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隊長的抉擇

“不行。”老板幹脆拒絕了胡娜娜的提議。

胡娜娜堅持道，“今年的楓月不同往年, 有蒼羽加入我們單人擂臺的勝算并不高, 不如幹脆放棄, 讓蕭章和我組2V2, 這樣我們在6V6和2V2上就能取勝！”

老板擺了擺手, “楓月的2V2一直是新人組合，你們兩個上去欺負人家未免太難看了。再說了，王牌搭檔要保持神秘感, 對雷霆這一場剛拿出來, 下一場又來，粉絲們會免疫的, 這完全沒有比賽效果。”

胡娜娜剛要說話，老板又打斷了他。

“比賽最重要的是什麽？是賽場效果啊, 打得驚心動魄跌宕起伏逆風翻盤，這樣的比賽觀衆才會喜歡, 粉絲們才會印象深刻。你要拿出王牌組合去和兩個新人打，有意思嗎？大家都知道你們會贏, 還會覺得你們欺負新人，我們戰神有你和蕭章這樣的選手, 為什麽要放棄單人擂臺？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但是我有預感！這次的雙人擂蒼羽一定會出場, 有可能是蒼羽和那個小姑娘，也有可能是蒼羽和雪神, 那樣以我們隊伍2V2選手的水平根本打不贏！”

胡娜娜據理力争, “我們的團戰陣容比楓月要好一些, 6V6非常有希望，只要拿下2V2，我們就能保證以小組第一的成績出線，A組的比賽已經全部結束了，如果我們拿到第二名，季後賽的第一場極有可能會碰上骁狼，輸掉的話戰神将無緣四強！”

老板被她這話吓到了，他忽然想起今年的分組情況太特殊，骁狼和WG都在A組，且現在骁狼已經以小組第一的成績出線，WG則是小組第二，按照季後賽小組第一和小組第二對決的規則來看，戰神抽中骁狼的概率是1/2。

要說和WG還可以一打，可是和骁狼……

胡娜娜看着老板沉思的模樣一陣心寒，戰神是老牌強隊，隊員的實力分明并不差，可自從前隊長姚俊退役，戰隊開始力捧蕭章後就變得越來越畏手畏腳。

骁狼算什麽？昔日也曾是戰神的手下敗将，可去年季後賽和全球總決賽兩次敗給骁狼的經歷卻讓老板有些怕了。

老板琢磨了半天問道，“你覺得楓月很強？”

胡娜娜肯定地道，“是的，如果不拿出我和蕭章的雙人組合極有可能會輸。”

“你和蕭章雙人擂如果碰上蒼羽有沒有把握必勝？”

胡娜娜抿了下唇，“我只能說，勝算很大。”

楓月現在和他們的積分持平，為了以小組第一的成績出線，宋雪陽肯定也會拿出殺手锏，胡娜娜不敢保證自己能贏過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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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見她猶豫，幹脆搖起了頭，“不行不行，如果你沒有把握必勝，我是不會讓蕭章和你上場的。戰神金童玉女王牌組合戰無不勝、從無敗績，比賽可以輸，你們兩個不能輸。”

胡娜娜被這番話驚到了，選手本來就是為了戰隊服務的，戰隊輸掉了，王牌組合贏了又有什麽意義？

“再者說，楓月也不過一個宋雪陽一個蒼羽，我們戰神有你和蕭章，沒什麽打不過的。退一萬步講，就算真輸了，也未必一定會抽到骁狼。娜娜，你身為隊長要對隊伍有信心，不要老是想着放棄放棄，我們戰神有那個實力，就算打楓月一個3:0也不是不可能，行了，你走吧，我是不會同意的。”

胡娜娜從辦公室裏退出了，靠在走廊的牆上。

自從老板發現她和蕭章的組合非常吸金後就對他們格外愛護，身為隊長的她想拿出這對組合居然還要通過俱樂部高層的同意，為了保持他們連勝的戰績，凡是沒有把握獲勝的比賽根本不許他倆出場。

