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魚眼睛

阿隆覺得溫老師現在臉上的表情像被挾持了一樣。

上了保姆車，溫冬說什麽都不要跟周白焰坐在一起，自己弟弟又被顧英拉着去坐了，她硬是擠到了阿隆旁邊。

周白焰也沒說什麽，淡淡瞪了阿隆一眼，去前排了。

阿隆沒來由冒了身冷汗，罵了句粵語，“真是夭壽啊……”

溫冬看着他那個吊兒郎當的後腦勺，“他經常這樣随随便便穿出門嗎？”

“也沒有。”阿隆小聲說，“沒工作的時候他就這樣，溫老師，粉絲其實還喜歡他這樣穿。”

溫冬想了下，“他平時對你們脾氣好嗎？”

“說不好。”阿隆措辭着，“他有時候脾氣很好，大家都被他逗得很開心，有時候就鬧脾氣。但是白焰哥人其實心腸好，沒有真的胡鬧過，有時間嘴巴賤了點，愛開玩笑，但其實有時候我又覺得他自己挺有主意的……我也說不清楚吧。”

是沒說清楚。

溫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他經常抽煙嗎？”

阿隆知道她是周白焰的咨詢師，這些事也沒必要藏着掖着，說了也好，“現在好了點，以前抽的特別兇。就我剛剛跟他那會兒，他還酗酒呢。麥哥每次回來見他，都要跟他說一次。這段時間好了些，每次抽我都勸着呢。”

溫冬笑了下，“你勸着，他沒不耐煩？”

阿隆笑了下，“習慣了，他就發一下脾氣，發洩一下，過了會兒自己就好了。我覺着跟着白焰哥這幾年，我變得比我媽都能唠叨啦。”

“你們挺緊張他。我倒是覺得，其實他這個情況做不做治療其實都一樣，我覺得他可以自己調整好。”

阿隆看了她一眼，搖頭，“溫老師，你要是天天跟他待在一起，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你說說。”溫冬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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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隆看了旁邊一眼，才壓低聲音開始說。

“本來，其實現在白焰哥的定位偏高端，但是他以前在男團，國內外的流量很大，所以還是算半個偶像藝人。偶像藝人，其實不應該戀愛結婚的。”阿隆給她解釋着，“但是白焰哥的粉絲都希望他趕快成家，有女朋友，這在粉圈也是獨一份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溫冬有點怔然，“為什麽？”

“前幾年他母親去世的事情，對他打擊挺大的。”阿隆小聲說，“有段時間，他自己在外面旅行，不要我們跟着，有一次我跟他發短信，我說給他打個電話，聽聽他聲音，他說不要，說自己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現在不想說。”

溫冬聽着，一邊看前面那個暗橘色的後腦勺。

“然後，他有時候，會大半夜不睡覺，自己開個直播，在自己房間裏面，就開個小燈，跟粉絲聊天，就很喪的那種感覺。”阿隆嘆了口氣，“粉絲問他，哥哥為什麽還不睡覺？他說，不敢睡，家裏太空了，總是做噩夢。”

阿隆揉了揉眼睛，“到後來，麥哥說了他很多次，他就很少這樣直播了。但是從那以後他的粉絲就總是在他微博下面催他趕緊成家找女朋友找男朋友什麽的，都寧願他不要這樣，看着吓人，怕他得抑郁症什麽的……”

溫冬聽得有些出神。阿隆最後說了一句，“其實白焰哥也挺孤獨的。”

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刺青，輕輕點頭，“恩，我知道了。”

－－

等到了吃飯的地方，一行人進了門。溫冬挨着齊航坐下來，周白焰一屁股就坐到了她左邊的空位上。

溫冬這次好脾氣地沒有給他臉色看，很自然地坐下了。

等菜的時候，周白焰拿出煙來正要點，阿隆還沒說話，溫冬直接就把他的打火機搶了過來。

周白焰有點意外，愣了會兒才笑出來，“怎麽，看上我火機了？”

溫冬就順着他的話說，“恩，我看看，挺漂亮的。”

說完就拿過來捏着，也沒仔細看，也沒有還給他。

周白焰那盒煙放在桌子上，拿着支煙，也就一直沒有點。

等菜上齊了，溫冬看着面前的菜，小聲問他，“都很辣，你不能吃吧？”

周白焰給她夾了塊茄子，“不是很愛吃，但是能接受。這個茄子還可以，你試試。”

溫冬點點頭，嘗了一口，确實還行。

周白焰突然湊近了她一些，問：“是你表弟嗎？剛剛他說叫齊航？”也不是一個姓。

溫冬搖頭，“我媽媽改嫁過。我們挺親的，他就是親弟弟。”

周白焰點頭，“挺好的。”

後面吃飯的時間周白焰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沒貧嘴，沒騷擾溫冬了。

她跟齊航說了幾句話，看周白焰一個人像是不太開心的樣子，決定還是哄一哄。

溫冬指了指離自己最遠的那道菜，“周白焰，那個魚頭好吃，酸酸甜甜的，要不要？”

周白焰看了她一眼，一副我知道了的樣子，然後很自然地起身把那盤菜端到溫冬面前，“吶，使勁吃。”

溫冬默了下，不知道他是理解錯誤自己的意思，還是故意這樣的……但是也無所謂了。

她把眼睛夾出來，放他碗裏，“吃眼睛，會變聰明。”

