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如膠

夏雪此刻心中既有高興也有難過。

夏雪看着奶奶的背影忽然有些心酸，想到龍應臺的《目送》。當年自己看着母親離自己遠去，奶奶看着自己遠去，如今自己看着奶奶爺爺漸漸老去，有些不忍。

世上安得雙全法。

自己常年在外打拼，家裏就這麽兩個老人。生活的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直到遇到陳釀，她有機會得以喘息，夏雪想着想着低下了頭。

“欸！”夏雪的小腰被陳釀覆着的手掌捏了一下。這家夥從昨天開始就很熱情，跟夏雪出國之前很不同。說實話，夏雪還是很喜歡這樣子的，有一種被呵護，被重視的感覺。

“不去給奶奶幫忙？”陳釀低下頭在夏雪耳邊輕語。

“噢，忘記了。”夏雪拿下腰間的手，往廚房走，忽然又停住，“那你……自己玩兒吧。”

欸，陳釀又不是小孩子，怎麽對他說自己玩兒這種話，夏雪想要吃掉自己剛才說的話。

“随便走走就好。”陳釀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眼鏡。今天陳釀戴的是黑色框GUCCI，偏年輕化的眼鏡，不是平時辦公的那副STARCK MIKLI。配上休閑的衣褲顯得他十分年輕，沒有實際年齡的三十而立，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這幅裝扮使他也少了幾分在商場上的淩厲更平易近人，嗯……更容易親近夏雪。

晚間自然是飽餐一頓,奶奶不停的照顧着兩個小輩，看着兩個小輩瘦瘦的臉蛋兒，不停的說心疼。陳釀和夏雪的碗裏不一會就冒了尖,盛情難卻，兩人都吃的飽飽的。

夏雪幫奶奶收拾好碗筷後,就系上圍裙想去幫奶奶洗碗。奶奶卻把她推了出來，說是要小兩口去走走，增進感情，洗碗的事兒用不着夏雪。夏雪只好出來,洗了洗手,該怎麽樣跟陳釀說呢。

Hi~吃飽了吧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太生疏了吧。這樣。陳釀,我帶你去走走。欸，又不是旅游。要不直接拉着走人？

陳釀此時正在小院兒裏的菜園子裏，看絲瓜……嗯，對。

奶奶想讓絲瓜長得又直又長于是在絲瓜下面挂了一個裝了半瓶水的礦泉水瓶,用外力把絲瓜拉直。陳釀第一次接觸到如此樸實的東西不免有些好奇。就在院兒裏站着看着，黃色的小花，嫩嫩的芽，跟城市裏冰冷的物件完全不同，這裏多了生命力，青翠的動人。

夏雪看一動不動的陳釀,以為他一定是在思考事情,不想貿貿然上去打擾了他。

夏雪于是就揉着自己的手就傻傻的站在陳釀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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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釀終于對絲瓜失去了興趣,微微搖了搖頭想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傻的時候。轉過身來,看到身後的姑娘低着頭絞着自己的手指，一副糾結的樣子。

陳釀走到夏雪的身前。

山裏人的晚餐吃的很早，現在正是太陽将落未落得時候。霞光從山頭溢出來,染的半邊天火紅，金黃一片。奶奶家的小院兒沐浴在一片金黃之中。

陳釀高大的身型為夏雪遮擋下塊巨大的陰影。

刺眼的光不見了，夏雪擡起頭來，陳釀有185而夏雪只有160 ，夏雪想要與陳釀對視只能仰高自己的頭。

此時的陳釀周身被鍍上了一層金邊。光線在夏雪眼裏暈成毛絨絨的一片。而黑色眼鏡上的小碎鑽被光照耀着一閃一閃的。陳釀的眸子也格外的亮。

陳釀的眼裏竟然帶着笑！

好暖的感覺，好想摸一下。夏雪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做了。陳釀也不提醒,就這麽縱容着夏雪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的撫摸，還很合作的彎了彎身子。

奶奶出來倒個垃圾,看見自己的孫女在摸女婿的臉,心裏一個樂呀。這老公找對了！感情真好！

“小陳啊！別再屋裏悶着,跟丫頭去走走！”

“好的,奶奶。”陳釀把那只作怪的手拿下來。順便捏了捏,好軟,便握在了自己的手裏，沒有放開的意思。

“走吧。”夏雪沒有掙紮，為剛剛奶奶看到自己摸陳釀的臉一幕感到尴尬和害羞，随即輕輕地回握住陳釀的手。

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到底不同。陳釀的手又寬又大。讓人覺得安心。

夏雪和陳釀漫步在鄉村的小巷裏。

蟬聲不絕于耳，家養的狗在路上溜達。

“沒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陳釀先打開了話匣子。

“嗯……”夏雪想了想，好像真的沒有。

“诶!痛。”突然手被人重重地捏了一下。

“跟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嗯？”

好吧，夏雪對這一聲嗯完全沒有抵抗能力。充滿磁性的聲音從陳釀的喉嚨裏發出，夏雪的耳朵癢癢的，心也跟着癢癢的。

夏雪跟陳釀分享童年趣事，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陳釀耐心聽着，不時發出一聲嗯作為回應，夏雪越講越來勁。不知不覺兩人逛到了小溪邊上。

