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他的劫
徐牧被蔣以覺一句“做不到”激怒了,他不是蔣以覺的玩物,不是蔣以覺想扔就扔想要了又撿回來的東西。
他掙脫蔣以覺的懷抱,眼眶帶着還未褪去的紅,用他這一世都沒有過的恨意切齒道:“蔣以覺,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不知死活又招惹了你。”
正這時,公交車來了,徐牧也不管那輛車去向哪裏,轉頭跑上去。
蔣以覺伸出去要拉他的手,被他正好錯開。指尖留有的餘溫,一下子就散了。
看着徐牧拼了命也要逃開的身影,蔣以覺這次沒追上去。
他明白不能把這個人逼得太緊,但這一世,他不會再放手。
上車坐下後,徐牧雙手撐着頭,不願再看向窗外。公交車開走了,徐牧拿袖子抹淨臉上的淚痕,擡起頭,看見屏上顯示該路公交車是413路。
413,他大概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數字,他前世生前坐的最後一班車就是413路。
這是帶他離開塵世的數字。那個人,是讓他離開塵世的人。命運居然會把他們再度安排在一起,讓過往荒唐的戲碼重複上演。
蔣以覺是他的劫,他兩世都逃不開的劫。
只是,徐牧希望這一次,他能夠劫後重生。從此,不再墜入這個劫中。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對徐牧來說,這句話算是應驗了。
學校發現齊洺桓是救植會的人,要調查追責。一旦齊洺桓接受調查,他身邊和他有關系的人也躲不掉。但他如果不肯接受調查,就必須離開這個職位。
意思說明确了,就是想逼他自己走。
齊洺桓為了保護包括徐牧在內的其他人,主動要請辭。
徐牧奇怪的是,齊洺桓平時那麽低調,究竟是怎麽被發現的。直到學校發布通告的那天,徐牧無意間瞥見米良濤暗自陰笑的神情,便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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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良濤之前偷拍徐牧被韓遠玉狠削了一頓,因此懷恨在心。這段日子他成天想找機會報複徐牧,三天兩頭跟蹤偷窺,竟然讓他順藤牽出一大串瓜。
像米良濤這樣的小人,能逮着打小報告的機會絕不會錯過。更何況這個報告一點也不小。
學校發布通告說,齊洺桓利用教師這個職業煽動、蠱惑學生,給學生不良導向。即日起撤除所有職位,永不錄用,并記錄在檔。
這通告一發出來,班級裏的學生很不穩定。
班上的人舍不得齊洺桓走,他們集體罷課,到操場上抗議。校領導和書記來安撫,起不到一點用處。
齊洺桓來勸學生們回去,學生們不肯。
“齊老師,我們一定站在你這邊!”
“忍這些什麽狗屁校領導很久了,憑什麽救植會的就不能教我們?法律都沒不允許,他們擅自不允許什麽!”
眼看連齊洺桓都勸不下,校方着急了。鬧事的要只有一兩個還好,一整個班級,那還得了。
校方先是來軟的,學生不吃。後來來硬的,警告學生道:“你們再這樣鬧下去,通通要處分!”
徐牧第一個站出來,很直接的承認:“要處分就處分我,我也是救植會的。”
米良濤是全班唯一一個站在校方那邊的人,他看徐牧站出來,立刻說:“對對對,徐牧就是救植會的,一定要開除他!”
書記最氣的就是有人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煽動情緒,咬牙指着徐牧說:“你!好,你自己承認的,我一定處分你!你一定會被學院開除!到時候你爸媽也救不了你!”
然後,曾嚴厲抵制救植會,一直沉默的辛流光也站出來了。
他錯開人群,走出來說:“我也是救植會的人,要開除連我一起開除。”
米良濤眼看自己一直嫉妒的辛流光也攪和進這灘泥水裏,興奮得要跳起來:“他也是救植會的!書記!一定要連他一起開除!”
書記聲音都氣尖了:“辛流光!你是為學校拿過榮譽的!”
辛流光曾經代表學校參加過國際競賽,因為他,學校的名號現在還在國植研的榮譽榜上挂在他的名字後面。
“這份榮譽我想給誰就給誰,你們如果因為我是救植會的而不願意要,那大可以讓國植研把我從榜上撤下來。”
當然,他的名字被撤下來,意味着學校的名字也會被撤下來。
齊洺桓看着辛流光微微訝異,辛流光什麽也沒說,只是站在了他和徐牧身旁。
校方這次慌得更徹底了。
韓遠玉見他們二人都當英雄,自己也不肯落下,熱血一沸騰,情緒一高昂,坐在一位仁兄的肩膀上,叫人給他扛起來,高舉拳頭喊:“老子也是救植會的!”
書記吼回去:“你愛是不是!”
校領導冷哼着說:“你們還有誰是救植會的?如果不是,就站到這邊來,我可以不追究。如果你們再鬧下去,學校對鬧事的學生絕對零容忍!管你們為學校拿過榮譽也好,父親是幹嘛的也好,通通開除!”
“害群之馬,一定開除!”米良濤添嘴道。
沉默了有一陣,班上幾個立場不堅定的,猶猶豫豫地走了過去。
辛流光見狀氣了,大喊:“同學們,今時不同往日,植物都要死絕了,地球都他媽要毀滅了!一紙文憑能給我們一個明天,能給我們後天大後天嗎?只有救植會能拯救我們!”
“是,只有拯救植物,才能拯救我們的人生!”
“只有救植會才能拯救植物!”
幾個人的喊聲,阻斷了還想走到校方那邊去的人的路。
那些立場不堅定的,又猶豫着要不要走過來。
本還想勸學生們回去的齊洺桓,這回沉默了。他表面上看着平靜,內心卻是激動的。
有很多人都是明明白白,只是不肯活得明白。今天有這麽一些人肯因為他而站出來發聲,他很感動。
于是,他決定,堅決和他的學生們站在一起。
事情鬧着鬧着,把隔壁班的也鬧來。
孫老師帶着一班學生來,書記仿佛看見救兵,擦着額上的汗說:“孫老師,你快勸勸這幫學生,他們現在消停不下來了!”
孫老師沒應和書記,只是扭過身,問自己帶的一班學生:“你們覺得齊老師應不應該被開除?”
一班學生面面相視,兩三個聲音喊:“不應該。”
緊接着,十幾個聲音喊:“不應該!”
最後,一班人喊:“不應該!”
書記急得手抖:“孫老師你看看你學生這!”
不想,孫老師對書記報以微微一笑說:“對不起,我只會站在我學生這邊。”
書記目瞪口呆,韓遠玉高舉雙手大喊:“娘娘萬歲!”被孫老師瞪了一眼。
兩班學生一拼一湊,呼聲更高,從原本單純地想讓齊洺桓留下,變成呼籲學校撤除歧視救植會的政策。
最終,鬧到全校皆知,一校人本來只是在外圍觀,但一群血氣方剛的少年,被情緒渲染幾下,很快就會融入進去。不出半天時間,操場上少說聚了百來個人,全是呼籲撤除歧視救植會政策的聲音。
一個人喊:“我就是救植會的!”
十個人喊:“我就是救植會的!”
百來個人裏,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喊:“我就是救植會的!”
而徐牧、辛流光、韓遠玉三個人,毅然站在齊洺桓身旁,當他的臂膀與盾牌。
萬硯明站在校領導那邊,看着這三個好友,表情隐忍而複雜。他們都可以是救植會的人,但他不可以是。他家的條件不會允許他加入救植會,他沒有選擇的權力。
三個人都理解萬硯明,只是,自今日起,他們就此兩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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