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蘇秦去安慰了一會兒風缱才好一些,元寶是她的親妹妹, 是她從小欺負到大的, 是她在人生最灰暗的時期重要的精神依靠,她寧願這些痛苦與坎坷都自己承受也不想她難受。

可就是因為元寶是她的妹妹, 風缱才最了解她。

元寶從小看起來笑嘻嘻的什麽煩惱都沒有, 但只要認定的事兒, 八頭牛都拽不回來。

更何況……

情根深種, 那種感覺, 她比誰都知道。

蘇秦仿佛能看透風缱的心, “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不哭了。”

蕭風缱的吻了吻蘇秦的脖頸, 輕輕的嘆息:“阿秦, 你說我是不是不該讓她這樣任性?”

蘇秦摸了摸風缱的臉:“這個時候我們再不支持元寶, 她該信賴誰?”

“哎呦, 媽呀,哎呀。”袁玉在旁邊又是遮眼睛又是捂臉的, “你倆差不多行了,這兒還有個大活人呢, 牙疼。”

這都多少年了, 倆人總是這麽膩歪的虐她這個單身狗。

蘇秦瞥了她一眼, “我去忙秦意, 風缱去弄學校, 你——”

袁玉充滿期待:“時刻準備着!”

她也聽從安排盡全力去幫她家小元寶!

蘇秦想了想, “別惹禍。”

袁玉:……

風缱被袁玉的樣子逗笑了,袁玉撇了撇嘴,“其實我也能幫忙的,我看風缱,元寶那個學先不用停休,回頭我把發型變一變,臉弄一弄,幫她上一年不行嗎?我這麽水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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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拍了拍風缱的肩膀,“去忙吧,不要耽誤時間。”

風缱點頭,對着袁玉揮了揮手:“拜拜。”

袁玉:……

倆人分頭行動了,袁玉抱緊自己,可憐兮兮的打了電話給秘書:“給我抽一億現金出來。”

秘書忙的焦頭爛額:“是指甲油又沒了嗎?袁總,我一會兒就去給您買,先挂了。”

“啪”的電話被挂斷。

袁玉的心特別的悲傷,她抱着自己的腿,輕聲哼着:“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

出乎意料的,這歌沒哼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看見來的人,袁玉“蹭”的站了起來,“溪惜!”

林溪惜穿了一身白裙,咖啡色的頭發散着,脖頸的鉑金項鏈襯的細細的鎖骨性感無邊,她有點着急的看着袁玉:“姐,你知道元寶到底跑哪兒去了嗎?還有我師父,她們怎麽都不接電話???我聽敏敏說她剛才回了一趟學校,卷鋪蓋走了,到底怎麽回事兒?”

這一連串的追問,袁玉笑了,她指了指桌上的葡萄:“別着急,吃點休息一下。”

林溪惜因為着急,胸口輕輕的起伏,她坐了下來,鼻子輕輕的嗅了嗅:“是……元寶來過嗎?”

好敏感的鼻子。

有元寶的味道。

袁玉點頭,“對,來了剛走。”

林溪惜一下子看向袁玉,袁玉笑了笑:“沒事的,既然沒告訴你,就是不是時候,以後,她會說的。”

林溪惜:“這麽說……姐,你知道元寶和我師父怎麽了?”

袁玉:“并不知道。”

林溪惜:……

這是林溪惜第一次來自己辦公室,袁玉覺得她很有必要表現一下,她一本正經的挽了挽袖口:“我最近也很忙,所以好多事兒來不及追問。”

聽了這話,林溪惜帶着一絲抱歉,“對不起姐,我來的太急了。”

她并沒有提前預約。

袁玉微笑,她把桌子上的文件劃拉一下,有模有樣的整理着:“雖然我今天下午有三個月,前邊的投标我也負責在看,但你還是最重要的,随時都可以來。”

林溪惜臉有點紅。

她也是第一次見袁玉工作的模樣,這樣的西裝也是第一次看她穿,很漂亮很有氣質。

氣氛正變得微微好。

門被敲響了。

袁玉笑了:“看,又來工作了,進來!”

林溪惜一下子站起來,“我先回去吧。”

袁玉:“不用。”

秘書進來了,手裏拎着一個彩色的箱子,她走到袁玉面前,把箱子放那:“袁總,這是近期新出的所有指甲油的顏色,裏面還有禦用美甲師的電話,我這邊實在有點忙,剛才去取的時候正好碰見了秦總,秦總說她那忙不過來,暫時抽我過去,這幾天,您自行安排。shopping還是出游,您打生活秘書的電話就好,再見。”

袁玉:……

林溪惜:………???…………

尴尬還來不及蔓延,門又被推開了,蘇秦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她看到林溪惜怔了一下。

林溪惜趕緊打招呼:“蘇總。”

蘇秦點了點頭,她目光落在了袁玉身上,袁玉一扯脖子:“幹嘛啊!”

