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墨夜（1）

【畫五】墨夜漫漫

畫中話：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哀》曹植

四十四、墨夜（1）多少事瞞我？

我以為我早就已經克服了對高空的恐懼，無所挂念，才能不害怕，因為就算死掉也沒有人會在意，可是這次的摔下，我真的害怕了，可能是因為心裏有了挂念的人吧……

醒來的時候，睜開眼是天花板上溫和的燈光，再往旁邊看去，是爸媽和姐姐。

“孩子你醒了，渴不渴？媽給你倒點水喝啊？”媽媽問着我。

“好。”

于是，媽媽給我倒水，爸爸和姐姐扶我坐起來，我看見我的腿上打了石膏，問過媽媽才知道，我的腿部輕微骨折，還好當時摔下來的時候不是太高，而且下面還有墊子，要不然我現在還不一定在哪兒呢！

我看着爸媽和姐都在那裏為我忙來忙去的，對他們說：“你們都累了吧，回去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在這兒就行，有事兒叫護士就好了。”

“哪能讓你自己在這兒啊，這樣吧，讓你爸和你姐先回去，我今天在這兒陪你，以後我們輪班來照顧你。”媽媽說。

“行，辛苦你們了！”我不好意思的說。

“自己家人，哪有什麽辛苦不辛苦啊！”姐姐說。

然後爸爸和姐姐就先回去了，媽媽坐在病床邊和我聊天，說聽見我受傷的時候給他們急壞了，爸爸當時看着我腿上的傷不禁潸然淚下，媽媽說這是第一次看見爸爸流淚，雖然平時總是和我吵架，但其實是很惦記我，很心疼我的。

從媽媽的口中，我第一次得知，爸爸不喜歡我跳舞最根本的一個原因，就是怕我太吃苦。

人們總是把最深情的話，留在心裏。

Advertisement

我竟然到了在病床上的時候，才明白家人的意義。

接下來的日子，家人，朋友輪番來探病，依萱，南裏，方毅，甚至連舞蹈班裏并不太熟的同學都來到了這個小小的病房裏，可是，卻唯獨不見Larry。

日子一天天過去，腿打了石膏的我，竟然用上了拐，拄着拐走路，真是生來第一次啊！

能拄拐之後，我就盡量讓家裏人都回去，怕他們累。

這天中午，我一個人拄着拐走到了醫院的走廊，嘻嘻！因為走廊裏有餐車！

我朝着餐車慢慢的走過去，走着走着，一只腳沒站穩，眼看就要朝地下摔去的時候，突然身後有人扶住了我，我連忙說謝謝，回過頭一看，竟然是Larry。

我站好，繼續朝前走，在餐車上買了些吃的，就回到了病房，而Larry不知道去了哪裏，我不是要故意冷落他，而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回到病房沒多久，就看見Larry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走進了病房，他走到我身邊，把零食放在櫃子上，然後找了個凳子坐在我的床邊。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問我：“你喝水嗎？我去幫你倒點水啊？”

我說：“不用了，我不渴。”

他沉默了一陣，望向我受傷的腿，眼神渙散，如自言自語般的低聲說：“很疼吧。”

我急忙說：“不疼，雖然打了石膏，但是只摔壞了一點點，現在都不疼了。”

他像沒聽見我說話一樣，沉默了一陣，懇求一般的問我：“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跳這種危險的舞了？就當是為了……你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為什麽一定要跳舞呢？”他有些無助的問着我。

而我，卻沒有回答。

“不管是為了什麽，我希望不是為了錢，我只想要你能好好的，我不知道你以後在舞蹈這條路上會走的怎麽樣，但如果有一天，你退無可退的時候，一定要來找我。”

我出神的望着他，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讓我感動得說不出話。

如果有一天，我退無可退，就可以去找你嗎？你是我的退路，亦是我的前途啊！我相信，我的前方會有你，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去追，我一直在找你，從未放棄……

他沉默了一陣，站起來說：“你好好養傷。”

