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破碎
溫冬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她沒遇到過這種事,也沒有幾個朋友,思來想去,她就給蘇冉打了個電話,約她去了個奶茶店。
蘇冉來得很快,她知道溫冬平常這個點都在醫院實習,她也很少翹班請假,不知道是什麽大事。
“你說吧。”蘇冉皺着眉,“你爸你媽又碰面了?吵架了?你媽要帶你走?”
溫冬搖頭,“不是我爸我媽的事。”
蘇冉狐疑,又猜測,“你什麽比賽、考試啥的名次不好?”
溫冬嘆了口氣,“我之前跟你說了,我喜歡的那個男孩子。”
蘇冉:“……”
溫冬很認真地看着她,“他出了點事。”
蘇冉翻了個白眼,“你告白了?被拒絕了?那小子住哪你把他約出來……”
“蘇冉。”溫冬打斷她,“這個不重要,你聽我說。”
“那什麽重要?”蘇冉氣得笑起來,“那些小屁孩懂什麽,你別跟那些只會看臉屁都不懂的小屁孩浪費時間,他們不懂你的。”
蘇冉是一個非常護短的朋友。
溫冬搖頭:“我是認真的,那真的不重要。我是想問你,如果你喜歡的人,家裏遇到一些意外,他受到很大打擊,突然就……放縱自己了,你會怎麽辦?”
蘇冉看了她半天,溫冬還是那個很認真的表情,好像真的在咨詢她的意見的樣子。
她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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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覺得這件事真的跟你沒關系。”蘇冉還是做了個人,好好地給了自己的意見,“不過如果你真的喜歡他,人家出了點事你就這個鬼樣子,那你就該出手時出手。你覺得你能拉他一把,就去拉他一把。”
溫冬默了下,“我跟他說了,讓他回去讀書,他說不去。”
蘇冉氣得冷笑,“得,還是個中二叛逆青年是吧,辍學是吧,成績不好是吧,得,你眼光可真好。”
蘇冉嘲諷了一波,看着溫冬沉思的樣子,覺得簡直荒唐,她從片場請假過來居然就為了一個不良高中生的這點破事,氣得只想摔桌。
“現在小孩都很作的,反正你自己看着辦吧。老小,其實沒有誰能真的幫到誰什麽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幫就能幫的。”
溫冬卻很固執,她說:“但是我真的看不下去。”
蘇冉更氣了:“你能不能清醒點。”
事實證明,不能。
所以她跟秦益深打了電話,要到了他的聯系方式,告訴秦益深,“阿姨,我會勸他回去上學的。”
她要到了電話,給他發了很多大段大段的短信,中心思想就是他要看淡家庭對自己的傷害以自己的發展為重,不要和外面的亂七八糟的人鬼混,早日回到學校的懷抱,不管怎麽說先混過高考再說。
周白焰一條都沒回。
第二天她在醫院忙完,到了下班的點火急火燎就出了醫院,給他打了個電話。
不出意料,打了三個,都沒接。
等到她走到地鐵站的時候,第六個電話終于被接起來了。
那邊傳過來的聲音懶洋洋的,“誰啊?”
溫冬:“……”
估計那些發自肺腑,行文流暢的大篇大篇的雞湯他都沒看。
“我是……”溫冬想了一下,“我是文靈。”
“哦。”那邊頓了一下,“小老師啊,你有什麽事嗎?”
溫冬捏了捏手心,“你在哪裏?”
“你要幹嘛啊?”
我也不知道我要幹嘛,我只想讓你回去上學。
“我……”溫冬想了下,“我想給你補課。”
那邊聽完,笑了一聲,“補什麽課,我現在可請不起你。”
“我不要錢,我免費給你上。”她閉了閉眼,“你快高考了,你如果實在不想去學校也就算了,我抽空給你抓抓重點,你到時候去至少去把試考了……”
“行了。”那邊打斷她,“南淮路,一個叫斷點的酒吧,你想來就來吧。”說完就挂了電話。
溫冬沒猶豫,直接打車過去了。
時間還是白天,這個點酒吧都沒有什麽人。她走進去的時候,只有一桌人在,她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周白焰的臉。
桌子上和地上已經堆了很多酒瓶子,他們大聲地說着話,嬉笑着,半晌才有人看到站在門外面的溫冬。
“唉?誰啊?”一個剃着板寸的男人站起來,“你有什麽事嗎?”
這時候另一個女人也站了起來,尖細的嗓音叫起來,“哎喲,白焰,找你的來啦!”
她看過去,覺得眼熟,是上次在臺球室,抽他的煙的人。
一群人起着哄,溫冬皺了下眉,本能地覺得不該靠近。
周白焰這才擡起頭,看了看她。
他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笑了下。
“哦。”他撐着頭,“我的家教老師來了。”
一群人聞言亂哄哄地鬧起來,嘻嘻哈哈地,有人推了他一下,笑着問她,是你學校的老師啊?長得帥,老師都來追着給你補課啊!
