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牽手

《小星星》是非常簡單的入門曲,它的五線譜也很簡單。

沈叢安學得很快,在占玉講解一遍,又演奏了一遍之後,他就已經把這首曲子掌握得差不多了,除了在演奏的過程中對揉弦還不太熟練之外,沒有其他的錯誤。

而且占玉發現他對曲子的五線譜也能很輕易就記了下來,除了開頭看過一遍之外,後面練習的時候根本不用看五線譜。

在沈叢安拉完一遍的時候,占玉點評說:“除了揉弦有點生疏,其他的都很好,多練幾次就可以了。”

沈叢安應了句好,搭上琴弓繼續。

一曲結束,他看向占玉,眼睛裏帶着明顯的想要誇獎的意思。

占玉對上他的視線,覺得有些好笑,配合着輕拍了幾下掌心,說:“比剛才好,琴弓的節奏稍微再慢一點就更好。”

“好。”

沈叢安受教,又演奏了一遍,結束之後再次看向占玉。

占玉想了一下,站到他的旁邊,示意他看自己壓弦的手指,特地放慢揉弦的動作:“應該是這樣……”

Re-re-la-la………………

曲子的旋律在耳邊響起,沈叢安的視線落在占玉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細長且瑩白,壓在弦上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幹淨,指腹因為按弦的力道,指甲蓋上呈現一小塊淺淺的櫻粉色,煞是好看。

沈叢安的手心虛虛握了一下,仿佛能将對方細白的手指捏在掌心一般。

占玉揉弦的動作非常娴熟,絲毫不費一點多餘的力道。

兩人的距離非常近,在流暢又歡快的曲子裏,沈叢安甚至能聞到占玉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洗發水的香味,清清爽爽、幹幹淨淨,如同他本人一般令人非常舒服的味道。

那股味道在鼻間索饒,令沈叢安不經意間就分了神,視線從占玉的手指移到了他的頭頂,再慢慢落在他的耳朵上。

占玉的耳垂有些小巧,看起來軟軟的,令人看了有非常想要摸一摸的沖動。

沈叢安正是如此。

他盯着那白皙小巧的耳垂看得入神,無法遏制地滋生出一種想要碰碰它,甚至親親它的沖動。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他的胸腔裏有無數滾燙綿長的愛意,渴望毫無保留地呈現給對方,他願意對這個溫潤柔和的青年臣服。

他不是沒有與那個擁有占玉的男人一争高低的底氣,而是在遇到占玉的時候,他就已經晚了一步。

占玉正在拉着琴,沈叢安又比他高出不少,也就沒有注意到沈叢安的眼神,錯過了他眼中濃烈且又克制的情感。

一個教得認真,一個聽得心不在焉。

占玉一曲結束,對沈叢安說:“就像這樣,沈哥你再試一試。”

沈叢安剛才根本沒有看他的演示,再來一次的效果也不太理想,占玉也不着急,讓他慢慢來。

沈叢安又試了幾遍,到了後來他的動作越來越熟練,節奏也越來越流暢,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學琴的人。

《小星星》雖然簡單,但是沈叢安從昨天才開始接觸小提琴,占玉非常意外他掌握技巧的速度之快,若不是已經到了飯點,他還想再教對方別的曲子。

看到沈叢安因為自己宣布下課而略顯失落的眼神,占玉心想,沈哥真的很愛學習呢。

沈叢安吩咐張奇下樓去開車,和占玉把琴放好之後,兩人一起下樓。

途中,占玉詢問沈叢安想吃什麽。

“你安排就好。”沈叢安表示自己不挑食,中餐或者西餐都可以。

占玉想着昨晚吃了中餐,幹脆就打電話給栗青,讓他在餐廳給自己留個包廂。

“專廂給你留着呢,過來吧。”栗青在電話那邊笑道,“店裏正好進了批新的甜酒,給你嘗嘗。”

