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告別

醫生拿着片子，面色不太好看，“你是病人家屬嗎？”

謝元搖頭，“不是，但是現在我必須了解她的情況，她在這個城市只有我知道她身體……不太好。”

醫生狐疑地看了看他，才嘆了口氣，“胃出血。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怎麽還喝這麽多？現在她的胃就像個氣球，一戳就破了。”

謝元皺着眉，還沒說話，醫生又問，“病人以前是不是做過減重手術？”

他點點頭，“她手術效果不好，做了好幾年一直有些胃食管反流，還一直……厭食。”

醫生嘆了口氣，“這次倒是不太嚴重，不過保險起見……”他頓了頓，“胃鏡還沒看，我建議還是做個內鏡超聲。”

謝元臉色一下子變了，“醫生……”

“病人生活壓力是不是很大？”醫生一臉擔憂，“或者工作經常要應酬，需要經常喝酒什麽的？作為朋友你也應該多勸勸。心情抑郁、作息、飲食這幾方面都是得胃病的大忌，你仔細想想，病人是什麽原因？”

謝元啞口無言，半晌才喃喃地問，“醫生，難道……”

醫生打斷他，“先等明天結果下來再說吧。”

謝元渾渾噩噩地回了病房，溫冬已經醒了。

她靠在床頭，捂着自己的肚子，看着窗外發呆。

謝元深深吐了口氣，沒進去，走到走廊盡頭抽了一支煙。

等他平複好心情進去的時候，溫冬已經坐了起來，看着自己身上的病號服，皺着眉頭。

謝元笑着跟她說，“起來幹嘛，躺着。”

溫冬搖搖頭，“我覺得不是很難受，現在好多了，想回家休息。你怎麽還在這裏，回學校吧，我還得請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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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元很有耐心地駕着她回病床，“學校那邊，我跟楊老說說，你大概去不了了。這個學期也快結束了，我們都只簽了一個學期，跟楊老說說，以後先別去了。”

溫冬皺着眉看他，“師弟，你在說什麽？”

謝元幫她倒了杯溫水，遞給她，“等今天或者明天再做一個檢查，我再看看情況。這邊如果做手術麻煩的話，我們去美國治。”

他說完，又想起了什麽，“我昨晚給齊航打電話了，今天該到了。他來了你也跟他說說，好好講，別吓到他。”

溫冬聽完，沉默了下，然後才輕輕笑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胃，臉上很平靜，“聽起來很嚴重。”

“結果還不知道。”謝元看着她，覺得身體裏面潺潺流過的那種焦躁和恐慌也慢慢平靜下來，随即而來的是理智和堅定，“我們要做好準備，畢竟……”

“你自己都不愛你自己，折騰這麽多年。”謝元聲音輕輕的，感覺很疲憊，“我真的……已經受夠了。以後你不想，我也要逼着你好好生活。”

溫冬擡眼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從來沒有這麽失态過。

謝元眼角是紅的。

“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謝元聲音有點抖，“他什麽人啊？值得你做手術，值得你自殺，值得你那麽多年了還要死要活地，飯也不好好吃，他配嗎？他知道什麽？他知道你切了半個胃嗎？”

溫冬聽不下去了，打斷他，“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做這些跟他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謝元把手裏的杯子重重一頓，走上前抓起她的手腕，指着上面的紋身，“沒有關系這是什麽？沒有關系你為什麽要去他們公司做治療？沒有關系你為什麽還要跟他見面？”

謝元厲聲問她，“跟他沒有關系。好，那我呢？你為什麽不接受我？”

說完他好像有點後悔跟溫冬發火，轉過身一手捂住臉，“我瘋了喜歡你這麽多年……”

溫冬走過去，擡手碰了下謝元的眼鏡。

其實謝元不近視。只是他的神色太過淩厲，看人的時候總是有點兇，溫冬就跟他說，看起來太吓人了，戴個眼鏡會讓他整個人柔和一些。

謝元愣住了，傻傻地看着溫冬把他的眼鏡取下來。

她把眼鏡拿在手裏面，跟他笑了一下，叫了他一聲，“阿元。”

不是師弟，不是謝元，是阿元。

謝元看着她的那個笑，心想，師姐，你這是拿刀在往我心口上戳啊。

“對不起了。”

她臉色蒼白，但笑得明朗，像是謝元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一樣。那是在學校的圖書館裏，她碰掉了謝元的杯子，擡起臉跟他笑了下，很溫柔地抱歉說，“你是中國人嗎？對不起啦。”

謝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溫冬戳了戳他的臉，拉起他的手把眼鏡放進他的手心裏。

“師弟，你別這麽生氣。”溫冬聲音也很溫柔，“沒事的，以後……我不跑了。”

謝元詫異地睜大眼睛，溫冬補了句，“等我做完一件事，是死是活，你都陪着我吧。”

謝元心髒像是被擰了一下，明明是該開心的話，他聽了卻只覺得想哭。

他還想說什麽，病房門被人撞開。齊航背着雙肩包，大喘着氣，滿臉驚慌地走過來，想抱溫冬，又猶豫了，“姐，你怎麽了？”

