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語氣是裏顯然易見的揶揄和打趣。

張臺長也是跟着嘆了口氣：“鐘亦呀，咱倆多年的交情了，我也不瞞着你，這《少女之聲》都快讓這小蘇總給我折騰成選妃大會了，跟他合作，我都快後悔死了，所以才想着趕緊自救，這幫子小姑娘上趕着想毀了自己，我這好好的節目，還想安安生生的做下去。”

這也是張臺長厚着臉皮請鐘亦過來坐鎮的原因之一。

雖說鐘家早年資本外移，跑到美國掙外幣去了，可鐘家早已積威甚久別說只是蘇家一個五服外的侄子，就是蘇家的太子爺來了，對着鐘家“不務正業”的大小姐，也得客客氣氣的，不能傷了彼此的面子，

這是規矩。

鐘亦聞言端着茶杯眯着眼聞了聞茶香，茶杯輕輕的舉起又重重的放下：“張言，咱倆同學一場，你就這麽算計我？”

張言頓時就緊張了，結結巴巴的解釋了半天都看不懂鐘亦的臉色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鐘老師那是實力演技派，那雙眼睛就那麽輕輕的掃過他，張言就覺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他能感覺到鐘亦應該是生氣了。

“你算盤倒是打得精。”鐘亦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張臺長，這才緩緩的開口：“我就說嘛，選秀節目我也看過，倒是沒聽說過最後晉級的決定權完全交給我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外行人，合着您老人家是得罪不起蘇氏的“天光”，又不甘心自己白忙活一場替那位小蘇總選妃，就讓我來得罪人？張言呀，這麽幾年不見，你這心眼兒長了這麽多呢？”

張言的冷汗是徹底地下來了。

他本想借着鐘亦的勢，壓一壓那位小蘇總，沒想到平常清心寡欲一心鑽研劇本的鐘老師竟然這麽快就看穿了他的目的，頓時心裏就開始發毛，鐘亦可不是那位小蘇總！鐘亦在圈內那是殿堂級的影後，多少人上趕着巴結還來不及，放到圈外還有一個百年的鐘家當背景板，那鐘家可是正了八經的鐘鳴鼎食之家，他給自己搬來個祖宗，然後砸了自己的腳！

鐘亦：“我也不跟你廢話，這節目既然我已經接了，就會做下去，你打的什麽算盤我也不跟你計較，來都來了，我的口碑肯定不能砸在這兒。”鐘亦說到這裏，露出了諷刺的一抹笑：“圈裏混了這麽多年，總不能讓人家說鐘亦臨退休了眼瞎到什麽爛節目都能接的程度！從現在開始，節目的一應操作我必須知情，不管是舞臺還是後期都要做到最好的效果，我相信你們水果臺的水平應該不是我今天看到得那種，我會從工作室那邊帶幾個專業的老師來對你們這些選手進行培訓。張言，你好自為之吧。”

“好好好，鐘老師肯費心就好。”張臺長的一顆心七上八下之後終于打算落回來了，陪着笑臉：“有鐘老師指導，這節目肯定火，必須火，我先替這些孩子們謝謝鐘老師了。”他這會兒也不敢随便再攀什麽交情了，一口一個鐘老師喊得十分殷切，十分油膩。

喊得鐘亦一陣煩躁，心裏有股說不出得憋屈感。

火不火她根本就不關心，她只要做出來的東西是能讓觀衆看了說一句良心出品就夠了！就像她的電影一樣，她拍了那麽多的電影，審美水平因人而異，并不是每一部都能被大衆接受并且火熱叫座，但她的每一部作品都是良心之作，絕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離開電視臺的鐘亦心裏的火氣還是沒有消，歪靠在後座的玻璃上，神情有些恹恹的，單手摸着垂在頸間的吊墜，冰涼的感覺讓她稍微透了口氣。她接這個節目，一方面确實是被秦君的話給激到那兒，另一方面跟那位張臺長也有那麽一點的關系。

張言曾經追過她，而且追了很久。鐘亦依稀記得當時還在上大學，兩人是校友，張言是隔壁編導系的高材生，在學校的時候張言就對她有些好感，不過人家不說，她又忙着拍戲，一來二去就耽誤了很多年，有那麽一段時間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張言在追她，還是深情滿滿的那種，只可惜這滿腔的深情只能錯付，哪怕又過去了很多年，鐘亦本該忘記這件事。所以當張言在多年後表示有求于她的時候，鐘亦雖然有些抗拒，但她還是來了，為了那錯付的滿腔深情，她尊重并且欽佩張言當年的深情。

Advertisement

可惜呀，當年的深情都喂了狗！

鐘亦按着額頭，眼底的煩躁很明顯，她沒想到在多年後的今天，能被張言算計利用到這種程度，果然人間不值得呀！

******

《少女之聲》這次的錄制是二十進十八，施雨童表現不錯，另有鐘亦特殊加成，最終成績排在第十三名，她自我感覺良好，完全沒考慮過如果不是因為鐘亦多為她說了一句話，她這會兒早就被淘汰了。

