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洩題

即使尹晝很想立刻回家安慰自家男朋友也不行——他們的車報廢了，必須得蹭一趟警車。

嫌犯是個寸頭男人，三十多歲，此刻他正兇狠地盯着尹晝和陶馳，那目光像是要把他們活扒了一樣。

尹晝當警察這麽多年，這種眼神不知道見過多少次，完全不在乎。他擋住陶馳，讓嫌犯只能看到自己，護着陶馳上了一輛警車。

兩人被警車護送回家，下車的時候還接受了附近居民的注目禮。

陶馳神色恹恹，心裏一直不上不下的，剛坐到沙發上，他整個人就往後一仰，差點把尹晝吓死。

尹晝摟着他，就差上來掐他人中打120了。

陶馳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我沒事……就是感覺身體被掏空……”

他坐直身體，看着尹晝：“你剛才真的要吓死我了！！”

尹晝安撫性地親了親他的嘴角，像哄小孩一樣說着：“不怕了不怕了。”

他沒說以後不會這樣了，也沒有為自己這種不要命的行為道歉，陶馳明白，這意味着以後如果再出現類似的情況，他依舊會這樣選擇，依舊會把自己的安全放在最後。

他現在有一點明白為什麽之前他追求尹晝的時候，尹晝說希望兩個人再互相了解了解了——因為他的工作，因為他的性格。

尹晝其實并不需要太過努力的工作，他的家庭足夠支持他任意揮霍一輩子。

陶馳看到了尹晝平靜成熟外表下的中二和熱血，也因此更被吸引。

哪個男人不渴望冒險？哪個男人沒有一場武俠夢？

即使是他這種佛系的性格，都在心底憧憬着能夠去懲惡揚善、除暴安良……

所以他願意理解尹晝，包容他的小中二，支持他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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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馳扯住尹晝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你因此出了什麽事，我就立刻踹了你找別人，你聽到了嗎？！”

這麽說着，他的眼眶卻紅了。

尹晝吻去他眼角的水漬，輕聲道：“好。”

……

不管怎麽說，第二天中午兩人還是沒能一起吃上一頓飯。

——尹晝出勤，陶馳開會，兩人都忙得腳不沾地，連自己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臨近期末考試，學校裏的氛圍變得更加緊張。即使他們是一所排行中等的小學，家長們照樣在意學生的成績。

陶馳和二年組另外兩名數學老師被抓去出題。由于他是半路出家，引起了另外兩名老師有意無意的排擠，但他一個大男人，犯不着跟兩位女老師計較，排擠就排擠，他還樂得輕松。

空閑的時候他去班級裏走了一圈，一群皮猴子不知道從哪得知了他要出題的事，圍住他溜須拍馬。

為首的是二年一班的體育委員，叫于浩，一個高高瘦瘦的小男孩，在班級成績的中下游苦苦掙紮。

他上來就誇陶馳：“體育老師！你今天是不是換了新衣服？真帥！”

沒叫他數學老師，反而叫體育老師，估計是想借機跟他套近乎。

陶馳面帶微笑：“我昨天也穿得這套。”

于浩大眼睛滴溜溜一轉，反駁道：“不對！老師你昨天穿得是灰色的半截袖！”

陶馳輕輕怼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不好好學習，成天觀察我穿什麽？”

于浩嘿嘿傻樂：“咱倆啥關系啊，我可是你的體委！”

旁邊他的幾個小弟附和道：“是啊！體育老師你得跟于浩天下第一好！”

陶馳直接道：“你們想幹嘛？直說。”

于浩搓搓手：“老師，你給我們畫畫數學考試範圍呗？”

陶馳笑了：“不行啊，我是個體育老師，不知道數學考試都有什麽題啊。”

小朋友們一片怨聲載道。

陶馳想了想，又說：“這樣吧，下節自習你們別寫作業了，我給你們講講數學？”

他身邊的幾雙眼睛全都亮晶晶地看着他，就差把他擡上講臺逼他講題了。

平常沒見這幾個小子這麽熱愛學習。

“等一下。”陶馳道，“這事得全班同意了才行。”

“放心吧！交給我們了！”

于是這天課間操，以于浩為首的幾個小朋友什麽都沒幹，就向班級裏的同學安利數學課了。他們還挺有小聰明，除了安利，還叮囑所有同學別往外說，倒是給陶馳省了不少麻煩。

到了自習課的時候，陶馳走上講臺，全班四十雙眼睛閃亮亮地盯着他，讓陶馳心裏難得地有了一絲絲愧疚——不過只有一秒鐘。

“請同學們打開數學書，翻到第四頁，課後習題，大家跟着我再一起複習一遍，城樓在國旗的北面，那麽城樓在哪裏……”