溫冬先瞪了謝元一眼，才微微踮腳摸了摸齊航的頭發，“胃病犯了。你怎麽跑來了？”

齊航不相信，拉着她的手到床邊坐下，“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別瞞我。”

溫冬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麽，護士過來敲門，“溫小姐，準備一下做檢查了。”

她應了一聲，摸了摸齊航的頭，看他快哭出來的樣子，“多大了還這樣。”

齊航坐了一晚上的車趕過來，整個人擔驚受怕胡思亂想一晚上，看着溫冬憔悴的樣子感覺心都快碎了，又慌又害怕。他聲音有點抖，“我給媽打電話。”

溫冬拍了他的頭一下，“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怎麽什麽事都要找媽媽。”

最後變成了溫冬輕聲細語地安慰齊航，謝元面色發白看着他們姐弟情深。

護士過來叫她，謝元和齊航陪着她進了檢查室。溫冬一直很冷靜，很平靜，像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謝元甚至覺得，她好像有點開心。

進去的時候，她回了下頭，走過來拍了拍謝元的肩膀，又抱了抱齊航。

“沒事的。”她輕聲說，“你們別難過，什麽結果都別難過，我活夠了，不遺憾什麽。”

齊航聞着她身上的味道，沒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 ——

新電影要開機了，周白焰今天就要進組。

本來一晚上他心情都很不好，但是早上起來以後溫冬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最近工作忙嗎？”

他本來打算擺擺譜，欲擒故縱一下，但是結果沒有撐過三分鐘。

“今天要我要進組了，新電影要拍。”他發過去，想了下，又發過去一條，“我有時間就回來看你，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那邊回的很快，“在什麽地點拍攝，可以給我地址嗎？”

周白焰懵了下，問了下旁邊的阿隆，把地址發了過去，問她，“你要來嗎？”

然後溫冬就沒回了。

周白焰簡直咬牙切齒百爪撓心，心想溫老師真的是推拉高手啊，九段大師吧？

想起昨晚的事情，越想越不爽。周白焰掏了顆巧克力出來含着，點開微博，漫不經心地編輯了一條。

其實他也沒有說什麽很露骨的話。只是轉發了一首比較小衆的歌，《Be Be Your Love》,重點不是歌，如果你聽過歌詞……

“If I could take you away

如果我能帶你遠走高飛

Pretend I was queen

就像我是一個王

What would you say?

你将會說什麼

Would you think I'm unreal?

你會不會覺得我不現實

'Cause everybody's got their way I should feel

因為我應該站在別人的立場去為他們考慮

Everybody's talking how I can't be your love

人們都說我不可能成為你愛的人

But I want to be your love

但我依然想成為你愛的人

Want to be your love, for real

成為你的真愛

Everybody's talking how I can't be your love

人們都說我不可能成為你愛的人

But I want to be your love

但我依然想成為你愛的人

Want to be your love for real

成為你的真愛

……”

周白焰這種咖位的明星，就是發個标點符號，都要被人猜來猜去研究半天，發一首歌更別說了……歌詞內容阿隆估計粉絲都能腦補出來50萬字的小說。

這些都算了。重點是，他配了一句文字……

“姐姐早安。”

阿隆本來在保姆車後邊跟Joe聊着那邊的行程，他發完微博一分鐘都沒有，阿隆就跑過來揪着他的衣服晃，急得快跳車了，“白焰哥，删了，快删了……”

周白焰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幹嘛，妨礙我談戀愛啊？”

阿隆氣得要噴火了，“麥哥會殺了我的！！！”白鷹也會殺了我的！！！

“他很支持好嗎。”周白焰聳聳肩，狐疑地看着他，“為什麽我總是覺得你不是很喜歡溫老師？”

阿隆噎了下，話在嘴邊滾了滾，“不是不喜歡……”

他組織語言了半天，“我其實一直覺得溫老師挺吓人的。或許我文化程度不高，總覺得她跟人說話的時候，你雖然覺得她沒什麽問題，但是……相處久了，我總覺得她眼睛裏面，有一種傲慢。”

他說了半天，遇到形容不出來的就用粵語說，最後總結，“我覺得她對所有人都這樣，感覺，挺奇怪的。白焰哥，你不覺得溫老師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其實很悲觀，好像……怎麽說，就是那種什麽都不在乎的那種感覺，我覺得，你真的不适合她……”

周白焰一邊聽，一邊又編輯了一條微博，等他說完，才慢慢地開口道，“我知道，但是我沒辦法。”

他低下頭，把那條微博發了出去，“我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她變成這樣或許跟我有關系，我要對她負責。”

阿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感覺情況不對，連忙低下頭刷新微博。

@周白焰Jude：出道八年，算是陪你們好多年了。哥哥大概要戀愛了，可以祝福我嗎？

阿隆捂住胸口……

不可能的，30萬白鷹大軍和我，都不同意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