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縱
徐牧蹲在田地裏,雙手握着手機,看着手機屏上的號碼,發呆。
他該聯系蔣以覺。他這次堅定了這個想法,但他陷入新的糾結:要不要現在聯系他?這個點聯系他合适嗎?聯系了該說什麽?
大豆上不知哪裏冒來一只金龜子,徐牧眼睛一亮,立馬拍下照片,編輯一條帶圖短信:最近田裏來害蟲,甘藍又出現根腐病,不知道該怎麽辦。
接受者蔣以覺,發送。
看着發送出去的短信,徐牧繼續發呆。
兩分鐘後,沒收到回信,徐牧頓足抓狂:“他不回我!!他是不是覺得我的問題很弱智?!啊啊啊啊!!我為什麽要問這種弱智問題!撤回撤回!撤不回啊啊啊!!”
徐牧,一個外表放浪形骸,堕入愛河中就變得十足少女的男子。
就在他抓頭哀嚎之際,一條最新短信讓他秒速恢複常态。
他迫不及待點開短信,只見蔣以覺回複:将蓖麻移植到大豆旁邊能減少你說的“蟲害”,金龜子害怕蓖麻的氣味。韭菜種在甘藍旁邊,可以防治甘藍的根腐病。
徐牧把短信往下刷了兩次,只有這兩句話,沒有其他的。
他皺起眉喃喃自語:“怎麽不說點別的,真這麽正經地解答了?不問問我最近怎麽樣?晚上有沒有空什麽的?”
還沒來得及失落,手機鈴聲響起。
徐牧一個大驚失色,手機差點滑出去,握了兩下才握緊。
他大吸一口氣,強使自己冷靜下來,接起電話,先是一聲咳嗽,再是“喂”了一聲。
不緊張,一點都不緊張。
他在心裏這麽跟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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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直接打電話給我?”蔣以覺應該是剛忙完,徐牧能聽見他那邊還有人在讨論公事。
“怕你在忙嘛,發短信你看見了晚點回也不要緊。”徐牧裝作大氣,好像剛剛蹲着回信的人不是他。
“你想得挺周到。”蔣以覺誇他。随後問,“晚上有空嗎?”
徐牧一個“有”字就要出來,猛地想起韓遠玉今早說的話,耳邊仿佛回蕩着那家夥的聲音:
越巴巴湊上去,男人越不稀罕!要吊他!吊着他!
“我……晚上有事。”徐牧咬牙拒絕了。
蔣以覺緊接着問:“明晚呢?”
徐牧嘴巴張了張,耳邊那個聲音陰魂不散:欲擒故縱!欲擒故縱啊!這是戰術!戰術懂不懂!
“明晚學校有活動。”徐牧忍痛一拒到底。
蔣以覺略覺失落地說:“哦,那只能改天了。”
“是啊,只能改天了。”徐牧握拳閉目痛悔,語氣仍要強作鎮定,“那你忙吧,改天再聯系。”
結束和蔣以覺的通話,徐牧第三次揉發抓狂,暗暗想:這招要是沒效果,他就把韓遠玉橫豎混着切!
兩天,自那天農田結束通話後,徐牧整整兩天沒和蔣以覺有任何聯系。
徐牧感覺整個人都枯萎了,兩三天時間被自己抓下的頭發估計可以做根小毛筆。
夜裏無數次怒問蒼天:媽的到底誰吊着誰啊!
他徐牧還是道行太淺。難以冷靜地等待時機。他這麽跟自己說,一定不能主動打破這個局面,不然對方就會清楚他的意圖從此抓住他的軟肋了。
徐牧煎熬地修煉自己的道行,煎熬地忍耐,煎熬地在課上反複點開手機。
隔壁桌辛流光和韓遠玉聊天聊得熱切。
“我看她根本不記得你了。”
徐牧乍一聽,還以為辛流光這話是跟他說的。
瞪着眼看過去,見到韓遠玉握着拳頭反駁:“不可能!她現在肯定在想我,想得坐立難安還等我主動去聯系她!硯明,你說是不是?”
徐牧瞬間醒悟,他們在講的是蔣凝宥。
萬硯明點頭說:“嗯,是。”他很給韓遠玉面子。
“你又沒去她家,你怎麽知道她在想你,還想得坐立難安?興許人家早有新歡,根本連你姓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了。”辛流光最愛幹的就是潑韓遠玉的冷水。韓遠玉的心有多火熱,他潑出去的水就有多冷。
“我看你就是嫉妒,來自單身狗的嫉妒,你嫉妒我有這麽一個完美無缺的對象!”韓遠玉用自身行動将“自欺欺人”這個詞解釋得明明白白。
“我cao你還直接對象起來了!”本還犯困的辛流光直接被他逗精神了,“還有,我會嫉妒你?你的弱智直癌能去治治嗎?”
“你不嫉妒我,你敢跟我打賭嗎?”
