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愛心熱水

陶馳覺得自己不太行。

人家只是說希望見到你，沒準是想表達希望你晚上能把保溫桶帶回去，明天繼續執行送飯小弟的任務，并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可他現在像個傻子一樣笑了半個多小時了，嘴角上揚的弧度一直都沒辦法降下來。

Md不就是送飯小弟麽！能換來尹隊長這麽一句“你能來我很高興”值了！他就是尹晝的舔狗！

等到下班的時候雨還沒停，陶馳胸腔裏揣着個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坐着通勤車去警局。

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女老師問他：“陶老師今天還在警局下車？”

陶馳點頭：“對啊。”

女老師：“見女朋友去吧？”

陶馳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女老師笑道：“你看你臉上那燦爛樣兒，說不是見對象去都沒人信。”其他老師聽到八卦的信號趕緊圍上來應和。

陶馳一張嘴說不過四五個女老師，敗下陣來，被迫回應她們的八卦心。

“她住公安局附近啊？”

“做什麽工作的啊？”

“長啥樣？”

“今年多大了？”

“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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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馳挨個回複：“他不住附近，工作是警察，長得挺好看的，今年27，我還沒把人追到手……”

“警察可不太好啊……”

“一個小姑娘幹警察能行嗎？”

“我記得你才25吧？這小姑娘比你還大兩歲？”

“你這也不行啊，還沒把人追到手。”

雖然同性婚姻法通過十幾年了，但老一輩的人依舊對同性戀保持着偏見。通勤車裏有很多上了年紀的老教師，陶馳也就沒反駁她們的話，免得以後和幾位老前輩相處起來不自在。

他笑着回應了幾句，等車一到公安局就立刻下了車，下車後長舒了一口氣。

和他一起下車的蘇老師笑道：“別聽她們亂講，警察也挺好的。”

陶馳和他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蘇老師教科學，三十多歲，有個同性戀人，算是學校裏維二知道他性向的人——另一個就是劉露。

蘇老師朝他揮揮手，向着來接他的愛人走了過去。

蘇老師和他老公結婚五年，還是一如既往的恩愛。

陶馳實名羨慕。

……

他舉着傘一路淌水到了警局，局裏還在處理連環車禍的後續事件，不算是特別忙，但也不清閑。

老張忙裏偷閑和他說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這場車禍的開端與一個闖紅燈的中年女人有關。第一個司機為了避開他急踩剎車，導致後面的幾輛車全部追尾。和雨天路滑只有一丁點的關系。

陶馳好奇道：“那這算誰的責任？”

老張嘆了口氣：“第一輛車百分之七十五，剩下每輛車百分之五。”

陶馳：“？那行人呢？沒責任？”

“從交通事故的角度來看，雖然第一輛車是因為避讓行人而發生的事故，但行人和事故現場并沒有直接關聯，頂多被罰款五塊錢闖紅燈費。

陶馳爆了句粗口：“這他媽也行？！”

老張道：“後面有一輛賓利，三百多萬，這麽一撞算上別的車估計要賠個幾十萬。”

估計現在得知判決結果的司機恨不得當時直接撞上去。

老張幽幽地說道：“我就說咱們國家的交通法規得改，要是滿六周歲以上的所有人闖紅燈被撞司機都不用負責，看誰還敢……”

“就你長嘴了？”尹晝從走廊深處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打斷了老張的講演。

老張立刻立正，向他敬了個禮：“報告隊長！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尹晝道：“趕緊滾。”

老張馬不停蹄地滾了。

尹晝對陶馳說道：“他一個公職人員議論這些不太好。”

陶馳道：“我懂。”

尹晝把保溫桶給他：“請你吃飯的事得拖一拖了，今天的事沒處理完。”

“責任都已經确定了，還處理什麽？”

“第一輛車的司機趙某要上訴，說責任認定得不夠合理；其他車主要賠償，他拒絕支付，還說要去找闖紅燈的郭某拼命……” 尹晝長舒了一口氣，無奈道，“至于郭某，她拒絕支付五元的交通違法費。”

陶馳都愣了：“五塊錢都不交？”

尹晝道：“郭某表示別人都闖紅燈了，憑什麽只罰她，要麽就把所有闖紅燈的人都抓起來交罰款，要麽就放她走。”

這是什麽極品人類啊？

從小到大遵守法律法規的陶馳沒見過這種不要臉的人類，因為她闖紅燈造成了這麽大的事故，她只需要交五塊錢罰款還不樂意……

根本沒辦法理解，換了他……算了，換了他不會闖紅燈。

尹晝道：“我這邊實在走不開，你先回去吧，明天也不用給我送午飯了，我不一定在局裏。”

“那明天晚上你會回來麽？”

“回來，不然我怎麽打卡下班？”