占玉不喜歡喝酒,但是他喜歡甜的東西,所以甜的果酒會嘗一點。栗青那裏有的都是好酒,味道比其他地方要好許多,每次回來新的果酒,栗青都會留出來給他嘗嘗味道。

“好。”占玉笑道,“我帶個朋友過去,一會見。”

挂了電話,占玉對沈叢安說:“有個朋友開的餐廳很不錯,我讓他留了位置。”

“嗯。”

兩人到了餐廳,門口的迎賓認得占玉,上前迎接,在看到他旁邊的沈叢安時,腳步驟然停頓了下來,眼睛微微睜大。

沈叢安戴着棒球帽,臉上還戴着口罩,但是個高腿長的優勢還是令他十分出衆。

占玉看迎賓的表情,猜到她應該是認出了沈叢安,後面還有其他的客人過來,他擔心人多了會給沈叢安帶來困擾,幹脆伸手拉過他,也不管發愣的迎賓,直接進了餐廳大門。

在占玉的手拉上來的時候,沈叢安是有點懵的,以至于跟着占玉進了餐廳裏面才反應過來,目光盯在占玉拉着自己的手上。

栗青的這家西餐廳生意很好,這個點餐廳一樓的大廳已經坐滿了人。

占玉拉着沈叢安,避開來往的人群,往二樓的方向走。

沈叢安覺得自己像是踩在雲裏,腳下都是飄的,神情恍惚地跟着占玉一路上了樓。

他感覺到占玉手指的指腹上有一層薄繭,應該是練琴留下來的,但是他的掌心卻是細膩的。

明明已經入了秋,但是短短的一段路裏,沈叢安卻覺得自己突然熱了起來,被占玉拉着的掌心也漸漸沁了汗,變得濕潤。

如同他喜愛占玉的心,像是被一汪溫泉浸泡着,軟得不可思議。

餐廳的二樓是包廂,走道上除了在包廂門口等待客人傳喚的侍應生之外,沒有其他的客人。

占玉在拐角無人的地方松開沈叢安的手,擡頭就看到他眼神有些古怪,像是不敢置信中又帶着某些壓抑的情緒。

潔癖症!!

占玉猛然警醒,暗道自己真是不長記性,連忙對沈叢安說:“抱歉,剛才怕你被其他人認出來,情急之下就拉着你上來了,你別生氣。”

沈叢安怎麽會生氣呢。

如果可以,占玉拉着他再多走幾樓都沒有關系。

“我沒生氣。”沈叢安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解釋,誤會就真的太大了。

他拉下口罩,認真地對占玉說:“我只是不喜歡被不熟悉的人碰而已,你的話沒有關系。”

關于沈叢安潔癖這個問題,上次張奇叮囑得那麽鄭重其事,占玉難免有所疑慮,覺得沈叢安這番話是不是為了給自己臺階下。

沈叢安看他的表情有些遲疑,像是在斟酌自己話裏的真實性,有些無奈,于是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

他主動伸手拉過占玉的手,将其握在掌心,用自己修長的手指包裹起來,然後輕聲說:“你看,這樣相信我了嗎?”

他的聲音太過溫柔,掌心還帶着剛才留下來的細汗,貼着占玉的手背,那抹溫熱的汗意像是透過了薄薄的皮膚,浸進了占玉的血管裏,燙得他反射性瑟縮了一下,瞬間抽回了手。

“相,相信。”

占玉有些結結巴巴地點頭,只覺得被他握過的手還帶着一抹不同尋常餘溫,那種有哪裏不對勁的感覺又出來了。

太奇怪了。

占玉心想,他指了指走道盡頭右邊的一個包廂,說:“我們快過去吧。”

說着就率先帶頭往那邊走去。

他抽手的反應讓沈叢安的心裏一沉,低頭看了眼空空的手心,心裏自嘲地笑了一下,将口罩重新戴上,快步跟上占玉的腳步。

包廂是栗青專門留給占家的,平時沒有人用。

兩人剛坐下,栗青就推門進來了,手裏還拿了兩瓶甜酒。

“小玉,我聽前臺的人說你自己上來……”

栗青的話在看到沈叢安後消了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已經把口罩和棒球帽都摘下來的沈叢安,然後又看向占玉:“小玉,這就是你說的朋友?”

