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真敢松手!

顧錦芙被摔得哎喲叫喚一聲,想朝他瞪眼,對上他那雙深褐瞳色的眼眸,又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他表情淡漠,眸光閃動,宛若雪峰頂端折射出來的寒光。

他一擺出這樣的表情就是在生氣。

吃苦頭的明明是她,他倒是生哪門子的氣。顧錦芙在心裏嘀咕,耳朵動了動,聽到有腳步聲朝裏來,忙再縮成一團哎喲地喊着。

邊喊還邊說:“.......陛下,奴婢死不足惜,只要陛下安然,奴婢也就安心了。不......奴婢不能安心,沒看到害陛下的人被千刀萬剮,奴婢死也不會瞑目!”

她是真的疼,如此一煽情,隳肝瀝膽,把對‘加害’之人的憤與恨表達淋漓盡致。

趙祁慎視線掃過她喋喋不休的嘴:“有朕在,不會叫你死。”

如若不是他一臉嫌棄的樣子,顧錦芙真要被他感動。

前來的人腳步明顯頓了頓,旋即就站在離天子五步遠的地方抱拳行禮:“陛下,微臣懂得一些辯毒的法子,太醫未到,微臣給魏公公看看,或者能找出什麽蛛絲馬跡。”

來人正是先前沖進屋的年輕戎衣衛副使鄭元青。顧錦芙聽到這聲音,目光卻在一瞬間變得有些尖利。

趙祁慎掃到她驟變的神色,想到兩人間的那些過往,知道她在意什麽,緩緩轉身說道:“東西都在外頭,你跑進這裏來找蛛絲馬跡?你這戎衣衛副指揮使就這麽分清不主次嗎?!”

說到最後,尾音倏地加重,在這寝室裏回響,直震人耳膜。

進來的鄭元青當即單膝跪下,不卑不亢地說:“外邊東西良多,不如從魏公公身上看的直接和少費時,陛下誤會微臣了。”

顧錦芙見他堅持,手指攥住了袖子,骨節都在發白,是揭力在壓抑心底翻湧的情緒。

趙祁慎一震袖子斥道:“退下!”并不理會他的堅持。

鄭元青暗中皺了眉頭,視線掃過他的袖袍的襕邊,想往他身邊的長榻看去。卻因為有遮擋,只能看到垂落下來的一片緋紅宦官服。

鄭元青到底是沒有再堅持,應喏一聲,站起來後退三步再快步離開。

等人退下,趙祁慎低頭去看沒了聲息的顧錦芙,在她蒼白的面容上看到濃烈的恨意。他嘆氣一聲說:“你跟着我進宮,必知道會遇上他,又何必一碰面就要炸毛的樣子。連毒都敢服,對着他卻還不能淡然處之?”

她默不作聲,此際太醫已經來到乾清宮,氣喘籲籲的。趙禮慎打住兩人間的密話,示意他下去顧錦芙號脈。

外頭的禁衛與戎衣衛查到東西,呈給禁衛軍副指揮使與鄭元青。兩人相視一眼,鄭元青去接過底端微黑的銀箸,用力一掰。

中空的地方就露了出來,小小的空隙裏還做了一層防護,裏頭藏着些許粉末。

他再去看銀箸底端,發現一個小孔,如若不是出事,誰人都不會留意到這個小孔。

而且這是銀箸,表面沒變色,誰又會注意到裏頭中空藏了毒!

用這雙銀箸搛菜,熱氣和湯汁都會讓裏面的東西一點點滲透出來,再被吃入,在毒發前絕對神不知鬼不覺。

鄭元青說:“看來是這東西了。”

禁軍副指揮使點點頭,朝他比了個請的手勢,是讓一起進去給天子禀報。

謝慶被戎衣衛控制着,原本還心存一絲僥幸,看到真找到下毒的東西,竟是濕了褲子兩眼一翻昏厥過去了。

太醫那裏已經號過脈,又去翻看顧錦芙的眼皮,顧錦芙此時嘴裏吐出一絲帶褐色的血。

太醫收回手,神色躊躇:“陛下,這肯定是中毒無誤,但又不像一般的毒,臣只能先用涼水、生豆汁、熟豆清摻着試試去解毒。”

“速去。”趙祁慎盯着把她衣襟染成深色的血跡,不知道在想什麽。

“禀陛下!找到下毒的用具!”

進來的鄭元青朗聲彙報,往外去的太醫腳步一頓:“陛下,臣想看看這東西。”

在得了允許後,太醫看了看粉末的顏色,又聞了聞,驚道:“陛下,這八成是鸩毒。雖然不純,但仍是烈毒,臣盡力!”

說罷,腳下跑得飛快。鄭元青聽到鸩毒二字神色幾變,趙祁慎已經冷冷下令:“審,一個都不能漏。”

不過片刻,殿外就響起一陣哀哭聲,司膳房的人都被拖了出去,大批的戎衣衛也前往膳房。一時間,宮裏人心惶惶。

乾清宮外已經鬧翻天,趙祁慎在安靜的寝室裏終于問她:“你究竟吃了什麽?”

