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楓月VS WG

雙方選手準時進入了等候室，場上觀衆熱情地吶喊助威, 唯獨少了張嘉言的身影。

姚俊被導演招呼過去, 得知張嘉言被粉絲從樓上推下去, 現在正在前往醫院。

他想起一周前張嘉言跑上解說臺向沈淮下戰書的事, 心裏不是滋味。

他知道這事賽委會肯定會賠償, 那名粉絲也難逃其咎，可再多的人擔責又有什麽用？一年一次的全國總決賽，一個選手的職業生涯又能有幾個明年？

他嘆了一口氣, 回到解說臺, “很遺憾地告訴大家，言隊出了些意外, 沒有辦法參加比賽，今晚WG将由副隊長賈雲歌帶隊。”

此話一出整個觀衆席都炸了, 臺下嗡聲一片，有粉絲激動地大喊, “不可能！我看見言隊入場了！”

直播間中的彈幕也沒好到哪去，WG的粉絲刷了滿屏的問號。

【什麽情況？言隊不上？言隊不上還有的打嗎？】

【什麽意外啊！言隊怎麽了！！】

【怎麽可能！言隊最期待和羽神對戰了, 怎麽會不上場！】

【哈哈哈6666！神遁！什麽意外，我看是怕了吧！】

【楓月粉積點口德吧！前線粉絲表示, 剛剛有救護車開進會場, 我們想過去時被賽委會的工作人員攔住了，他們從後門擡了一個人出來, 圍着的人太多看不清臉, 言隊可能确實是出事了。】

【救護車？？言隊到底怎麽了！】

現場和直播間都有些混亂, 姚俊努力控制着節奏，“言隊是在會場內突發意外，現已送往醫院治療，并沒有生命危險，希望大家能冷靜下來，把對言隊的擔心轉化為對WG的支持，請和我一起為WG加油打氣，好嗎？”

他起身對着觀衆席舉起拳頭，“WG，加油！”

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聲音，“WG，加油。”

牛牛見氣勢上不來，也跟着大喊，“WG，加油！！”

“WG，加油！”

一連喊了三次，觀衆們的情緒才算穩定下來，姚俊一鼓作氣，“WG是最棒的！”

“WG是最棒的！”

有些情緒激動的觀衆落了淚，直播間的粉絲們也紛紛為張嘉言祈福。

【送往醫院……居然是真的！有沒有人知道內幕啊？求爆料！抓心撓肝地想知道為什麽進了會場還會出事！！】

【怎麽會這樣！！去年WG拿到季軍，言隊就一直不甘心，今年奪冠的話說了一整年，結果半決賽就出了這種事，你讓我們怎麽接受！】

【WG加油！WG是最棒的！】

【保佑言隊平安！一定不要出事啊！】

【祈福言隊！WG加油！言隊不在也不要放棄啊！】

現場觀衆的聲聲吶喊真是對WG衆人最大的鼓勵，有的隊員眼圈都紅了。

梁明輝的目光掃過垂頭喪氣的隊友，看到平時和隊長形影不離的賈雲歌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他攥了攥拳。

隊長不在，賈副隊又不說話，這場能組織大局的人只有他，他必須迅速讓大家找回狀态。

他正想着要說些什麽，耳旁忽然傳來了張嘉言的聲音。

“加油！”

“隊長？！”

衆人驚喜地回過頭，卻發現發音的是賈雲歌手裏的玩偶，那是張嘉言為了讓不愛說話的賈雲歌能和大家溝通專門錄下的常用語。

賈雲歌又按了幾下按鈕，張嘉言的聲音便一聲接一聲的傳來，“加油”、“加油”！

“賈副隊……”

隊長出事最難受的肯定是賈副隊，連他都在為大家鼓勁，他們還消沉什麽呢？

梁明輝拍了拍手，高聲道，“面向攝影機集合！”

衆人立刻在鏡頭前站成一排。

“鞠躬！”

六人整整齊齊地彎下腰，給為他們加油打氣的觀衆獻上了最真誠的回應，現場頓時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WG重振士氣還算容易，楓月這邊才是真正的死氣沉沉。