蘇秦淡淡的:“錢包落下了。”

袁玉一看,可不是麽,錢包落茶幾上了,她嘆了口氣:“你說一聲啊,還用親自來一趟?”

蘇秦:“風缱催的,怕家底沒了。”

袁玉:……

這是在侮辱人!

蘇秦離開前,看了看林溪惜,她對這個女孩有印象,點了點頭,“注意安全。”

林溪惜:……

在幾波輪殺之下,林溪惜倉皇逃跑:“袁玉姐姐,您……忙……忙吧,我先回學校了。”

袁玉的手虛弱的伸了伸,“哎,內誰啊……內溪惜啊,不是的,你聽我說……”

……

出了秦意。

林溪惜又給元寶打了好幾個電話,她終于接了,“溪惜,你別着急,也別生氣,別跟我吼也別跟我發脾氣,我最近這幾天特別累,身體虛弱,精神透支,沒有精力跟你們解釋什麽,等着我啊,一個星期後,我在群裏和你們說說,我現在着急找你師父。”

林溪惜不敢多問,只能囑咐:“那你……多注意,有什麽事兒告訴我們。”

光是從聲音裏她就能聽出元寶的“忙”,想對比元寶的着急忙慌,何芸涵就這邊就要平淡了很多。

她真的去了聖皇,并沒有騙元寶。

蕭佑本來在開會的,一聽說何芸涵來了,她大手一揮:“散會。”

財務部的經理還在彙報,大家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蕭佑,蕭佑蹙眉,手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打,暴躁:“怎麽,都想留下來加班?”

一聽這話,大家鳥獸一般散去。

蕭佑深吸一口氣,她看了看身邊的秘書:“我今天好看嗎?”

秘書:……

蕭佑自言自語似的嘀咕:“見到美女,也許她心情能好一點。”

對于芸涵的情況,蕭佑非常同情以及十分替她難過,可是到底不是當事人,她就是有再多的感觸,也沒辦法感同身受。

在蕭佑看來,這件事兒,最難過的莫過于元寶了。

蕭佑調整了情緒,她笑眯眯的進了何芸涵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哎呀,這天越來越熱了,怎麽沒開空調?”

她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出與平時有什麽不一樣,蕭佑并不喜歡用小心翼翼的态度來對待何芸涵。

何芸涵正處理手頭的文件,她低着頭蹙着眉的樣子跟平日沒有什麽區別,以至于讓蕭佑感覺之前她得到的消息都是有誤的。

可她到底憔悴了,那種憔悴不是妝容就可以遮掩的,她這個……蕭佑想了想,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沒有靈魂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何芸涵放下了手裏的文件,她看着蕭佑:“蕭總。”

蕭佑點了點頭,從芸涵的表情裏,她知道下面的話很重要。

何芸涵的眼神淡淡,“你知道我,從小到大,并沒有什麽朋友,有些事兒以防萬一,要和你交代一下。”

她的身體,她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她自己知道。

中午,她吃了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夢見了雲漾。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蕭佑一下子站了起來,“芸涵,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她這是要立遺囑,囑托她麽?

何芸涵的眼眸中沒了曾經的光彩,泛着一種淡漠,就好像這些話她說過就是說了,根本不想跟蕭佑溝通解釋,“我名下的股票、房産、車産以及其他的資金證券,全都在這裏。”

蕭佑直盯着她看。

所以,她今天來公司就是為了這個?

何芸涵:“這裏一半,是給我媽的,另一半……”她的眼中終于有了波瀾,“給……給——”

這個世上,除了媽媽,她再沒有牽絆與挂懷。

唯獨……元寶。

蕭佑重重的嘆了口氣,她點了點頭,“芸涵,我知道。可是……”她的聲音低沉:“你有沒有問過她,她會不會要這些,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何芸涵的眼神又開始空了起來,元寶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的痛,本來就不是她該承受的。

她還那麽年輕,該有廣闊陽光的明天。

不該把最好的年齡用在她的身上,她不值得風瑜去這樣耗費青春的愛她。

從聖皇出來。

天,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芸涵站在雨中,沒有打傘,她擡頭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接了接雨水。

娜娜在一邊看着心中難受,也許元寶的離開徹底壓垮了芸涵內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她雖然沒說什麽,但渾身上下散發的那種疏離,娜娜卻感受得到。

何芸涵站在了一會兒,她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娜娜跟着她。

走了片刻,芸涵停下了步伐:“你走吧。”

娜娜心裏特別難過,“芸涵,你別這樣……”

芸涵轉身看着她,放緩了語氣,“我去雲漾墓上看看,你先回去吧。”

高儀之前特意囑咐過娜娜,一定不能拿看“病人”的異樣眼光對芸涵,那樣會讓她從心底裏不舒服,還會增重她心底的煩躁。

娜娜不敢多說,只能目送芸涵離開。

車剛走,高儀的電話就來了,“芸涵呢?”

