在心裏默默地想着：還真是心有靈犀啊！

“你也不嫌折騰，還把湯也帶來，我晚上回去喝就好了。”我知道我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

Larry絲毫不在意我假意的埋怨，只是淡淡笑着說：“中午喝有中午的味道。”

我一口一口喝着那溫和的湯，倒也真的喝出了中午的味道，那是一種正午的陽光照進心裏的暖意，是疲倦之後的一種惬意的味道……

吃完了午飯，下午一點的時候開始給小朋友們上我今天的第二堂課，有了上午的經驗，即使是面對不同的小朋友，也能從容的應對了。

我這個還不太成熟的小老師，在教了小朋友們兩節課之後，休息了一會兒，就去做回我的學生，去上南裏的鋼管舞課。

最近我的進步還是挺大的，單手的正轉反轉都練得差不多了，今天練習單手後翻轉，這種旋轉的動作都是依靠那神奇的慣性完成的，轉起來松開左手的時候，左手的掌心可以感覺到風，可是，卻無法把那風握在手心裏……

随着舞技漸漸的進步，我的雙手也被那一直陪伴着我的鋼管磨得粗糙不堪，滿手是繭。甚至連與我教的小朋友的家長握手的時候，都羞于把自己的手伸出來，這樣的手要我怎麽去握呢？

猶豫再三，最後出于禮貌，還是伸出了右手，輕輕的握了一下就收了回來。

我都明白的，手變成這樣不算什麽的，如果靠這雙手可以換來那些看起來輕盈又富于美感的舞姿，是值得的。

其實舞蹈可以說是跳給別人看的，也可以說是跳給自己的。

雖然起舞的時候無法看到自己，但可以感受得到身體在盡力的表達着美，也表達着自己無法言說卻可以用舞蹈說出的情感。

Larry自那天送完午飯後，就沒再來過舞蹈室。

可是事情總是那麽湊巧，有一天晚上練倒挂的時候，沒挂好，直接滑了下來，然後摔倒在地，瞬間腿就火辣辣的疼，我有些暈頭轉向的爬起來，一擡頭就看見了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Larry。

“Larry？”我迷迷糊糊的喊他的名字。

他不理我，低着頭看着我腿上的傷口，然後沖着站在一旁的南裏吼：“你這兒有藥吧，快去拿！”

也許是看着Larry大驚小怪的樣子，南裏順口說了句：“這都很正常。”

Larry一個淩厲的眼神，沖着南裏陰沉的低吼：“那是對你小子正常，叫你拿藥就快拿！”

真是尴尬，然後整個舞蹈室的人都靜下來看着Larry一手托起我的小腿，一手給我上藥。

其實我最近都很少受傷，至少沒有剛開始那樣頻繁了，可是這次偏偏就讓他撞見了，也不知是他點兒背，還是我點兒背。

“很疼吧？”他耐心的一邊上藥一邊問。

“不疼。”

“不許撒謊！”

他上好了藥，冷冷的開口：“今天別練了，回家吧。”

“可是課還沒上完呢！”我無力的争辯。

他完全不理我，直接問南裏我的衣服在哪兒，然後南裏很識相的把我的衣服拿來遞給他。

他拿過衣服，往我身上一披，就把我打橫抱了起來，大步走出去，直到把我扔進車裏。

一路上無話，尴尬的不行。

回到家了，我坐在沙發上，他也坐在了沙發上。

我說：“其實真的很正常，這點小傷沒什麽的，很快就會好。”

“很正常嗎？很快就會好嗎？你這些日子就是這麽過的嗎？”

何止是這些日子，我這些年就是這樣過的。

“你以為你每天受了傷回來還裝作笑嘻嘻的樣子我看了不心疼嗎？”Larry痛心疾首的質問我。

原來他知道，原來，他都知道。

每天不管經歷了什麽，我都會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他是什麽時候察覺到的呢？

哦，想起來了，有一天晚上，我收拾桌子的時候，他過來幫我，然後不小心碰到了我受傷的胳膊，我強忍着痛沒喊出聲，胳膊卻下意識的猛地往回縮了一下，他當時看了我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收拾……

就是那時發現的吧，其實大家都一樣，我回到這個房子裏很少抱怨什麽，他也是，他從來也沒有講過他在學校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大部分的時間，我看到的他都是溫和的。

我們都把最好的一面留給了對方，把最痛的一面留給了自己。

我沒有理由去讓別人分擔我的種種不順，因為大家都一樣，我有我的痛，他也有他的痛，我不想在他原本的那份痛上面再加上我的，雖然，我從來都不知道他的痛是什麽，他不會說，我也不會問，但是，我能感覺到，他遠遠沒有我看到的他那樣快樂。

也許真的是在一起相處久了，才會覺得彼此假面背後的靈魂有多麽脆弱。

“別再學了，幹點別的吧。”他清冷的聲音竟然勸我不要再學了。

我不說話，他拿起我的手，用大拇指輕輕摩挲着我的手掌：“瞧瞧你的手，都成什麽樣子了。”

我迅速的把手收回來，冷冰冰的說：“成什麽樣跟你有關系嗎？又不是你的手！”

“我曾經想過，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可是你為什麽一定要學鋼管舞呢？整天受傷，而且穿的那麽少，你也不看看跳鋼管舞的小姑娘都是些什麽人！整天混夜店，衣着暴露的在那些男人的目光下做着各種誘惑人的動作！你就想跟她們一樣嗎？”

“你以為是我們想穿那麽少嗎？！是因為皮膚要和鋼管摩擦，才能挂住！甚至我們為了防滑還要往身上抹防滑臘，有的時候連皮都會一起帶下來！鋼管舞不是為了誘惑人的！它只是一種舞蹈形式，是一種藝術！我學鋼管舞，是因為它所展現的力量和形态都很美，我想把這種美用我自己的力量呈現出來，所以受傷也沒有關系！”

我的情緒很激動，Larry只是站在那裏，不說話。

我見他不說話就更生氣，沖他大喊：“你以後不要再去舞蹈室了，在家也最好別讓我看見你，離我遠點兒！”

我氣呼呼的回到了房間，關門的時候狠狠的摔門。

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如此生氣，我沒想到連Larry也會說出和大多數人一樣的話。

全世界都可以反對我，至少我是希望你能站在我這邊的啊！

可是為什麽？連你也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