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把刀

時之政府能誇下“你敢帶走我就敢給”的海口，無非是不信世界上真有靈能力者可以養出刀劍軍團而已。

靈力作為人類的精氣神，是異常寶貴的生命資源。養活一個本丸就能讓普通審神者累得夠嗆，哪還有餘力去供養別的刃。

且，不少審神者對刀劍們抱有極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想要的永遠是刀劍們由身到心的忠誠和臣服。

在他們眼中，接手舊刀劍好比從福利院中領養孩子，怎麽養也比不得自己親手鍛造的親。

舊刀劍的心中若存在舊主，更會讓他們如鲠在喉。

故而，他們寧願費時費力地鍛刀養刀，也不願就近取材，去收些二手刀劍。

偏生三十年以來，溯行軍的氣焰不降反升。不少審神者在前線的陣亡率居高不下，而失去審神者的遺落本丸越來越多……

漸漸地，數不清的刀劍被放上了貨架，蒙塵、落灰、寂寥數十年。

越來越多……

但秦尋真可沒有別人“養兒子”的心态，在她眼裏，舊刀劍和新刀劍，只不過是“老員工”和“實習生”的區別。

至于他們記挂着哪位白月光、思念着哪顆朱砂痣……身為總裁，沒必要揪着員工的這點隐私不放。

給她好好幹活就行，剩下的愛咋咋。

雇傭和被雇傭的關系，簡簡單單就行，何必掰扯得那麽亂。

不過，秦尋真終是沒将短刀全數帶走，畢竟身為F級本丸的審神者，在尚未站穩腳跟前就過分高調，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姬君之靈光璀璨，可讓無數刀劍向往。但在羽翼未豐之時帶走所有短刀，怕是不妥。”三日月溫聲道。

“他們呆在此處，除了姬君賞識外，并不會受人青睐。既然短刀們左右跑不了，姬君何必急在一時？”

秦尋真微笑：“那你倒是說說，我幾時來帶走他們最佳？”

三日月斟酌了一會兒，道：“自然是……晉升之日。”

“從F級步步晉升成C級本丸，便是一個質的飛躍。”

幾許深藍泛黑的發絲垂落，遮掩了三日月的神情，只是那聲音愈發低沉莫測。

“到時候，姬君只需要作出自大、驕傲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進入這裏，帶走他們就好。”

“留給他人的，也不過是‘得志者’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占便宜的印象罷了。”

“若有人上門查證，裝病即可。”

“大病一場卻死也不歸還刀劍，他人只會以為姬君死要面子，絕不會想到你真能撐起一支軍隊。”

“我雖只經歷了三任審神者，但也清楚人類有一個通病——自己辦不到的事，總覺得別人也辦不到。”

三日月唇邊溢出輕笑：“只要姬君有足夠的耐心，別說一支軍隊，收編所有本丸又有何難？”

秦尋真側目：“你還真敢想。”

“是姬君教得好。”

秦尋真：……

我特麽教你啥了我怎麽不知道？！

插科打诨之中，到底是将不同種類的刀劍都收了一振，把把高練度，零零總總相加，竟也有三十三振。

再算上本丸現存的十二振……做日課已經沒問題了。

“三十三振……”秦尋真蹙眉，“本丸的糧怕是不夠。”

“可以選擇一部分激活，待本丸一切穩妥後，再激活全部。”

秦尋真表示了解，并在回到本丸後，直接激活了“粟田口”刀派的成員。待靈光閃過，一堆“藤四郎”出現在眼前。

藥研藤四郎，短刀，清秀斯文，擅長藥理。氣質冷冷清清，一副對萬事萬物都頗為淡漠的模樣。

鲶尾藤四郎，脅差，長發飄逸、貌若好女的美少年，只是雙目有些空洞。

骨喰藤四郎，脅差，披肩白發的冷淡少年，渾身氣勢淩厲，散發着一股洗刷不去的血味。

鳴狐，打刀，面具遮掩了半張臉的俊秀少年，脖子上挂着只小狐貍。

亂藤四郎，短刀，橘發軍裙小可愛，擅長女裝……噫？！

接着是，厚藤四郎、平野藤四郎、秋田藤四郎、前田藤四郎……

最後是“粟田口”刀派唯一的大哥兼太刀，一期一振。

本丸內的五虎退看着自己的一個個兄弟重回身邊，抱着小老虎的手哆嗦起來，眼眸中更是蓄滿了淚水，順着臉頰止不住地滑下。

“一期哥、藥研哥……”

一期一振的脊背微微一顫，卻仍恭順地單膝跪在地上，道：“審神者大人。”

這句話像是一個訊號，新來的“粟田口”刀劍們瞬間跪了一片，氣氛莫名地壓抑起來。

秦尋真不開口，他們絕不會多說一句；秦尋真不讓起，他們一定會跪到天明。

像是被訓練日久的……狗，個性僵化而略顯麻木。

若非他們身上所攜的靈力波動不同，她還真以為他們出自同一個本丸。

“我這兒沒有動不動就跪的規矩。”秦尋真淡淡道，“我剛成為審神者不久，你們也無需抱太重的戒心。既然有緣來到我的本丸，那麽……合作愉快。”