什麽王牌組合、戰無不勝，真是可笑！

比賽效果，粉絲數量，不能贏都是狗屁！

對戰冠軍骁狼戰隊時之所以敢讓他們上場，完全是因為圈裏的人都知道關何本人從來不打2V2！

殺手锏，不就應該是在碰到強大的敵人時使用嗎？

“喲，娜娜。”

一個讓人惡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胡娜娜頭都沒回擡腳就走，結果蕭章快走一步攔住了她。

胡娜娜深吸一口氣，挑眉，“有事？”

蕭章一手撐着牆壁，壓下頭，“聽說你在老板那碰了壁，過來關心你一下。”

胡娜娜不為所動，壓根不相信狗嘴裏能吐出象牙來。

果然，下一秒蕭章的臉色就變了，“娜娜，我警告你，單人擂臺我是打定了，和蒼羽這一場誰都別想阻止我。”

胡娜娜冷笑一聲，“蕭章，你在我眼裏就像個智障。你不會還天真地以為自己能打過蒼羽吧？或許去年的你還有希望，今年？呵，今年你來訓練過幾次？你兩次敗在蒼羽手下難道還拎不清？”

“那只是因為我這一年沒怎麽玩其他職業，不熟悉罷了！如果我拿到氣功師，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胡娜娜不想和他多費口舌，可又一想如果是蕭章的話，老板多少會認真考慮。

“蕭章，或許你和蒼羽在擂臺上解決個人恩怨的行為是很帥，可你要知道只有你一個人贏了隊伍卻輸了，這樣的結果毫無意義。你和我組雙打，我們在6V6和2V2拿下勝利，這樣的安排才最穩妥。”

蕭章沉默地看着她，“你想讓我和你組2V2？”

胡娜娜繼續哄着，“對，這次贏了楓月，季後賽無論碰上WG還是Supper我們都不會輸，戰神戰勝了楓月，你不覺得這樣的結果比蕭章戰勝了沈淮更好嗎？”

蕭章又朝她湊近幾步，把頭壓到她面前，兩人幾乎鼻尖對着鼻尖，他忽地扯開嘴角低聲道。

“你求我啊。”

胡娜娜身子一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蕭章還在哄，“娜娜，只要你開口，我這就去和老板說，你想贏，不是嗎？”

胡娜娜忽然覺得好冷，冷得嘴唇發顫，那雙總是冷靜睿智的眼睛居然隐隐泛紅。她開口，聲音輕得幾乎察覺不到，“我今天才發現，戰神是我一個人的戰神。”

說完繞開蕭章就下了樓，她沿着小路往外走，路過的隊員紛紛停下來問好，她面色如常和他們挨個點頭。

她肚子有些痛，胸也跟着脹痛，算下來和楓月比賽的那天正是她生理期的前幾天。

胡娜娜從以前就一直是生理期的前幾天會比較痛的類型，接手戰神戰隊後操勞過度，又事事不順，這個問題就更加嚴重了。之前每次趕上生理期有比賽，她都會吃些藥錯開時間，這一次卻覺得沒必要了。

如果說從老板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她覺得很氣憤，那麽和蕭章談過後，她便覺得自己很可悲。

為了贏，為了穩住戰神的地位，她付出了多少努力？然而真正在意戰隊輸贏的人卻只有她自己，更可悲的是，不管她多麽厭惡、恨不得蕭章立刻離隊，卻仍然只有依靠他的力量才能贏。

胡娜娜覺得自己很沒用，她說服不了老板，也搞不定蕭章，自己一個人又贏不下比賽。身為隊長，她眼睜睜地看着隊伍即将輸掉比賽，卻無能為力。

為什麽？

大家都不在意的東西，為什麽她要去在意呢？

說到底她也已經23歲了，戰神在她的手上雖然沒有再創佳績，可也勉強穩住了冠亞軍的位置，最多再有兩年，或者明年，她就該退役了，為什麽要讓自己活得那麽累？

她坐在花園的亭子裏呆呆地想，忽然有人從背後喊她的名字。

“娜娜！”碰到自己提拔上來的後輩，姚俊很高興，“在這幹嘛呢？坐這多涼啊，快起來。”