周白焰本來開口想說的是，你自己吃吧，說出來卻變成了：“給你弟吃吧。”

溫冬一聽，這才反應過來這人居然是，醋了？

她心裏好笑，愛吃不吃，把筷子轉向齊航，“小航，吃眼睛嗎？”

齊航跟顧英正說着話，聽溫冬叫自己，給自己夾菜，就很自然地端起碗要去接。

結果還沒放進去，另一雙筷子就伸了過來，穩準狠地從溫冬的筷子上拿走了那只不大不小的魚眼睛，中途還沒夾掉。

周白焰皺着眉把那只眼睛放進嘴裏，嚼了嚼，看着溫冬和齊航，語氣有點不耐煩，還很拽，“搶什麽搶，不知道我愛吃魚眼睛嗎？”

阿隆正啃着一只雞爪子，看着這一幕，一頭霧水。

白焰哥不是不吃魚的嗎？

顧英在那邊也奇了，“你不是不喜歡吃魚？”

周白焰瞥他一眼，“我今天開始愛吃了，不行啊？”

溫冬也看了他一眼，真是幼稚。

她把另外一只魚眼睛也挖出來，放到他碗裏，“愛吃你就多吃點。”

周白焰僵了下，才慢慢地夾起那只眼睛，吃了。

等飯吃到一半，顧英硬是叫服務員拿了瓶酒來，說要跟自己一見如故的齊航弟弟喝上兩口。

溫冬真的搞不清楚這些當紅藝人怎麽就這麽自來熟。

她還是勸了句，“顧先生，他還是小孩，別讓他喝了。”

齊航立刻自己臉紅紅地反駁她，打她臉，“我哪裏小了，我都23了，姐。顧英哥，你給我倒上，別理我姐。”

“沒事兒，一點點。”顧英一邊樂呵呵地倒酒一邊問周白焰，“小白就不喝了吧？你下午是不是還有事情？”

“本來有事，現在沒事了。”周白焰懶洋洋地答，“你們喝，我跟溫老師說話。”

等那邊喝起來了，溫冬才小聲問他，“說什麽話？有什麽話留着下次給你做咨詢的時候再說。”

周白焰托着下巴看着她，“我本來下午打算約你出來的。”

溫冬哦了一聲，“出來幹什麽？”

“沒想好。”

溫冬看他一眼，又收回視線，“要是我不出來呢？”

“不出來我就去你家裏堵你。”

“那我不在家呢？”

“你在哪，我就去哪找你。”

“那我不告訴你我在哪，你怎麽找。”

溫冬剝了個蝦，正想往自己嘴裏面送，想了下，想給他，就猶豫了一秒。

周白焰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想法，開口問她，“剝了又不想吃了？”

溫冬笑了下，把那只蝦放進了他碗裏面，“對，吃不下了，麻煩你哦。”

“不麻煩，浪費不太好。”周白焰一副唉都是你吃不下我才幫你吃的表情，很快地一口吃掉那只蝦。

兩個人都演足了禮讓他人和勤儉節約，他又接着剛才的話說，“你不告訴我你在哪，我就到你學校，去你家門口守着，你總要上班回家。”

“哦，那不成，你一出門估計就被人圍起來了，那多不好。”

“那正合我意了。”周白焰笑着看她，“我就發動人民群衆，幫我找找溫老師。溫老師到底在哪裏啊！緊急發布！大家有沒有見過溫老師！重金求溫老師定位！”

他變着調說話，把溫冬逗笑了。兩個人說着沒什麽內容的話題，但都不想停下來。

溫冬想了下，用不甚在意的口吻道，“這麽大費周章地堵我找我，到底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啊？”

周白焰看着被溫冬放在手另一邊，離他有點遠的那個銀色打火機。

他笑了下：“想确認一些事情。”

溫冬問他：“什麽？”

周白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突然覺得心情很好。

“沒什麽，現在我已經知道了。”

—— ——

吃完飯後，溫冬帶着齊航走了。

阿隆他們和顧英道別之後，上了車，準備送周白焰回去。

周白焰坐好，拿了一顆巧克力出來吃，然後摸出一包煙，問阿隆，“身上有打火機嗎？”

阿隆瞥他一眼，“沒有。你自己的呢？”

“溫老師拿走了。”

他想了下，把煙揣回去了。

阿隆若有所思地，“哦？白焰哥，心情不錯啊？”

周白焰沒回答，“明天去見劉導是嗎？”

“嗯，上午10點，談完要和制片他們一起吃飯。”阿隆看了看行程，又補充，“麥哥也會來，完事了會跟你說下個季度香水代言的事情。”

“嗯。”周白焰想了下，“那是明天下午去溫老師家做咨詢是嗎？”

阿隆看了看日程，搖頭，“明天下午你有一個見面會，時間變動過了，可能會到晚上八九點。和溫老師的約改在了後天。”

周白焰點了下頭，又掏了一個巧克力出來吃，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游戲。

阿隆瞟過去，看他開始玩九宮格……

其實周白焰玩這個游戲非常菜。

阿隆看到過他玩，覺得有時候他都不是真的在思考要填上什麽數字，他只是看着那些數字和空格在發呆。

所以其實阿隆相信，他說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玩九宮格，是真話。

阿隆默了下，有些猶豫地問他，“白焰哥，怎麽看上去不太開心？”

周白焰盯着手機屏幕，半天才回他一句，“我想現在就到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