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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見得最多的便是紅牆和鋪砌石磚的宮道,人在這上頭走着,無意間回頭看到的還是一樣的路,常常會叫人迷了方向,就跟在原地踏步許久似的。
顧錦芙在初進宮的時候就是這麽一個感受。于是她就在閑暇時一個人來來回回的走,把常走的幾條路都記住,雙眼一瞥某處牆角或磚面,便能知道自己是在哪個位置了。
她如今坐在轎辇上,倒省了一份心思,還能有閑心擡頭看看蔚藍的天,或是側目去欣賞一下李望那張強裝鎮定的臉。
這份悠閑再度讓她嘗到權利的滋味,叫人食髓知味,沾手就不想松開了。不怪李望把她視為眼中釘,初見便想方設法将她踩到腳底。
顧錦芙雙眸微微一眯,倒映在她眼中的藍天就有了邊際,她心底蔓延的渴望卻變得無邊無際。
鄭元青無意朝她看去,正好看到她懶懶支着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眸光閃動的一幕。他在她眼晴裏看到了赤|裸裸的野心二字。
他微微皺眉,想到剛才她與自己對峙的氣勢......她是天子的人,除非天子能信任他們這批老人,否則也會有她和自已對上的一天。
一行人心思各異,乾清宮已近在眼前,顧錦芙在宮門口就下了辇。
趙祁慎給她造勢,但她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她雙手自然垂落在身側,腳下輕緩進到大殿,在身後的人注視下直接又進去東暖閣。趙祁慎還在案前寫什麽,她躬身與他禀報:“禀陛下,謝慶帶到。”
趙祁慎手中動作一頓。
人帶來了?
“李望也在?”
正躊躇着要不要進去的李望當即邁開步子,來到他面前:“奴婢在。”
趙祁慎便笑了,掠過顧錦芙的目光有幾分挑趣兒,更多是意味不明。
顧錦芙身子已經站直,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與他對視。
對,她就是又要仗着他的勢,準備來一遭狐假虎威!
“那就把人帶進來,朕聽聽究竟怎麽回事。”他懶得多看她嚣張的樣子,把筆放下,往椅背一靠。
趙祁慎不喜歡人圍在跟前,當值的小太監和宮女都是在槅扇外堅着耳朵聽吩咐,聽到天子發話,當即高聲宣召。
鄭元青這才帶着走路都打晃的謝慶進到暖閣裏。
謝慶連擡頭看天子的勇氣都沒有,直接就趴跪在地上,更不用顧錦芙開口就哀哭起來:“奴婢恭請陛下聖安,奴婢冤枉啊!奴婢在送膳前就查驗過所有吃食與用具,在裝食盒準備送膳的時候,司設監的王公公過來了一遭,說是李公公派他來看看菜色,有沒有不合陛下口味的。”
“奴婢更清楚的記得,王公公靠近過膳食!那銀箸肯定是他調包的,司膳房的銀箸也有着特殊紋路,如若是仿制的一對比便能分明!”
李望正聚精會神想聽謝慶究竟是要說什麽,不想一盆髒水就兜頭潑了下來。他又驚又怒,厲喝一聲:“放肆!你知不知道究竟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派人去過司膳房!”
謝慶被喝得抖如篩糠,受刑後的疼痛讓他只想求自保,腦海裏全是顧錦芙在耳邊那幾句能保命的話。
他一咬牙,手腳并用爬到禦案前的臺階邊拼命磕頭:“陛下,奴婢句句屬實!司膳房那麽多人看到王公公過來,難道奴婢還能無中生有?!”
“——還望陛下明察!”
“謝慶!”李望被氣得上前就想擡腳踹過去。
顧錦芙當即拔高了聲音制止:“李公公!陛下面前,還是注意一下儀态。再且,謝慶只是說你派了司設房的人過去,又沒有說司設房的人是受你指揮。何必這樣氣急敗壞。”
李望真是要被她的陰陽怪調氣得吐血,鐵青着臉,下刻也朝着天子一跪:“陛下,奴婢絕對不可能指使任何人去做這種謀逆的事!這與奴婢又有什麽益處?!還請陛下明察!”
兩人這就咬計起來了,趙祁慎手指敲了敲扶手,看向鄭元青:“鄭大人那頭查得如何?”
“回禀陛下。”鄭元青拱手,朗聲回道,“司設房的王公公确實是去過司膳房,時間亦吻合,有其他司膳房的人可作證。至于是不是李公公讓他去的,微臣已經着人去找司設房的王公公,只是一直到現在沒有音訊。”
鄭元青的話再清楚不過,李望心中大駭,有種局勢不可控制的恐懼。
他今天根本就沒有見王景勝,怎麽就被嫁禍到下毒了!
事情就像一團亂麻在李望腦子裏扯不清,顧錦芙垂手立在一邊,看着自己的鞋尖,她察覺到鄭元青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似乎是在探究什麽。
她紋絲不動,連眉毛都沒擡一下。
李望再度喊冤枉:“陛下,奴婢今日根本沒有見過王景勝,怎麽可能會派他前去司膳房!太後娘娘命奴婢幫着整理睿宗帝舊物,奴婢一直就在太後宮裏,哪又有時間去找王景勝!”
其實這個時候用太後來自證并不是最好的法子,會叫新皇因為他親近太後更加猜忌他。但李望也被逼得沒有辦法,毒殺皇帝是殺頭的死罪,一點邊都不能沾上!