胡娜娜沒想到會碰上姚俊，她連忙整理好情緒站起來，“我沒事，隊長你怎麽來了？”

“你怎麽還改不了口，我不是說了叫我俊哥就行了嗎？”姚俊責怪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就笑逐顏開，“好不容易來成都解說，當然要回家看看。”

胡娜娜聽到他說“家”，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往上冒。

“哎喲哎喲，看見我至于這麽激動嗎？你都是隊長了可不能哭鼻子了，咱們戰隊還指着你呢。”姚俊遞給她一包紙巾，“明天打楓月有信心嗎？”

姚俊剛好問到了胡娜娜最難以啓齒的痛處。

她沒說話，姚俊也沒注意到，帶頭往俱樂部走，“楓月今年的陣容很強，你們要拿出最好的狀态，不過也別太緊張，你和蕭章都是頂尖選手，這場比賽我很期待。”

胡娜娜悶悶地“嗯”了一聲，姚俊許久沒回來心情很不錯，一直在說隊裏的事，“過年的時候我給老板打電話，他還跟我誇你們倆有本事，聽說贊助費都比我在隊的時候翻了不止一倍？哎，我這前隊長都有點沒臉回來了。”

胡娜娜連忙道，“俊哥你說什麽呢，戰神永遠是你的家。”

姚俊笑了，“是啊，還得感謝你把這個家打理得這麽好。蕭章的脾氣我知道，戰神交到你手裏真是辛苦你了，好在蕭章只是皮了一點，夠努力實力也不差，我看你們這兩年處的也挺好的，可比我剛離隊那會強多了，那時候你倆還總吵架呢。”

胡娜娜沉默不言，姚俊卻剛好說反了。

蕭章已經不是他記憶裏的那個蕭章了，反倒是當年那些吵吵鬧鬧的日子，現在想來才是入隊以後最開心的時光。

蕭章變了，老板也變了，戰神已經不再是姚俊熟悉的那個上下一心，一舉拿下中國戰隊世界最佳成績的豪門強隊了。

只是面對這個久經沙場、功成身退的前隊長，胡娜娜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番話來。

姚俊先去和老板打了個招呼，然後便去了戰隊的訓練室，他的到訪讓隊員們都很高興，在這位前隊長面前蕭章總算也知道收斂點，訓練室的氛圍其樂融融，姚俊也沒察覺出異樣。

走得時候胡娜娜要開車送他，姚俊見她堅持，推辭了兩次也就沒再拒絕。

胡娜娜系好安全帶，姚俊冷不丁地問，“娜娜，我當初執意把隊長的位置交給你，你怪我嗎？”

胡娜娜的手一頓，想起了那段對她來說最黑暗的時光。

姚俊退役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把隊長的位置交給蕭章，可出乎意料的，他卻對自己說——“戰神今後就交給你了。”

這句到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當時卻确确實實從姚俊的口中說了出來。

她的資歷、水平都比不過蕭章，甚至比隊裏的其他人入隊還要晚些，可姚俊力排衆議，直接把她推上了隊長的位置。

剛開始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既要頂着外界的質疑，又要讓隊員們心服口服，還要肩負起冠軍戰隊隊長的責任，胡娜娜曾一度覺得自己要瘋了。

可她還是挺了過來，那時候蕭章還是支持她的，這人對當隊長沒什麽興趣，一門心思地撲在比賽，可惜時過境遷，現在卻完全不同了。

“怎麽會？”胡娜娜拉動挂擋，踩下油門，“沒有俊哥，就沒有我的今天。”

姚俊笑了一聲，“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好勝要強又十分冷靜，你的目光告訴我你是想闖出一番成績的人，和我一批退役的老隊友不少，新人裏能拿得起的只有你和蕭章，但蕭章作為選手我不擔心，當隊長還是不行。”

