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多情之人
陸景辰再次出現在書房時,已經換上了一件石藍色的杭綢直裰,他俊臉微沉,一衆心腹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但看着陸景辰此刻的表情,衆人并不能看出他的心情。
他的眉心微蹙,但.....并未動怒。
陸景辰撩袍落座,白長東抱拳道:“主子,看來還是有人猜出了貝姑娘的身份,饒是您給她一個妾室名分,想殺她的人并不少,甚至不惜得罪了您。估計對方定是非富即貴。”
白長南随即附和:“是啊,主子,就連您身邊的人也敢動,看來那份花名冊當真重要!對方已經如此等不及了!以主子之見,咱們是否先逼着貝姑娘将花名冊都交出來?”
陸景辰:“.......”
逼?怎麽逼?長成那樣,都不夠他打的。
就她那樣的哭包.....逼狠了,整座陸家府邸都會被她哭翻天。
很顯然,白氏兄弟兩人根本不知道,其實真正的花名冊藏在了貝念的腦子裏。
陸景辰擡頭揉了揉眉心,并未繼續提及花名冊,卻說:“日後在貝姑娘身邊加緊防備,另外趙家那厮.....明晚之前我要見他的屍首!”
白氏兄弟二人紛紛了然。
外界對陸景辰的看法,大多皆以為他是為了權勢不足手段的狠辣之人,但事實上,白氏兄弟跟在了陸景辰身邊多年,最是知道他們主子的鴻鹄之志,他是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白氏兄弟當即應下。
這時,眉畫行至了書房外,行禮道:“四爺,嬌姨娘說是有事要見您。”
陸景辰心思微動,但突然又想起了不久之前在醉生樓的一幕,他陸景辰不是一個善男信女,不可能為了任何人不惜自己的性命,更何況是仇人的女兒?!
且不論他二人之間曾有過怎樣的交集,都不足以令得他舍命相救。
陸景辰再一次揉了揉眉心,不知為何,他內心一陣惱怒:“不見。”
眉畫不敢多言,只好折返回了湘園。
***
夜幕低垂,晚風卷着殘花,不知從何處吹了過來,又漸漸在貝念面前飄零。
她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小姨死了,她一度奔潰,但這具嬌弱的身子裏面,已經騰起了熊熊火苗。
她要的複仇!
要讓小姨死的明目!
如今陸景辰位高權重,殺一個人對他而言不過就如飲茶吃飯那般簡單。
但貝念知道,她要的不僅僅趙天星的屍首!
曹嬷嬷翻了翻正燃燒的紙錢,一度哽咽:“麗娘啊,你可要一路走好,莫要記挂着姑娘了,老奴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一定會護着姑娘安危。”
芷芙不會說話,就跪在貝念身後抹淚,她雖是貝家的丫鬟,但這些年俨然是當成二姑娘養着的,麗娘慘死,她也是憤恨不已。
就在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誰人在那裏?!給我站住來!”
貝念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穿着一件草綠色柿蒂紋刻絲褙子的婦人走了過來,借着燈籠光線,可見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婦人,面相偏向兇悍,單聽一把嗓音便能聽得出來。
陸家幾位爺都不曾娶正妻,貝念似乎一下就能篤定她的身份。
是陸家的嫡長女,陸景辰的長姐。
陸氏是個命數坎坷之人,她當初所嫁非人,陸家出事後,又被賣入青.樓,好在被人暗中所救,只不過唯一的女兒卻是遺失了。陸氏性子陰厲,府上的下人見了她皆是避而遠之。
貝念此前調查陸家人時,便覺得她是最可憐的一個。
貝念領着曹嬷嬷與芷芙站起身,陸氏人已經走了過來,她上下打量了幾人,問:“可是老四院裏的人?”
貝念雖是不願承認她現在是陸景辰的小妾,但只能點頭。
她以為,陸氏會因此而放過她們,誰知,陸氏擡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芷芙的臉上。
芷芙年紀少,身子骨又纖細,一下就被打趴在了草坪上,貝念見勢當即護着:“姑奶奶,您這是作甚?芷芙是妾身的丫頭,她不曾做錯任何事,您若是對妾身有意見,便去四爺跟前說去!”
此刻的貝念就像是一只即将發狂的小獸,小姨慘死,她讓不能讓芷芙也被人欺。
此言一出,陸氏的神色明顯一滞,身子不受控制的搖晃了一下,她指着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臉的芷芙,近乎瘋狂的喝道:“你也配叫芷芙!立刻給我改名!若是不改名,休怪我拿你喂狗!”
貝念此前調查陸氏時,就聽聞過她性子陰晴不定,她不明白為何芷芙的名字會觸了她的逆鱗。
當初芷芙身上身無分文,衣衫褴褛,她年紀小,又不會寫字,身上只有一條刺有“芷芙”二字的錦帕。
故此,貝夫人就給她取名為芷芙,萬一這就是她的名字,日後遇到了她的家人,也能方便相認。
貝家一直在幫着芷芙尋親,眼下貝家前途陌路,貝念更是盼着芷芙能早早尋到家人,否則一直跟着她,未必将來能有好日子過。
貝念很堅持:“姑奶奶,您怎的不講理?若是妾身說錯做錯,您斥責妾身便是,芷芙的名字本就是......”
“啪——”陸氏一巴掌又打在了貝念臉上:“我說改名!就得改名!”
陸家人都是斷掌,貝念也被打趴在了地上,曹嬷嬷見勢當即抱住了貝念,将她護在懷中:“姑奶奶,嬌姨娘是四爺帶回府的人,您這般做派,只怕會惹了四爺不悅!”
陸景辰已經在陸老夫人跟前護過貝念一次,陸氏到底也顧及着她四弟的面子,遂暫時點到為止了,轉身離開之前喝道:“嬌姨娘,你給我聽着,明晨之前就給你的丫鬟改名,否則就是我四弟來了,也救不了你們!”
***
眉畫與眉書去了陸景辰的書房,此時陸景辰還在翻閱奏疏,不到深夜是不會睡下的。
眉畫道:“四爺,出事了,姑奶奶方才在後花園子打了嬌姨娘。”
陸景辰聞言,他稍稍一怔,随即放下手中奏疏,他腦子裏浮現出貝念今日慘哭之狀,她那樣嬌滴滴的小女子......長姐的一巴掌,她定是吃不消。
陸景辰嗓音無溫,近乎低喝:“無我吩咐,誰允許她踏出湘園半步的?你們兩個不知擋着麽?!”
眉畫與眉書二人當即跪地:“四爺饒命啊,嬌姨娘哭的厲害,奴婢們.....委實擋不住啊!”
這一點,陸景辰是很清楚的,那厮的哭功當真了得,也不知道貝嵩陽怎麽養女兒的?!
陸景辰深吸了口氣,煩躁之感毫不消減的痕跡,他擡手揉了揉眉心,片刻才道:“給嬌姨娘準備上好的金瘡藥,另外,這把匕首也帶給她。”
那把匕首本來就是貝念的,陸景辰這是歸還給她。
眉畫與眉書二人面面相觑,莫非.....四爺的意思是允許嬌姨娘今後可以用匕首自保?
待書房內再無旁人時,陸景辰停下手頭的事,透着窗棂望了一眼夜色蒼茫的院落,神色晦暗。
就這麽一個哭包,哪裏來的勇氣闖入他的馬車,還和他談交易?!
作者有話要說: 陸景辰:本官并不是關心那厮,本官只是擔心有人哭濕本官的衣裳。
衆人:......(坐等四爺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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