小朋友們等着傳說中的考試範圍，聚精會神地聽他把講過的知識快速複習了兩遍，等到快要下課，陶馳才悠悠地合上數學書：“這就是這次考試範圍了，同學們只要好好複習，都能取得好成績的。”

于浩：“？？老師你騙人？”

陶馳無辜臉：“我騙什麽人了？你敢說考試不從數學書裏出題嗎？”

于浩啞口無言，班級裏議論紛紛。

張安安拿着鉛筆認真算乘法，嘴上說道：“我就知道陶老師不可能那麽大方！”

陶馳用鐵格尺敲了敲黑板，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今天，老師要點名批評于浩等幾位同學。”

班級裏像是被摁了暫停鍵，所有聲音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和窗外上體育課的班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于浩小聲嘟囔：“怎麽其他人就是等了……”

陶馳冷聲道：“因為你的膽子最肥，還敢帶頭找出題老師要考試範圍！”

“除了你，其他同意上數學課的所有人都要點名批評。你們懂這種行為叫什麽嗎？這叫投機取巧。平常不學習，考試幹着急，不好好複習學過的知識，反而淨想些歪門邪道的。于浩你站起來！”

于浩被吓得不行，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老師我錯了！”

陶馳嚴肅的表情差點沒維持住。

這小夥子也太慫了……

他順着問道：“你錯哪了？”

于浩低頭道：“我不該投機取巧，不該歪門邪道……”

陶馳讓他坐下，繼續教育班級裏的四十棵大白菜：“你們現在可以靠我洩題考個好成績，但那是你自己的水平嗎？你拿着高分不臉紅嗎？我能給你們一次題、兩次題，等你們上初中了怎麽辦？也去找初中老師要題嗎？”

班級裏沒人說話，大家都低着小腦袋瓜。

“你們班主任劉老師在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要題？是不是覺得我和你們關系好了，所以能縱容你們犯錯？今天我提前告訴你們，我對作弊是零容忍，題你全答錯，我不會說你怪你，但是誰要是作弊被抓到了——”陶老師揚起笑臉，“那就不是單純的成績作廢的事了……”

小朋友們一個個像小鹌鹑似的不敢出聲。

陶馳反省了一下，平常他和這些小朋友和顏悅色的，今天冷不丁一嚴肅估計要把他們都吓壞了。他緩和了語氣，輕聲說道：“鑒于你們表現得不好，我決定下節體育課上數學了！”

此話一落，頓時引起了一片怨聲載道。

張安安舉起手：“報告陶老師，我沒同意畫範圍，但是少數服從多數了，請問我可以上體育課嗎？”

剩下的一群人全都舉手：“老師我也少數服從多數了！”

“我也是！”

“我也是！”

陶馳絲毫不為所動：“既然當時你們少數服從多數了，體育課的事也少數服從多數吧。”

說完這句，下課鈴聲正好響起。

陶馳拿好數學書，撂下一句“下節美術課誰都不許寫作業”，然後就離開了班級。

只剩下二年一班的一群人，既沒知道數學考試範圍，還損失了一節寫作業的自習課，雞飛蛋打，兩邊沒好。

……

回家後他把這事跟尹晝學，逗得尹晝沒忍住笑。

尹晝笑完了還不忘提醒他：“你注意點，我怕有人抓你把柄，說你漏題。”

陶馳不在意道：“誰那麽無聊啊，教室裏都有監控，我漏沒漏題一看監控不就知道了？”

尹晝一想也是，就把這事掀過去了。

他倆誰也沒想到還真有人這麽無聊——

半個月後就是期末考試，二年一班的同學在他的耳提面命之下沒一個人敢作弊。

等他批完卷，考試成績一出來，驚奇地發現他班的數學平均分比其他幾個班高出了一大截！

他當即發微信氣劉露：“唉，沒想到體育老師代班比你數學老師帶班考得好那麽多！”

劉露給他發來一段語音：“姓陶的我告訴你，我可在醫院待産呢，你要是把我氣出了個三長兩短，我老公能找你拼命！”

陶老師：呸呸呸，趕緊自己去呸三下！

吓得他不敢惹劉露了。

二年一班四十個同學，難得的都在六十分以上，張安安更是考了一百分滿分，優秀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及格率百分百！

他們如此大的進步引起了學校領導的重視，幾名領導也反思是不是讓陶馳來教數學更合适。

陶馳美滋滋地請尹晝搓了一頓燒烤，高興得連喝四瓶啤酒，喝多之後被尹晝抱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他的酒還沒醒，就收到了學校領導的電話：“另外兩名數學老師聯合舉報你洩題，你先來學校接受調查吧……”

一瞬間，他的腦袋徹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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