最令人吃驚的柯雪。

看着柯雪明顯欣喜的表情，施雨童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在大廳裏發生的那一幕，她總覺得不太對勁，可柯雪對她的解釋是那人喝醉了糾纏她，施雨童還想再問，可是看着柯雪明顯驚慌受怕的神色又問不出來，只能安慰她，叮囑她注意安全別自己亂跑，然後下意識的忽略掉電視臺的大樓裏，怎麽會讓一個醉鬼随便進門，然後保安還不攔着。

柯雪以糟糕的舞臺表演最後奪得了第三名的名次，讓很多人不服氣，這些十七八歲來參加選秀的少女大多都沒什麽背景，縱然心裏不服氣，也不敢随便口出怨言。柯雪的舞臺表演究竟怎麽樣，這些人心裏明鏡兒似的，不說只是因為不敢說，這樣的表演這樣的名次說背後沒人撐着誰信？

可，背後有人撐着的也不是柯雪一個，沖突總是免不了的。

施雨童正在卸妝的時候，那邊就已經起了沖突，柯雪被幾個人包圍着，明顯處于弱勢，領頭的那個女孩兒施雨童認得，這次比賽的第五名，她當時的表演施雨童也看了，鋼琴獨奏自彈自唱，挺有實力的，平心而論，比柯雪那段舞臺當真要強上不少，這會兒不服氣也是正常的。

拿着化妝棉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施雨童嘆了口氣，她不太想去解這個圍，柯雪明顯沒有跟她說實話，這裏面的水太深，施雨童隐隐約約也能猜到柯雪做了什麽，氣她不争氣？還是氣她沒有告訴自己？

施雨童還是站了起來，朝柯雪走去。

怎麽争氣？怎麽告訴自己？柯雪家裏有個癌症的媽，好賭成瘾的爸，這一對父母膝下還有個金貴的兒子，恨不得擺到供桌上供起來，一家子的花銷全靠柯雪自己在外打拼。她想憑着《少女之聲》這個節目翻身，想擺脫那個吸血鬼一樣的家，不有所憑借有所犧牲，她根本就做不到！

施雨童明白，她不想管，她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攬麻煩，可是柯雪待她确實是滿腔真情。偌大一個城市，她身邊沒有別人，生病時是柯雪照顧她，例假的時候是柯雪給她買各種生理用品，甚至幫她洗衣服，樁樁件件都是小事，可每一件小事都能讓剛剛失去親人的施雨童感覺到家人的溫暖，所以即便知道柯雪一身的麻煩，施雨童也邁不出離開的腳步。

伸手拉開那個五號選手，施雨童默不作聲的擋在了柯雪的面前，以一種保護的姿态護住了柯雪。

“少管閑事，沒你事兒躲一邊去。”五號明顯得不耐煩。

施雨童視線略微向下跟五號對視，她個子已經張得差不多了，一米七多一點的身高，腳上還蹬着那雙舞臺上穿過的靴子，身高明顯帶着優勢：“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麽事不能說？還是你想動手？”

五號蔑視的看了施雨童一眼，半諷刺半警告的說道：“就是你的事？這是我們女人的事兒，跟你怕是搭不上關系，我勸你識相的就趕緊滾遠點，免得一會兒花了臉沒地方哭！”

“我哭不哭就不勞你們操心了。”施雨童視線往外一瞟就看見門口有人過來了，她們這些選手暫時還都沒有簽約，平時都是藝人總管在看顧着，平時大家在藝人總管面前都很有眼色，希望通過藝人總管給上面留個好印象，哪怕最後名次不是那麽的理想，也總還有別的出路。

施雨童一眼就看見藝人總管好像是領着什麽人過來了，彎着嘴角壓低了聲音說道：“在這兒把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既然都是出來工作的，大家各憑本事，要是在這兒鬧起來，平白便宜了其他人，這也不是你願意看到的吧？”

五號顯然也看到了那邊有人進來，進一步攬住了施雨童的肩膀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低頭冷笑了一聲：“你倒是護着她，可惜呀，別到最後養了一只白眼狼，喂不熟再反咬你一口！施雨童是吧？今天你的演出很精彩，要繼續加油，我也很看好你呢！”看好你們反目成仇！

言罷，拍了拍施雨童的肩膀，又看了施雨童身後的柯雪一眼，嘴角帶着玩味的笑，轉身向藝人總管的方向走了過去，不一會兒的功夫，施雨童就聽見了明顯的調笑聲，她緩慢地吐出一直憋在心裏的那口氣，回身給了柯雪一個很輕的擁抱。

“小雪，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