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首輔矜持
兩人四目相望,有種微妙的氣氛在內室滕然升起。
貝念摸不透陸景辰的心思,其實當初去找陸景辰已經是走投無路之舉,父親曾經告訴過她,陸家與貝家雖是有仇,陸景辰也是虎狼之輩,但他對貪官污吏從不容忍,是個亦正亦邪的人。
故此,貝念才會鬥膽去“勾結”他。
但眼下,貝念不敢保證,陸景辰會一路護着她的安危,萬一陸景辰權衡之後,覺得護着她太過麻煩,他許會棄了她這顆棋子,到時候可就大為不妙了。
貝念從踏上爬了起來,腳上的绫襪僅穿了一只,随着她的動作,另一只腳丫子無意間露了出來,她生的嬌小,玉足粉潤可人,陸景辰還曾握在掌中。此時,五覺被無限放大,他甚至還能記得玉足握在掌中的嬌軟觸感。
稍一游神,貝念已經站在腳踏上,陸景辰還沒看夠那只腳丫子,卻是被她的裙擺阻隔了視線,只聞小女子溫聲細語道:“首輔乏了,您早些睡下,今晚我還是睡腳踏。”
腳踏是實木制成,即便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入夏,但對她這樣自小嬌生慣養的姑娘而言,未免有些僵硬,陸景辰胸口湧上一陣酸楚,那種恨不能掏心挖肺對她好的念頭排山倒海似的湧了上來。
腳踏過于硬實,如何能讓一個小女子安睡?
此前讓貝念睡在他房中,無非只是掩人耳目,貝念雖是前來與他交易,但陸景辰識人無數,一眼就看出來,這小女即便是家道中落,也依舊是一身的刺,以她的性子,難免與人起沖突,将她放在房中“伺候”,會少了不少麻煩。
但此刻,陸景辰體內的癡情蠱作祟,愣是讓他懊悔不已,痛恨自己如此不懂憐香惜玉,害得心尖尖平白遭受卧榻之罪。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甚至于“心尖尖”三個字也在他胸口蕩起一層春.波.漣漪,陸景辰耳輪一燙,癡情蠱帶來的諸多影響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
他仿佛是落荒而逃,轉身離開之前,沉聲道了一句:“不必。”
如此果決又冷硬的态度。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僞裝的刀槍不入。
眼角的視線再也看不到貝念時,陸景辰腦中浮現了小女子站在腳踏上,一人孤零無助的身形,她那般嬌弱,似清風一吹,當即會随風而去,就在踏出屋子,順手将門合上時,陸景辰這才察覺到胸口一陣絞痛,原來竟是忘卻呼吸了。
世人言,深情最是惹人傷。
這話當真是半分不假。
***
曹嬷嬷過來時,貝念坐在腳踏上,雙臂抱着膝蓋,正愣愣的出神。
今晚對貝念而言,算是又經歷了一次生死,曹嬷嬷看着她憔悴的小模樣,自是一番心疼,她原以為陸景辰對貝念有些格外的照顧,但今日卻見陸景辰不再留宿,曹嬷嬷未免會多想。
曹嬷嬷上前,絞了棉巾給貝念擦拭:“今晚不太平,姑娘且先忍忍,等安全了再沐浴。”
一言至此,曹嬷嬷見貝念一直打不起精神來,試探性的說了一句:“姑娘啊,首輔他與咱們不一樣,您可千萬莫要多想,首輔雖是人中之龍,可咱們貝府與陸家的仇冤絕非一朝一夕能化解的。這今後的日子,您還得好生掂量着過。”
曹嬷嬷的話只說明了一半,貝念的心思沒有那般深沉,問:“嬷嬷,您這是什麽意思?”
陸景辰相貌俊逸,氣度卓然,又是身處高位的首輔大人,他這個年紀坐上了如今的位置,可謂是天人之姿了,甭管是雲英未嫁的姑娘,還是小婦人,見了他也都難免紅鸾心動。
曹嬷嬷生怕貝念深陷其中,遂早早給她提醒:“那老奴就不妨直言了,姑娘萬不可對首輔動了任何情義,否則不亞于是飛蛾撲火呀!”
曹嬷嬷還是初次如此嚴肅的告誡貝念。
聞言,貝念稍稍一怔,她不明白為何曹嬷嬷會這般想,她從未對陸景辰有過男女之情,方才走神也是擔心他會棄了自己。屆時,她當真是無路可走了。
貝念舒然一笑:“嬷嬷想多了,我對首輔無半分情義可言,嬷嬷也知道,眼下唯有首輔能救得了父兄,救得了貝家。”
此時,房門外的男子腳步一滞,他手中拿着一只細頸藍瓷的金瘡藥,陸景辰本來已經支開了白氏兄弟,打算親自給貝念送藥,方才見她腳踝上有明顯的紅痕,就算他強忍着遠離她,也不能視而不見。
他陸景辰一慣是心腸狠硬如石,旁人如何說他,怨他,咒他,他皆不以為意,他的心沉浸在一片冰封的汪洋之中,畢生所求不過只是手上權勢。
但方才,屋內那小女子的三言兩語,卻如重錘一般狠狠擊打了他的五髒六腑,血肉層層裂開,竟是如荊棘捆繞般的難受。
陸景辰眸色一眯,攥緊了手中金瘡藥,當即轉身離開,迎面正撞見一人,她便是貝念帶在身邊的芷芙。
陸家視貝家人如仇敵,貝念無法安心将芷芙一人留下,遂也将她一并帶着趕去四川。
芷芙是啞巴,但一雙眼睛卻是尤為明亮,眉宇清秀,陸景辰本不會留意她,但因着中了癡情蠱之故,對貝念身邊的一切皆不由自主的留意,芷芙看清來人,當即垂着腦袋站在一側,但陸景辰卻覺得尤為眼熟。
不過,眼下不是詢問一個小丫鬟的時候,作為男子的自尊心方才受了巨大創傷,明知是癡情蠱作祟,但陸景辰強大的自尊心無法接受貝念說出不将他當回事的話。
他甚至不敢将金瘡藥給她,從此刻開始,“矜持”成了尤為重要的素養。
陸景辰大步離開,衣袂帶風,回到隔壁房間沒多久,離殇與金梅二人雙雙進門。
見陸景辰面色陰冷的端坐着,離殇笑道:“師妹,我怎麽給你說來着,大師兄絕非一般人,饒是中了癡情蠱,不也離着那貝家女子遠遠的?你的憂心是多餘的。”
陸景辰總給人不茍言笑之感,加之此刻心情郁結,讓人看上去的确沒有半分“情義萌動”。
金梅見狀,稍稍安心。
離殇兀自落座,道:“師兄,你可知是誰想要殺你?”
今日的刺客雖是對陸景辰下了癡情蠱,想要害死的是貝念,但殺手對陸景辰也是招招致命,可見對方不僅想要貝念的命,也包括陸景辰的。
如今陸景辰手握朝中官員的貪墨證據,也在暗中一一徹查,但敢取他性命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離殇又道:“不如讓師妹帶着貝姑娘先行一步,如此也能分散對方的注意。”
此言一出,陸景辰當即開口:“不可!”
他态度強硬,幾乎是脫口而出。
任何一個深陷情網的人都不會願意和自己心愛的姑娘分開,況且這癡情蠱毒性非凡,将平常人的情愫足足擴大數倍。
陸景辰沒有直接撲向貝念,已經是強大的意志力在苦撐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貝念:首輔是打算抛棄我了麽?
陸景辰:我不會,我不能,我做不到!
離殇:......
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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