“是啊。”占玉笑眯眯地看着他,“有沒有被吓到?”

“還真有一點。”栗靑啧了一聲,他還真沒有想到占玉說的朋友竟然會是沈叢安,之前并沒有聽占玉提過他們認識。

在栗靑打量自己的時候,沈叢安也在打量着眼前這個穿着旗袍,披着長發的美麗女子。聽占玉和她說話的語氣,兩人應該非常熟悉。

栗青走過去把酒放到桌上,拉了張椅子坐下,對沈叢安說:“大明星,你好啊。”

他的一手支着下巴,動作肆意中又帶着一絲随性的韻味:“我是栗青,占玉的姐姐。”

占玉聽到他毫無心理負擔地說“姐姐”兩個字,眼睛飄了下。

沈叢安對栗青點點頭:“你好,我是沈叢安。”

栗青讓人過來點了菜,自己動手把酒給開了,一邊倒酒一邊問占玉和沈叢安怎麽認識的。

占玉把自己擔任劇組樂器指導老師的事情告訴了他,栗青對拍戲現場還挺有興趣的,問:“什麽時候開拍?我能去圍觀不?”

占玉只是樂器指導老師而已,對這個沒有決定權,他看向沈叢安:“能去的嗎?”

“可以。”沈叢安說,“我和施銘說一聲。”

“謝啦。”栗青朝他舉了舉杯,表示感謝。

因為栗青的加入,這一頓飯最後還是變成了三個人。

飯後,占玉要付賬,栗青嫌棄地揮了揮手,說:“來自家餐廳吃飯,還要給錢?你這操作也太騷了吧。”

栗青叫顏笠幹媽,他比占玉大幾個月,一直把占玉當弟弟來護着。

“那我占你便宜哦。”占玉眉開眼笑,也不跟他客氣。

沈叢安注意到他在栗青面前的笑容是靈動的,與和自己在一起時那種雖然溫柔卻禮貌的感覺不一樣。

這樣的區別讓他明白,自己終究是個外人。

送占玉回去的路上,張奇特意放慢了車速,給沈叢安争取更多和占玉相處的機會。

只是這一路上,坐在後車座的兩人不知道為何,竟然默契地沒有說話,奇怪得很。

到了占家,占玉謝過沈叢安,說了句“路上注意安全”就下了車。

沈叢安在車內看着他進了大門,才吩咐張奇開車。

張奇從後視鏡看到他靠着椅背,閉着眼睛,神色有些疲倦,心裏覺得奇怪。

明明在去吃飯的路上,他還感覺到沈哥的心情是愉悅的,怎麽回來感覺就不一樣了?

心裏有疑問,張奇也不敢多問,只能把車裏的音樂聲音調小了一些,以免影響到他休息。

回到了沈宅,鐘伯如往常一樣在等沈叢安。他照顧沈叢安多年,一眼就發現了沈叢安的情緒低潮,關心地問:“少爺,您還好嗎?”

“嗯,還好。”沈叢安往樓梯走去。

鐘伯跟在後面,說:“您看起來有點疲倦,泡個熱水澡會容易入睡一些。”

沈叢安腳步一頓,想到占玉今天讓自己多加練習的話,回頭問鐘伯:“您困嗎?”

鐘伯笑着回道:“不困。”

“那我給你拉首曲子吧。”沈叢安說,“今天剛學的。”

鐘伯:“……”

于是鐘伯聽了半個小時的《小星星》。

在沈叢安還想繼續拉的時候,他努力維持笑容,說:“少爺,謝謝您,我困了。”

真的,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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