周白焰揉了下眼睛,朝她招了招手,“來啊,小老師。”
溫冬看着他,覺得那聲音讓她生出了些許勇氣,她抓着書包帶子,走了過去。
她走到桌前,已經沒座位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面前的一群人看着她,她不喜歡那些眼神,那種非善意的打量。
那些目光都像刀子一樣。
周白焰及時開口救了她:“阿滿,你搬個凳子坐邊上吧。”
坐他對面的阿滿立刻撅起嘴抱怨:“白焰!”
周白焰堅持地看着她,阿滿跟他對視了幾秒,才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去旁邊拿凳子了。
他神色很和緩,溫冬險些以為,他是真的在對自己溫柔了。
“你不是要講課嗎?”他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講吧,我們都聽聽。”
旁邊的人也笑起來,嘻嘻哈哈地笑,“是啊,我們也在酒吧上一堂難忘的課。”
阿滿這時候才搬了凳子回來,聞言嗤笑一聲,小聲說,“什麽老師,不要臉,都追到這裏來了。”
是很小聲,但是足以讓溫冬聽到了。
溫冬低下頭,閉了閉眼。
她給了自己30秒平靜,然後在一堆骰子聲,嬉笑聲中拿出了幾張試卷和本子,筆。
周白焰點了支煙,“你講吧,我聽着。”
然後溫冬就真的在嗆人的煙味,和一群人奚落的注視下,給他講課。
周白焰看上去像是聽得很認真的樣子,一直很配合地點頭,時不時還嗯兩句。
等過了會兒溫冬才發現,他應該是喝醉了。他的眼神看上去和平時沒有區別,但是卻有些渙散,反應也慢了半拍。
她講題的時候,他還是一直在喝酒。旁邊有人跟他碰杯他就喝,一杯一杯地,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她心裏嘆了口氣,心想,再講一個題吧,然後把他拉回家。
等她講到證明題,周白焰突然擡頭,定定地開始看她。
一開始還好,她忍着沒有和他對視。他換了個手托着下巴,像是在看什麽很有趣的東西一樣,嘴角含着點笑,看着她。
溫冬沒講一分鐘就扛不住了,不受控制地,說話也開始結巴,感覺臉越來越熱。
周白焰像是看到了什麽很好笑的東西一樣,“小老師,你臉紅什麽啊。”
他伸出手,在試卷上點了點,“講題呢。”
很正常的一個動作,他做出來,意外地有些輕佻。
倒是旁邊的小滿忍不住了,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有幾滴酒還灑出來,濺到了試卷上,和她的手上。
很奇怪,就是沒有濺到周白焰的手上。
我為什麽這個時候還在關心這種小事,她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酒滴,想。
“你講課就好好講,盯着人看算什麽啊,發春啊?”小滿塗着唇彩的嘴唇上下開阖着,“沒事做就回去好好跑兩圈步減減肥行嗎,非要來這裏礙別人眼。”
周白焰沒搭理小滿,還是用那種迷惑人的,帶着欺騙性的,溫柔的模樣,看着她,指着卷子,“講題啊,小老師。”
溫冬心裏像是塞了冰塊,又像是着了一把火。
她咬了咬牙,沒忍住,站起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我們走吧。”
他的手腕涼涼的。
“我帶你回去,帶你回家好不好?”她重複着,用了點力,他連動都沒動一下。
周白焰聽了這句話,才收了笑。還沒動作,旁邊的小滿已經一杯酒潑到她臉上了。
“求求你行行好吧,別來找白焰了好嗎?”小滿一臉怒容,把她的手拍開,像是想打人的樣子,“能不能回去照照鏡子再出來追男人啊,醜逼!”
沒有人制止她的動作,只有個角落裏的男生小聲勸了句,“小滿姐,算了,別說得那麽難聽。”
小滿嗤笑:“我說錯了嗎?在座的各位哪位覺得這位肥婆不醜?求求你行行好去死好嗎,別來這裏髒別人眼睛了。”
年紀不大,話卻很鋒利。
溫冬忍着,沒理別人,還是固執地去拉周白焰,她甚至覺得潑在身上臉上的酒不重要,別人不重要,害怕不重要,醜不重要,什麽都不重要了,她只想把他帶走。
小滿像是真的忍無可忍了,推了她一把。她身子晃了下,桌子上的幾個酒瓶都被碰倒了。
周白焰被鬧得頭疼,“要打出去打。”
說完他拿起杯子,又喝了口酒。
溫冬依舊很固執地看着他,誰都不理,“你跟我回去吧,別呆在這裏了,回去吧。”
她一遍一遍地說着,走吧,我們回家。
周白焰閉了閉眼,像是終于忍不住,擡手就把杯子摔了。
那個杯子就碎在她腳下,離她就一步之遙。
他語氣還是淡淡地,但目光那麽冷。
“回什麽家?你家?我家?我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去死好嗎?”
他眼睛有點紅,“你滾,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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