顧錦芙聽到這兒,表情終于有着微微的變化,嘴角啜着一絲他人看不明切的淺笑。
大殿裏兩人都在喊冤,鄭元青見趙祁慎視線又落在自己身上,身為案件主審,他如今也只能提議讓人再去查李望的行蹤。不想外頭傳來禁衛軍副指揮使的求見聲。
禁軍副指揮使就是分頭去查王景勝的下落了。他單膝跪下禀道:“陛下,臣去查與下毒案有嫌疑的王景勝,發現王景勝已溺斃在內監舍後院的水井中,身亡時間不足一個時辰。”
不足一個時辰,如今事發也就一個多時辰,叫人不多聯想都不行。
李望聞言臉如死灰,就些都是沖他來的!
剛被指證派人去司膳房,然後關鍵人物就死了,又是溺死,這不就是告訴別人是他這指使者在滅口!
李望猛然轉頭看向顧錦芙。
——是他在陷害自己?!
顧錦芙對上他又驚又恨毒的眼神,神色再平靜不過。
鄭元青對疑犯的身亡亦覺得巧合,但李望拿出太後來自證......鄭元青說:“陛下,此案疑點重重,臣以為還得再徹查。至于李公公那裏,臣現在就派人到太後娘娘那裏求證。”
就不知道太後願不願意替李望做這個證了。
李望絕望的雙眼又再度有了亮光,然而,鄭元青的人卻是帶來讓李望天崩地裂的說辭。
“禀陛下,太後娘娘說确實是讓李公公到慈寧宮裏有幫忙,但李公公只在宮裏呆到散朝後的半個時辰。李公公在之後做了什麽,太後娘娘說就不清楚了,太後娘娘帶特意遣了宮人前來證明。”
說着,一位宮女就被帶了進來,那是太後身邊的大宮女,說辭與回禀的人說辭無誤。
李望身子一軟,雙唇不停地顫抖着。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太後只給自己做了一半的證,用這種方式來明哲保身,不和新皇發生正面沖突。
趙祁慎終于說話了:“李望,那之後你去做了什麽。”
李望手腳發軟,怔怔然看着高坐上的少年天子。
他去做了什麽......他去和幾個心腹琢磨怎麽給魏錦使絆子,要把魏錦給早點弄死,省得威脅到他的地位!
李望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冷汗已經滲透了他的裏衣,但又覺得有一股子的寒意從腳底板開始往身子裏鑽,直鑽到骨縫去了一樣。
他發抖着,上下牙都在打顫。
趙祁慎聽着他牙齒碰撞出來的聲響,餘光掃了一眼還斂眉沉默的顧錦芙,擡起手揮了揮說:“都全帶下去查問清楚,內監亂成這樣,叫朕要怎麽安心。——魏錦,你先暫掌李望手上的事務。”
少年天子輕飄飄一句話就将事情暫先定了論,把李望的權給奪了。
李望被戎衣衛拖走的時候,終于回神,拼命掙紮着喊冤,被戎衣衛的人一堵了嘴跟拎雞鴨一樣拖着走了。哪裏還有他先前身為大太監的威武風光。
謝慶也同樣再被帶了下去。
屋裏就只餘下還垂着眸的顧錦芙和趙祁慎,趙祁慎見她這會還站着,鳳眼一挑說道:“怎麽,高興得都不會說話了?”
這就得了李望手上的權,可不是高興。顧錦芙是想說高興的,但是突然就在趙祁慎眼前矮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氣說:“我沒力氣高興了。”
她是真中了毒,這麽來回折騰,權到手裏了,命也真要去了半條。
趙祁慎被她先是唬一跳,旋即居然是笑出了聲。
顧錦芙坐在地上,很想瞪眼,可架不住剛剛才得了他給的好處,只能扯着嘴角,也咧出一個不從心的笑來。
他笑着走下來,伸了一只手給她:“出息。”
她也不客氣,搭住他伸來的手掌,任他用力把自己扯起來,嘟囔道:“這也是替陛下清君側,是出息。”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就是指她這樣的了。
她被他扶着往後邊去,倒在長榻上眼前發黑,半昏迷過去。
趙祁慎發現她沒有動靜,去推了她兩下,又探到她呼吸綿長,任由她昏睡。
顧錦芙再有意識的時候,聽到外頭有說話聲,但是聽不太真切,屋裏已經掌了燈。在柔和的燭火下,她雙眼卻被身邊一個東西給刺了下。
那玩意圓圓的,在燭火下折射着金光。她從迷糊狀态脫離,終于看清是什麽東西就擱在她枕頭的地方——
兩個摞在一起的金盆,就是趙祁慎用來淨手的那種,盆底對着她的臉!
她嘴角抽了抽,那纨绔擱兩個盆在她跟前是什麽意思?!
正想着,有腳步聲往她這來,正是趙祁慎。他看到她對着盆瞪眼,跟只鬥雞似的,心中好笑,到她跟前站定說道:“怎麽,看到我賞你的兩個金盆又高興傻了?你不是要拿它們枕着睡覺的?我特意給你擱邊上了。”
顧錦芙真想跳起來把兩個金盆砸他臉上,忍了忍,一把将兩個盆抱到懷裏,繼續躺倒縮成一團:“奴婢謝主隆恩,現在不想枕了,抱着也舒服。”
趙祁慎簡直要被她逗笑,一撩袍子要坐下,卻被兩個金盆頂到腰。他嫌棄地伸手往後一推:“先別抱你的金疙瘩了,早上的事情還沒完,王景勝誰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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