然後他就走出了病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很失落。

出院前，醫生特意囑咐我得有好一陣子都不能跳舞了，一定要注意腿上的傷，不可以劇烈運動。

所以，出院後的日子，我過得很是游手好閑。

我不用起早練基本功了，但開始的時候還是每天早早的就醒，後來就慢慢體會到了早上睡懶覺的美好滋味。

出院後我就回家住了，又回到了和姐姐的小屋，爸媽和姐都對我格外的好，他們不再反對我做什麽，我在家的時候，就只是陪着我。

這麽多年，我第一次覺得，日子就這樣過也還行，不累，不用費心去追什麽。

在我的腿恢複的差不多之後，我就被依萱那個丫頭帶着到處閑逛，她說我需要運動，其實我覺得明明是她無聊才找我。

我們常常去夜市，因為夜市有很多小吃，還有很多可愛的小商品。

這天，我和依萱穿梭在夜市的人群中，邊走邊吃。

走着走着，依萱奔着一個算卦的攤位就拽着我飛奔而去了，她指着攤位牌子上的字說：“月下老人靈簽哎！我們搖個簽吧！”

不管靈不靈，就搖着玩兒呗！

于是，依萱先搖了一個簽，她聽着攤主翻着書給她解說簽詞，聽完高興的說：“是上上簽哎！”

然後我也拿起簽筒，搖了一個出來，簽上印着黑色的毛筆字：第五十簽。

然後我聽着攤主說我抽到的也是上上簽的時候，不禁懷疑是不是所有的簽都是上上簽。

簽詞是：

桃花柳絮各飛揚

雲散風停重見光

不問明月清風事

此心不動即安詳

雖然攤主說了什麽我也沒太聽懂，但還是一直點頭，裝作很懂的樣子。

抽完了簽，我們繼續回到人潮湧動中。

墨夜漫漫，燈火通明，人潮湧動……就在我前方的不遠處，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把手裏的吃的塞到依萱手裏，對她說：“對不起，我突然有點事，先走了！”

我穿過人群，朝着那身影追去，人太多，轉眼間，那身影已經找不到了，我只能憑着直覺繼續随着人群往前走，漸漸的走到夜市盡頭，人群淡去，我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幾個男人在停車場那邊打架……不，不是打架，是幾個人在群毆一個人，那個人已經被打的倒在了地上，那些人卻絲毫沒有要停手的意思，而旁邊，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就靠在一輛跑車邊，雙手抱臂淡然的看着他們，這個人就是Larry……

我仔細一看，竟然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就是那天晚上我跑到放煙花的那個地方，誤認為是Larry的男人，而此刻，他走到Larry身邊正在和Larry說着話……

那人似乎看到了我，跟Larry說了什麽，Larry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又轉回頭對那人說了什麽，之後，那些人就不再打了，紛紛上了幾輛車，就連被打倒在地上的人，也被兩個人扯起來塞進了一輛車中，然後他們都開車離開了，就只剩下Larry還站在原地。

我站在那裏，看着他朝我走來，Larry走到我的面前，問我：“你是在跟蹤我嗎？”

“你說呢？”我反問他。

“這麽晚了，你不該出來。”

“是不該出來，還是不該看見你？”

他微微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随即又正色道：“都是。”

他冷漠的态度讓我的心沉沉的。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

“終于問了啊……”他靠近我，傾身在我耳邊低聲說，“陪我開個房，我就告訴你。”

我用力推開他，一個耳光打在他的左臉上……

他轉過頭來，拿起我打他的那只手，說：“親愛的……手疼嗎？”

他說着低頭在我的手背上輕輕的吻了下去……

我把手猛地從他手裏抽回來，沖他低吼：“別以為你裝作一副混蛋的樣子我就會信！你不想說，我可以等。”

“我TM就是一個混蛋你看不出來嗎！別自作多情的以為你有多了解我！別動不動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會讓我覺得你是在對我糾纏不清！”

他轉身開了車門，就啓動車子與我擦身而過。

我再一次看着他從我的身邊走遠，迷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