張嘉言的意外雖然和他們沒有關系，可确确實實就發生在他們眼前，明明上一秒還互道加油，約好一起去吃飯，下一秒就突發意外。

他們都清楚輸掉四強賽意味着什麽，意味着WG最多只能拿到季軍，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為了季後賽上短短幾個小時的比賽，他們每個人都付出了整整一年的艱辛努力，這場比賽他們不能輸，可将心比心，這份痛苦讓人根本提不起勁。

沒有張嘉言的WG，這不是趁人之危麽？

自責、愧疚、懊惱、擔憂，各種複雜的情緒充斥在心中，觀衆們的加油聲和掌聲就像利劍一樣刺穿了他們的胸膛。

這場比賽對張嘉言來說有多重要，大家的心就有多難受。

尤其是沈淮。

他沉默着，久久地凝視着通往隔音間的門。

那個沖上來的女人是他的粉絲，張嘉言也是為了保護他才被推下樓梯的，他知道張嘉言有多看重這場比賽，他跑上解說臺向自己下戰書的樣子，他在報到處和自己握手的樣子，都在眼前揮之不散。

最後化成張嘉言臨走前的那一句。

——別放水啊。

沈淮的心亂成一團，仿佛被揉碎了一般難受。

以往發生在自己身上，天大的事他都能冷靜下來，可這次不一樣，受害人是張嘉言，還是因為自己。

他為了這場對決尚且一個星期沒睡好覺，更何況一向拼命的張嘉言呢？恐怕他付出的努力被自己還要多，卻偏偏毀在了這。

沈淮确實不會放水，可也很難全力以赴。

等候室內的氣氛沉悶得讓人透不過氣，所有人都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可誰都說不出鼓勵的話語。

坤哥心一橫，高聲道，“大家打起精神來！言隊的意外我們都很心痛，但賽場之上無兄弟，再這麽下去輸的人就是我們！就算沒有言隊，WG的實力也不容小觑！我們萬裏迢迢從上海飛到北京來，難道不是為了冠軍嗎？”

沒有人說話。

宋雪陽早就料到了，任何言語都沒有用，因為道理大家都懂，反而正是因為清楚自己必須要贏，心才會備受煎熬。

他平靜地注視着自己的隊友們，他很清楚，這樣下去他們只會輸得一局比一局慘。

最開始是不想以強淩弱的心情，發自心底的不願意拼盡全力，可輸掉比賽也不會換來心靈的解脫，而是背叛隊友的自責。

更可怕的是，失敗反而會迎來掌聲。

沒有人希望他們贏。

隊長突發狀況沒能參加比賽，隊員們團結一心奮勇殺敵，為躺在病床上的隊長帶去獎杯。

這才是大家想看到的劇情，而他們就像是這個劇本中可惡的反派，成了正義之士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宋雪陽不是沒帶隊打過其他戰隊的主場，但這一場卻是他職業生涯中最難的一次客場。

這時，WG衆人向觀衆鞠躬，觀衆席傳來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掌聲。

大家都轉過頭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牛牛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會場。

“讓我們為WG加油！今晚我們都是WG的粉絲！”

坤哥絕望了。

他能理解解說為了控制現場的粉絲不得不這麽做，也能理解大家同情WG的遭遇為他們加油的心情。

可誰來幫幫他們呢？

“坤哥。”

宋雪陽走過來，他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仿佛天大的事都壓不垮他，坤哥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手臂。

宋雪陽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我把耳機放在休息室裏了，你能幫我拿過來嗎？”

坤哥一愣。

現在是拿耳機的時候嗎？

可他很快就眼前一亮，對！耳機！

只要把耳朵堵上，不去聽外面的聲音，就能保證狀态不會越來越差！

他立刻吩咐人去休息室，搜搜刮刮拿出七副耳機來，“來來來，大家都把耳機戴上。”

“坤哥，不用這樣，我們沒事。”海星看着他手裏的耳機就覺得別扭。

逃避，是懦夫的行為。

坤哥一瞪眼，“你那樣子像沒事嗎？換做平時早都一蹦三尺高了！”