他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具體說，“本來把隊伍先交給修然，等他第二年退役的時候再交給你也是可以的，但我還是想讓你早點當上隊長，你對這個隊伍沒有歸屬感。”

胡娜娜放慢了車速，目光止不住地往身旁瞧。

“其他人贏了比賽都很開心，而你只是想變得更強，聚餐時也很少和大家說話。我開始以為你是女生，和一群男人在一塊也沒什麽話題，可後來我才慢慢發現，你只是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你想變強，想證明自己，想打破頂級職業選手都是男人的僵局，除此之外的事你都漠不關心。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沒有錯，但等你站在頂峰的時候會發現其實也就那麽回事，除了達成目标的成就感，什麽都沒剩下。”

“電競選手的職業生涯就那麽短短幾年，時間一到不管有沒有爬到峰頂都要下來，上山的時候別一門心思地低頭爬，下山的時候才能不留遺憾。”

“當初沒和你說這些是因為你還不懂，現在的戰神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你把它當成你的家了嗎？”

胡娜娜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姚俊送走的，只知道姚俊下車後她止不住地哭，哭得狠了就抹一把眼淚。

一直以來，她都想着戰神的今天是姚俊一手打拼出來的，她一定要守住，可現在想想，戰神的成績又何嘗不是她的一番心血呢？

別人可以不在意輸贏，可以漠視她的努力，但她自己不能，她要贏，要盡一切努力對得起自己！

胡娜娜猛地調轉車頭，開到附近的藥店，買了一盒避孕藥。

結完賬卻不巧碰到了海星。

海星看到她就紅了臉，支支吾吾地打招呼，“娜、娜娜姐，你怎麽在這啊？身體不舒服嗎？”

海星有些奇怪，這裏是賽場附近，而戰神俱樂部離這遠着呢，胡娜娜就是買藥也不至于跑這麽遠啊。

胡娜娜把藥放進塑料袋裏，往身後藏了藏，“恩，我送姚隊長過來，順便買些藥，最近肚子不太舒服。”

海星非常擔心，“最近氣溫變化大，你是不是着涼了呀？回去多喝點熱水，你們成都的東西太辣了，這幾天少吃點吧。”

他一邊說還一邊用手在嘴邊扇，好像剛吃了一串辣椒似的。

胡娜娜忍不住笑了，她知道海星對自己有些意思，只是這孩子不僅年齡小，性格也很可愛，實在沒法給她一點被人喜歡的感覺，反倒是每次看見這個小家夥都像看見了自己的親弟弟一般。

“好，我知道了，你過來買什麽，生病了？”

“哦，我來給沈淮買些活血的藥，他的手雖然好的差不多了，可這不是馬上要比賽嘛……”

他說到一半就意識到下一場比賽的對手正是戰神戰隊，頓時噤了聲。

胡娜娜想到沈淮的手就是因為蕭章才受的傷，目光也冷了下來。

“這樣啊，那你快買吧，我先回去了。”

海星還有些不舍，“好，路上小心。”

胡娜娜笑了一下，“好的，加油。”

女神跟他說加油了诶！

海星覺得心裏仿佛有一堆小太陽對着他轉。

他給沈淮買完藥，忽然想起胡娜娜拿的藥盒又問，“對了，剛剛她買的什麽藥？”

兩位藥師對視一眼，莞爾一笑，“這你打聽什麽？不能說。”

海星不太高興，餘光一瞥，忽然在一旁的櫃子上看到了胡娜娜剛買的藥，他不記得藥名，但盒子卻是一模一樣。

“是不是這個！左炔諾孕酮片……這是什麽東西？”

兩位藥師閉口不言，一臉一言難盡的模樣。

海星順着她們怪異的目光低下頭，就看見自己手邊貼着一張提示條——避孕藥品專櫃。

“……”

海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他把藥丢給沈淮就垂頭喪氣地坐到電腦前，一整天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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