顧錦芙終于捂着肚子回話:“服了兩三天朱砂,不過我怕死,肯定不會過量。”就是要裝出個真樣子來,不然沒法過太醫那關。

他扯着嘴角,是被她的大膽氣笑了:“果然沒看錯你,利落又狠。”

“奴婢為您死而後已。”

她很快回一嘴,趙祁慎真想擡手去掐掉她臉皮,都被他識破心思了,怎麽還能臉皮厚着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她以身服毒,除了是幫他送個發作大臣的引子,也還想打擊如今內司監的提督太監李望,好從中再搶一些權利到手上。

她要攬權就攬吧,卻也不和他商量一下!

但望着她慘白的臉,他到底是揭過這茬,嚴肅地告誡:“下不為例,過于激進,未必是好事。”

顧錦芙抿了抿唇,肚子還在絞痛,神智因為這種痛反倒更清醒了。他的告誡也叫她不滿,辯駁道:“你生我氣生得沒有道理,我瞞着你行事,你不一樣也瞞着我行事。你剛才翻桌子,就是為了給那雙銀箸做遮掩吧,你并沒有動筷子,不把筷子混到菜裏會被看出痕跡。”

他早有準備,才會在她說天子權利的時候應了那一聲‘你說得對’。

都是心思昭然,他倒有理怪她激進。

趙祁慎聽到她連敬稱都沒有了,嘴裏啧一聲,片刻後卻是笑了。

他想起九年前撿到她的時候,她也是這麽副倨傲的樣子,明明有于求人,卻是仰着下巴,目光無畏。

那時她才十三歲,臉頰還圓圓的,看着就跟頭小狼崽一樣,奶兇奶兇的。

可能當時她也欺他年紀小,不懂世故,小她三歲呢,可不得先用氣勢把他壓倒。

這麽些年過去了,她仍渾身是膽,也不能吃丁點的虧,他說上一嘴也不可以。

他視線又落在她不服氣的臉上,微微彎了腰跟她說:“把你埋汰我的氣勢使到面對鄭元青上頭吧,莫要人一靠近,就緊張兮兮的。你如今姓魏,是我建興王府的人,宮裏王府裏清清楚楚記着你的名檔。”

說着,他鳳眼裏閃過促狹的光,是挪揄又是提醒她:“別是別人沒懷疑到你身上來,你反倒自己把自己給賣了,又或者......因為他是你的未婚夫,你對他心裏還是喜歡的,所以不能自已?”

“——我高攀不上!”她猛然轉頭,怒視他。

他專戳人痛處的性子真讨厭,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當年是鄭元青父子帶着戎衣衛親手抄了她的家,親手給她爹爹帶上鐐铐并監斬!

她生氣,他卻在笑,似不經意擡手往她唇角一抹,把她嘴角那點污血抹去。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說:“希望你真是那麽想才好。”

正是這時,外頭再度傳來通報聲,是太醫去而複返。趙祁慎直起腰,笑容一斂,坐到不遠處的禦案後,喊了一聲進來。

顧錦芙咬咬唇,把臉瞥到一邊,腦海裏都是鄭元青剛才想上前想要為她號脈的事。

是對她起疑了嗎?

從她進宮不久後,她就發現了,鄭元青注意到了她。

她和鄭元青的親事是在十二歲那年定下的,她一共見過他兩面,一回是定親的時候,她站得遠遠朝他福了一禮。最後一回是十三歲那年,他來抄了她的家!

如今相隔近十年,她面容也有改變,即便是注意到她,恐怕是覺得相像吧。當年流放的時候,她落入洪水中,外頭都說她是死了。

顧錦芙思索着,并不太确定他剛才要號脈是真的為公事,還是想試探。

但如今還是司膳房的事情重要,她得養養神,晚些肯定還有一場争奪惡戰。

太醫熬來了藥,顧錦芙收起紛亂的思緒坐起身,把熬的解毒湯藥一飲而盡。之後來來回回吐了五六次,才算緩解了疼痛能閉眼安心歇一會。

趙祁慎還不準她回內司監的屋舍,一句未查清前怕有人再暗害,光明正大将她留在寝殿裏。可是這樣更折騰她,連個扶她伺候一下的小內侍都沒有,還得她拖着發軟的腿來回跑後殿的淨房。

她真是要惡意揣測,他就是故意的!

在顧錦芙迷迷糊糊縮在長榻上要睡過去的時候,尖細刺人耳膜的請罪哭喊聲一直從殿外傳到內裏,她眉頭緊緊蹙起。

哭着請罪的人已經進來跪倒在禦案下方:“奴婢手下的司膳房出了此等大事,奴婢罪該萬死!”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校園修仙狂少

校園修仙狂少

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