“刀劍們的住所按‘刀派’設立，你們‘粟田口’人口衆多且多為短刀，本丸東面那一片和室歸你們所有。”

“本丸不養廢刀，入住了就要付出勞動，明日起會安排你們的日課。”

“資源放在鍛造室，想要刀裝自己鍛。”

此話一落，“粟田口”的幾振刀忍不住擡頭，似乎很驚訝。

“只留金色刀裝，其餘不要。省一部分資源作手入室的材料，供修複使用。”

粟田口的刀劍們：……還真是位大方的姬君。

“提供一日三餐，過時不候。出陣遠征所得小判上繳四成，餘六成隊伍均分。”

均分？

這……可以攢家私？

“本丸不養馬，只養豬，具體事項請咨詢三日月宗近。”

“最後，有些話我只說一遍——來了我的本丸，就是我的刀。我不需要你們徹底告別過去，但我要求你們多餘的情緒不會影響到工作狀态。”

“明白了嗎？”

粟田口的刀劍們齊刷刷地低頭，作出溫順臣服的姿态，竟是連打量她一眼的膽子也無。

秦尋真：……

我真不是什麽魔鬼==

……

本丸的男刃一多，日課的進行就異常順利了起來。

有了極化短刀的加入，無論出陣還是遠征，都取得了不俗的戰績。而秦尋真的“放養式”管理，終是讓“粟田口”的刀劍們消弭了不适感。

三餐管飽、早起耕作、閑暇喂豬、日常切磋……出征是賺外快攢家私，受傷有靈力有資源。

沒有壓抑的訓練，沒有殺敵的指标，沒有漫天的罵聲，沒有屈辱的折磨。

生活，似乎一下子豁然開朗，往昔的陰雲正在悄悄散開。

眨眼間一周的日子匆匆而過。随着磨合的加深，刀劍們的相處愈發松快，與審神者的關系也不複最初的緊張。

比如現在——

藥研藤四郎：“大将，‘三條’派的豬崽病了，我能借用一下鍛造室嗎？”

秦尋真：“病了不該治嗎，去鍛造室作甚？”

“高溫可以殺毒，我決定把它丢進爐裏烤烤。”

秦尋真：……

你的醫術真是天下無敵啊，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今劍：“姬君，豬崽太小了，不能騎怎麽辦？”

秦尋真頭也不擡地處理公文：“養大。”

“嗯嗯，養大了我騎它，所以現在是讓它騎我嗎？”

秦尋真：……

孩子，你的邏輯舉世無雙啊，看穿了反哺的本質==

一期一振：“姬君，大阪城的活動即将開啓。”

秦尋真長出一口氣，終于來了個靠譜的：“嗯，盡力帶回博多藤四郎。”

“所以，得漲幾只新的豬崽了。”一期一振溫和笑道，“如果是博多的話，一定能靠才華養出最多的豬崽。”

秦尋真：……

我讓你帶回我的CEO不是讓他去養豬的！

還有！為什麽你們每一振刀，都要在我面前提起豬崽？！

時間就這麽“哐哐哐”地撞大牆過去了。

幾天後，大阪城挖地的活動再度開啓，時之政府的廣場上聚集了無數刀劍和審神者。

而大阪城的第二次開啓，比第一次更顯慎重。

至少，站在緊要節點輸入靈力的審神者已換成須發皆白的大陰陽師們，想來這次的大阪城會比當初結實不少。

只是天公不作美，長長的隊伍還沒排滿一半便下起了雨。無奈之下，只好将場地轉向室內。

彼時，一期一振正一手撐在牆壁上，為身前的弟弟們擋住身後洶湧的“刃”潮。而他的身後，排着另一個本丸的鶴丸國永。

那振鶴丸國永不知說了什麽，逗得一期一振暈開溫和的笑意。

随着話題的加深，一期一振克制地抖動肩膀，似乎樂得不輕。

此刻，秦尋真從雨幕中入內，搜索自家的刀劍。随後她忽然看到——

一期一振的手摁在電源開關上，渾身抖得像是羊癫瘋！

一期一振是什麽！是刀啊！

刀啥做的！鋼鐵啊！

鋼鐵和電源接觸會咋？還能咋，觸電蹦迪、當場去世！

嘶——那還怎麽帶回她的CEO！

秦尋真大驚失色，喝道：“一期一振！莫慌！”

她分分鐘閃至現場，飛起驚天動地的一腳，狠狠地揣在了水藍色短發的美青年臉上！

下一秒，兩管殷紅的鼻血激湧而出，美青年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标準的抛物線，“咚”地砸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秦尋真：……等等，哪裏不對的樣子？！

現場的所有刀劍們：……

天吶！殺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