“賭就賭,怕你?你想賭什麽?怎麽賭?選個人去她家看看她有沒有想你想得吃不下飯睡不着?你能去她家?”辛流光不屑地笑了一聲。
“我要是能去她家!她家……”韓遠玉驀然想到什麽。
正準備繼續獨自枯萎的徐牧,感受到來自他們的奇異目光。
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頭往後一縮,警惕地問:“你們看着我幹嘛?”
蔣以覺的房子坐落在本市最繁華的跨海一帶,這一帶是本市的金融心髒地帶,銀行、投行、證券行總部在此林立,壤驷集團、敘木集團兩座蔣氏大樓在中區遙相對望。
中外白領精英群聚在此,路上來來回回的這些人,皆有可能是一天就幫別人賺上百萬的投資天才。
辛流光仰望這些高到快捅破天際的公司大樓,問韓遠玉:“你們家公司也在這兒?”
“你逗我玩呢?這是哪兒?”韓遠玉指指腳下這塊地皮,“這可是‘宇宙中心’!我們家公司要開在這裏,老子還上什麽大學啊!”他這個平日優越感爆棚的富二代,來到這裏也不得不朝這些真正有錢的巨佬低頭。
而蔣以覺個人的房子就在這裏。
那是一套在半山坡上的,面朝大海的白色房子,有一個大花園,還有游泳池和高爾夫球場。建造風格像北歐莊園,外觀來看,唯一接近現代化的是房子側面自帶的一個大車庫。裏面停放數十輛嶄新的名牌跑車、轎車。
如果說這些眼花缭亂的名貴車輛就讓他們嘆為觀止,那麽在蔣以覺花園裏種植的,那些舉世罕見的嬌豔真花,便足以讓他們奉獻上雙膝,磕頭喊爸爸。
“花,看見沒?那是花,是真的花啊!是活的,不只一朵,好多朵!”萬硯明看得目瞪口呆,搖頭嘆氣:“蔣以覺也太他媽有錢了。”
韓遠玉透過玻璃門看着那些讓他眼花缭亂的跑車、轎車,再看花園裏正常發育的草木、花朵,咬着牙說:“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大舅子的份上,我簡直想殺了他。”
辛流光心如死水,平淡說道:“我終于知道資本家為什麽該死了。”
酸歸酸,妒歸妒,羨慕歸羨慕,韓遠玉仍沒忘記此行的第一目的。
“聽說蔣凝宥這段時間在學經濟法,他哥哥的房子離學校近,她中午都會在這裏午休。”韓遠玉把徐牧抓過來,往前推,“你假裝來找蔣以覺,順便看看蔣凝宥在幹嘛。要是能跟她說上兩句話更好了,就幫我問問,咳。幫我問問她還記不記得我。牧哥,兄弟一場,小弟的下半生幸福就在你手上了。”
韓遠玉撲騰一聲給徐牧跪下。
徐牧領着韓遠玉下半生幸福去了。
他邊向那座大房子靠近,心裏邊告訴自己:這是韓遠玉拿命跪着求他來的,他只是看在兄弟一場,才不是真的想來找蔣以覺!
門鈴在大鐵門上,徐牧一按門鈴,面前立刻出現全息可視屏投影。
可視屏內看不見人,聲音是人工智能:“您好,請問您是?”
“請問蔣先生在家嗎?”
“蔣先生還沒回來,您有什麽事嗎?”
“我……”徐牧餘光瞥同夥,擠眉弄眼地告訴他們,蔣以覺壓根不在家。
同夥不讓他撤退,三個人躲得遠遠地拼命朝他擺手,示意他快想辦法進去。
徐牧無奈一息,對可視屏內的人工智能說:“我是他請來的花匠,來幫他打理花園的。”
“請問您能出示證明嗎?”
“證明啊。”徐牧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按了一通,給對方看,“這是我和他的通話記錄,兩天前他才電話預約了我。我能給的證明就是這樣了。”
“信息确認中。”人工智能說。
兩分鐘後,人工智能問:“姓名。”
“徐牧。”
“進行掃臉登記。”
幾道藍光在徐牧臉上掃過。
啪噔一聲,大門開了,人工智能說:“請進。”
徐牧餘光再瞥同夥,那三個同夥紛紛朝他豎起大拇指。
深呼吸一口氣,徐牧進入大門。
就在他進去後不久,一個穿着藍色工作服,戴着倆袖套,提着一桶工具,花匠打扮的人從遠處走來。
三個人,六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韓遠玉老遠叫住他:“欸,那位兄弟,你是幹嘛的?”
中年花匠以為三人是這棟房子裏的人,小跑上來,客氣笑着:“我是蔣先生請來的花匠,幫他打理花園的。”
三人呆滞。
“我有預約的,真的。你看,這是兩天前我跟他的通話記錄,他在電話上預約我的。”花匠拿手機給他們看。
三人面面相觑,心有靈犀,一同撲上去按住了花匠。
遠遠,只聽花匠大喊:“哎哎哎!你們幹嘛!救命啊!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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