“這條小溪，以前的時候水可清了呢!有好多小魚。特別是夏天的時候，就有好多魚苗浮在水面上游動，奶奶站在溪水裏洗衣服我就拿個小盆子在水裏撈魚。可以有好多呢。”夏雪比了一個手勢。

“我每次都想把它們養大。不過一般第二天就死光了。後來奶奶說讓我放到井裏去，我就真的這麽做了。我還抓到過鲶魚的小苗，頭大大的，超級可愛呢！我也把它放到裏面去了，剛開始的時候我一有空就趴到井邊去看魚,前幾天都看的見的。不過後來就沒有了。估計是游走了……還有還有……”夏雪一只手拉着陳釀，另一只手高興的在空中比劃。陳釀看着身側的姑娘，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那些孤單的黃昏，他不想再一個人度過。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雷人的廣場舞的聲音從下面傳來打斷了夏雪的話。

近幾年城市發展日新月異。這小小鄉村裏的人們也受到了大天/朝廣場舞的影響。一到傍晚，廣場舞就會在村頭開始跳。聽說，村裏的村支書特意為大媽們修了一個小廣場。大媽們買了一個音效倍兒棒的音響。夏雪和陳釀在小溪邊慢悠悠地逛着，看着大媽們穿得花枝招展的往村頭小廣場走去。

夏雪有一年沒回來了。路過的的何大媽看到夏雪喲地叫了一聲，把夏雪吓得一腳踩空，差點掉到小溪裏去，幸好陳釀眼疾手快快速攬過夏雪的肩膀。陳釀眉頭微皺。

“小雪！這是你老公啊！模樣可真俊！”何大媽走過來親昵的摟住夏雪的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陳釀。

“嗯。還好啦。”夏雪害羞的回應。

“小雪你老公是做什麽的啊？”何大媽問。

“白領。”開公司的也能叫白領吧。

“喲!那掙得可不少吧，小雪好福氣！”何大媽笑眯眯的說，何大媽是村裏出了名的勢力眼，看到夏雪家院子裏的路虎，雖然不了解但是看到這車那麽霸氣，一看就不是什麽便宜貨。

“你們打算住幾天啊？你好久不回家，你奶奶可想你啦，天天嘴裏念叨我們雪兒怎麽樣。怎麽樣的。看得我們這些旁人都心酸啊 ”何大媽還想接下去絮絮叨叨。

好在陳釀及時制止了她，并不着痕跡地把夏雪的手從何大媽那裏抽回來，“阿姨您好，是我有事才耽誤了雪兒回鄉探親，我們雪兒是個孝順的姑娘。”

何大媽一聽這話噎住了，“這叫什麽話啊，小雪在我們村裏可是出了名的孝順，這不一年沒回來想得緊嗎？诶诶，不多說了，她們還在等我跳舞呢！走了！”

夏雪有點震驚，她第一次聽到陳釀說這樣的話，是為了她。

村裏的人淳樸是淳樸。但是有些不好聽的消息在人們當中也像長了翅膀一樣傳的飛快，有些事傳着傳着就變了味道，有些事傳着傳着就長了刺。

在這有些封建的村莊裏。一個女人離了婚再嫁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而夏雪的母親就是一個二婚的女人。夏雪的母親叫夏妙，夏雪是她和她第一任丈夫的孩子。因為生活價值觀不同，夏雪的母親和父親很早就分開了，大約是夏雪三歲的時候。夏雪對于自己的父親毫無印象。

而她的父親也從來沒來看過她，她的母親是個好強的女人,離婚之後沒有像一般女人哭哭啼啼，面色發黃。而是更加精心的裝扮自己，提升自己的品味。後來嫁給了一個商人。那個商人對母親很好。兩人很恩愛。可是夏雪始終無法融入那個家庭。主動提出和奶奶一起生活。母親答應了，每年都給她一筆豐厚的生活費但是要求大節日必須要回家來。夏雪同意，只是每年的那筆大的生活費她只拿來付學費，和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基本不動它。夏雪總覺得那是別人的錢，雖然在法律和血緣上說她都是夏雪最親近的人，可是夏雪不覺得。

這裏的人都知道她尴尬的身份。而夏雪自己九歲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此她的心中便有一分自卑。一分難以言說的痛苦和辛酸。母親後來生了一個弟弟，自己在這個家中就是一個外人，怎麽會幸福，怎麽能打破別人的幸福?

村裏的人表面上對她很好，可是人心總是多面的。大家嗑瓜子聊家常的時候總覺得她會跟她那個沒良心的媽一樣，走出去後就不回來。只要她有一點不好，村裏的輿論導向就是她沒有良心。擺明了欺負人，欺負人家小姑娘沒有爸媽保護，可人疼的小姑娘在這樣重的道德壓力下長大，學會自我保護，給自己一個堅硬的殼。

陳釀的話給了她寬慰。她很感激，終于不用一個人面對那些刺耳的言語。有人保護的感覺真好。

“還要逛逛嗎？”陳釀提議。

“不了，我們回去吧。”每次回來都不免想起起傷心往事，她想忘記卻沒有辦法。

此刻月亮升起，但今晚月色朦胧。小路上的燈也是昏昏暗暗還不如星星閃亮。夏雪有些夜盲，陳釀松開手，轉而摟在她的腰間。兩人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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