陶馳撂下一句：“那我送過來你有時間就喝！”說完轉身就跑。

“哎——！”尹晝伸出一只手想抓住他，卻抓了個空，最後只能笑着搖搖頭：“跑得還挺快……”

……

雨天路滑，小心慢行。

陶馳從前從來沒有這種意識。

現在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尾椎骨隐隐作痛，終于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他的雨傘掉在幾米外，傘骨扭曲成一個一看就是折了的角度，瓢潑大雨給他免費洗了個臉。

“嘶——”

疼是真的疼，不過他有保護好保溫桶！

他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活動兩下感覺問題不大，于是去撿起不太能用了的雨傘，站在路邊攔車。

看他這副“濕身”的樣子，好幾輛車都沒停，亮着空車的牌子從他身邊飛馳而過。陶馳連着打了個兩個噴嚏，終于等來了好心的司機大哥，那個時候他的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下車的時候司機大哥的找零他沒要，在大哥的道謝聲中他打開車門下車，被一陣大風吹得透心涼。

“阿嚏——！”他打了個噴嚏，暗道要遭，趕緊去藥店買了盒抗感冒的藥，路過雜貨店又買了把新傘，這才回家洗了個熱水澡，把自己裝進被子裏。

他的手機差點進水報廢，不過萬幸的是還差了一點，他洗澡前用衛生紙把手機包了起來，現在拿出來一看，屏幕上有一條尹晝的微信消息提示——

PM：到家了告訴我一下。

時間在他洗澡的時候。

陶馳趕緊回複他：下雨天不好打車，我剛到家沒多久。

PM：先洗個熱水澡吧，多喝點熱水，別感冒了。

陶馳捂住了臉。

為什麽！為什麽尹晝說出來的“多喝熱水”都讓他的心髒怦怦亂跳！他怎麽這麽沒出息！

陶老師：好的，我洗完澡就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麽麽噠.jpg]

PM：嗯，晚安。

已經把被窩捂熱乎了的陶馳又從床上爬起來，現去燒了一壺熱水。

十幾分鐘後，他抱着保溫杯，靠坐在床頭上，“噸噸噸”地喝水。

溫熱的水不斷從喉嚨流進胃裏，溫暖了有些冰冷的身體。

真幸福啊，這就是尹晝愛的熱水吧？

……

不知道幾點鐘，陶馳被一陣洶湧的尿意憋醒——睡覺之前喝了那麽多水，不被憋醒才是奇了怪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嗓子裏像是又兩把火在烤，又像是有千萬只鋼針在紮，疼痛難忍。

眼前是一陣天旋地轉，他扶住了床邊，一步一挪地去了趟衛生間。

解決完生理問題後他對着鏡子一看，發現自己眼下漆黑，面頰通紅，整個人都是一副腎虛的模樣。

陶馳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太好。

他晃晃悠悠挪回床上，拿着手機撥通主任的電話。

電話那邊響了二十多秒才被接起來，一個困倦的男聲問道：“誰呀？”

陶馳道：“主任……我想請個假……”

主任在那頭大吼：“你有病嗎？今天周六，現在才六點半，你請個鬼的假？！”

“嘟——”電話被挂斷，陶馳迷迷糊糊地往床上一躺。

原來是周六啊，那就可以放心接着睡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了耳邊的嗡嗡聲，一遍又一遍地吵得人心煩。

他想睜開眼睛，眼皮卻有千斤重一樣，廢了好大的力氣才重見光明。

噪聲的來源是被他放到了腦袋旁邊的手機，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是“警察叔叔”。

陶馳遲鈍的大腦沒意識到這個人是誰，接電話後虛弱地問道：“喂，警察同志你好……咳咳，我沒報警啊……”聲音異常沙啞。

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你生病了？”

陶馳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好像有點熱……”

“家裏有沒有退燒藥？起來吃點。”

“有的。”其實沒有，他常年不生病，所以總是忘記買藥，家裏的藥估計早就過期了。不過要是說沒有還要爬起來去買，一下也不想動的陶馳選擇虛報情況：“那我去吃藥了，警察叔叔再見。”

尹晝無奈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燒糊塗了吧？吃藥可能不太行，你家附近有診所嗎？去打一針吧。”

陶馳嘴上答應道：“好的，我這就去……咳咳……我嗓子好痛哦，不說了……”嘴上說着去，身體卻絲毫沒有要挪動一下的意思。

尹晝急忙道：“別挂！你這是要燒傻了，把你家地址告訴我，我一會兒午休去找你。”

陶馳還不願意：“我又沒犯法，憑什麽咳咳上我家抓我？”

尹晝氣笑了：“我做人口普查，你不告訴我你家在哪就是犯法，快點說。”

為什麽做人口普查還要知道他家的地址？

抱着這個重點完全跑偏了的疑問，陶馳含糊地把自家地址報給了電話那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