……

挂了手機,高儀扭頭看着急的什麽似的元寶:“沒事兒的,你不要情緒那麽緊繃,說是去了墓地看雲漾。”

“這個時間?”蕭風瑜怎麽不着急,一回家沒看見人,她都要吓死了,“我去找她!”

高儀一把拽住元寶,“你等等,元寶,我有話對你說。”

蕭風瑜看着她,眼裏的焦躁擋也擋不住。

高儀:“你不能這樣,回頭別芸涵沒有恢複,你自己先倒下了。”

“我知道……我知道……”

這話,蕭風瑜在心裏也對自己說了無數遍,她不能太緊張,以後日子還長,她還要保護芸涵,絕不能先倒下。

高儀從頂層的桌子上翻了一沓材料出來,“這個給你。”

蕭風瑜接過,低頭一看,大多多是描寫抑郁症如何治療的,跟傳統的不一樣,全都是針對芸涵單獨制定的,節奏比較輕緩。

高儀:“芸涵的情況還好,她雖然不愛多說封閉自己,但沒有完全拒絕與外界溝通。”

元寶心裏好受一些。

高儀:“慢慢來,總會好,有時間,你可以看看這些,裏面衣食住行幾乎都包含了。”

蕭風瑜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低:“她……她現在很低沉,不愛理我。”

高儀料到了,“都是需要一個過程,最起碼因為你,芸涵從心底裏沒有放棄她自己。”

蕭風瑜一下子擡起了頭。

高儀對着她眨了眨眼,“至于——不理你?呵,等她情況好一些,慢慢來。其實……”她看着元寶:“偶爾的,她也需要身體的刺激,這麽年輕,不要太桎梏,像是情侶間的很多愛撫啊親吻啊甚至做.愛都可以緩解她的緊繃。”

蕭風瑜的臉一下子紅了,高儀一本正經總結:“如果她不抗拒,适當的情況下進行,對她來說是一種好事兒,這種歡愉是最親密的人給予的,其他人無可代替,勝過一切藥物治療。”

******

因為下着雨。

溫度下降,空氣都是冰涼的氣息。

何雲漾的墓碑旁。

何芸涵呆呆的坐着,她已經來了一個小時了,這個時間,天馬上就要黑了,沒有其他上墳的人,空空蕩蕩的陵園有些瘆得慌。

天空的烏鴉時不時叫上兩聲,黑色籠罩,一切都那麽的壓抑。

冰涼的雨滴順着臉頰滑落,何芸涵的身子凍得微微發抖,“雲漾,媽媽沒事兒了。”

很低很低的聲音,沙啞脆弱。

“我……我好累。”何芸涵的臉頰上有水滴落下,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她環抱住自己,“我讓那孩子走了。”

冰涼涼的墓碑,沒有絲毫回應。

可是在這裏,何芸涵卻能說出最心底的話。

“她很傷心呢……我終究是傷了她……可是,雲漾,姐姐好怕,怕她會像是阿迪一樣……她不能有事兒……”

雨,下的更密了。

“可為什麽呢?我的心……像是空了,她離開的時候,我沒有敢回頭看她……我怕,再一秒鐘,我都會忍不住……雲漾,她走了,我的心也空了,但……我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吧……”

何芸涵想起那一日的夢。

雲漾要帶着她離開。

如果……她再出現,她真的不确定自己的回答。

可是……好想呢。

想元寶溫柔的笑,想她嘴角缱绻的溫度,想她……

雨水順着衣服開始往下流,何芸涵擡起頭,手撫在雲漾年輕帶着笑容的照片,聲音哽咽:“其實……我不想她走,我不要她離開……可我害怕……”

元寶走了,帶走了她心底最後的眷戀。

一時間,天地之大,何芸涵竟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存在的價值。

她低着頭,看着被雨水滋潤的土地,陣陣的茫然。

也許,沉睡于大地之中,也是一種安寧。

她呆呆的低頭看着,看着黑色的突然被雨水一陣陣沖刷,時間久了,她有一種全身都空了的感受。

心空,情空,人空。

直到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印入眼簾,何芸涵遲疑了片刻,她緩緩的擡起頭。

粉色的小豬雨傘下,蕭風瑜低頭對着她笑,笑容太過溫柔,一時間何芸涵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幻覺。

蕭風瑜伸出手,輕聲說:“走了,芸涵,我來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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