他把耳機塞給時一，時一直往周寧身後躲，“坤哥，我也不要。”

“周寧你來！”

周寧正想着要怎麽拒絕，宋雪陽便按住了坤哥的手。

“我不是說把我的拿來就好嗎？”

他從坤哥手裏接過自己的頭戴式耳機，還是沈淮過生日時買的情侶款。

坤哥正想說七個人一副耳機怎麽夠，宋雪陽就抛出一枚炸彈。

“今天晚上我不會上場。”

等候室內霎時鴉雀無聲。

坤哥都傻了，“你說什麽胡話呢！”

宋雪陽的胡話還沒說完。

“也不會安排上場人員，更不會指揮你們打團戰，大家都喜歡勢均力敵的比賽，我也一樣。”

說的好像是他自己在任性一樣，可所有人都明白，宋雪陽只是想讓他們心裏好受點。

海星喃喃道，“隊長……”

周寧勸道，“狐貍，你不用這樣，大家都想贏的。”

宋雪陽笑而不語。

他更想贏。

他還欠沈淮一個冠軍。

如果還有別的辦法，他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但現在任何言語都沒有用，他必須要這麽做。

“沈淮，”他轉過頭，輕聲道，“交給你了。”

說完他便坐到靠近觀衆那一側的落地玻璃前，戴上耳機，音量調到最大，把平時記錄戰術的筆記本在膝蓋上攤開。

坤哥氣得沖到他面前吼，“你使什麽性子呢？這種關鍵時候你說不上場就不上場了？真當楓月你家開的？我說不行！”

宋雪陽已經聽不見了，他低着頭，拿着筆的手在本子上寫着什麽，那樣子和沈淮無數次深夜路過他房間，看到他伏案書寫時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沈淮的喉頭動了動，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澀感卡在喉嚨中，不好受，但心中那份沉痛卻減輕了不少。

言隊的遭遇固然讓他痛心，可宋雪陽的這份退讓也讓他心疼。

張嘉言為這場比賽付出了很多，宋雪陽又何嘗不是，甚至可以說，來參加全國大賽的每一個人都有必勝的理由。

他看向宋雪陽的目光變了。

越是經歷種種困難沈淮便越是認清，即便他們同是《絕望之城》第一梯隊的頂級高手，宋雪陽的這份隐忍和強大都是他鞭長莫及的。

大屏幕上已經抽選出了五場比賽的模式，第一場便是1V1。

坤哥還在锲而不舍地勸說宋雪陽，沈淮卻突然下定決心，他的聲音堅決果斷，“1V1按照以前的習慣來，我、時一、周寧上場，單人擂臺是楓月的拿手模式，第一場必須要贏。”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沈淮身後的宋雪陽，他正安靜地看着筆記本，對周圍發生的事不聞不問，食指随着音樂的拍子在本上點了點，随後拿起筆沙沙地寫字。

他們都明白，如果宋雪陽真的撒手不管，今晚想贏，就只能自力更生！

“好！”

“可以。”

“沒問題！”

一聲聲回應充滿了力量，讓一旁的坤哥都呆住了。

雙方遞交選手名單，WG這邊遞交名單的人是梁明輝，楓月這邊是沈淮。

大屏幕上很快便顯示出第一場擂臺賽的出戰名單。

楓月戰隊：沈淮、時一、周寧。

WG戰隊：賈雲歌、梁明輝、方澤。

沈淮大步走向隔音間，手握上門把手卻遲遲沒有動。

他頓了兩秒收回手，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轉身，徑直走到宋雪陽面前。

宋雪陽擡起頭。

沈淮張開雙手。

宋雪陽莞爾一笑，收起筆記本，起身緊緊地抱住他。

等候室外刺耳的掌聲吶喊聲仿佛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宋雪陽的輕聲呢喃，“加油。”

這是沈淮第一次帶着如此沉重而複雜的心情去參加比賽，但他的心卻不再迷茫。

要贏，要帶着隊伍一起贏。

要在宋雪陽摘下耳機的那一刻告訴他，我們贏了。

這才是他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