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解春之宴 ...
青丘對于周雙雙來說, 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裏沒有鋼筋水泥築建而起的高樓大廈, 沒有千萬霓虹映在橋下江水的倒影,亦不見川流不息的車流。
手機在這裏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周雙雙甚至都開不了機。
把手機放在木制的桌案上, 周雙雙有點不太自在地從鏡子裏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那位中年女人。
她穿着樸素的淡色繡花交領裙,那張已有了些許皺紋的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總透着一種柔和的氣質。
她是青丘神府管事俞青的母親,名喚盈花。
周雙雙一早醒來,就被這位盈花姨擺弄着穿上了繁複的衣裙, 然後又坐在梳妝臺前, 由着她替自梳發。
面前擺着的東西都是周雙雙沒有見過的, 瓶瓶罐罐裏不知道都裝着什麽,散着淺淡的花香味道, 非常好聞。
“塗一點吧。”盈花拿起桌案上的一只琉璃盒子打開來, 露出裏面潔白芳香的膏體。
周雙雙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後依言伸出手指取了一些膏體出來,試探着往臉上塗了塗。
就像是她日常塗過的護膚乳似的, 卻又好像要比護膚乳要更加柔滑滋潤一些, 塗上臉的感覺很舒服。
打開一只盛放着紅色膏體的盒子,周雙雙忍不住低嗅了一下。
馥郁的香味流竄到鼻間,是很自然的味道。
周雙雙還記得小時候在六一兒童節的表演時, 老師給她塗過一只顏色很亮的口紅,後來她還偷偷地用過母親放在梳妝臺的抽屜裏的口紅,把自己塗成了一個小花臉。
母親回來看見她時, 笑得直不起腰。
這麽多年過去了,周雙雙還記得曾經許多的事情,唯獨母親的容顏開始在她的記憶裏漸漸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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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放在床頭的那只相框,她或許,早就想不起母親的模樣了。
“雙雙?”
盈花阿姨的聲音響起,周雙雙一瞬回神。
她擡眼望向鏡子裏笑容溫柔的中年女人。
“真漂亮。”盈花伸手替她理了理耳畔的淺發,微翹的眼尾隐約有一絲皺紋顯現。
一只銀絲掐花嵌珍珠的簪子被盈花戴在了周雙雙的頭上,镂空的銀絲花兒裏還有幾顆小小的鈴铛随着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音。
周雙雙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一時間有點難以适從。
“少君在等着呢,奴先替你點上花钿。”盈花雖看着已經不複年輕女子那般青春光華,但她說話時,嗓音溫柔似水,清泠好聽。
她伸手拿起那只約莫只有一寸,筆尖細軟的毛筆,在旁邊半透明的玉色小碟裏沾了沾,然後湊近周雙雙,在她額間細細勾描。
水滴般的殷紅花钿點在她的眉心,帶着細閃的銀色光芒。
“咱們青丘特有的貝殼才能制成這樣的花钿,小姐可喜歡?”盈花放下手中的毛筆,言笑晏晏。
周雙雙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後知後覺地點頭。
青丘有雪,常年不化。
唯有“解春”當日,冰消雪融,初見春景。
也不知道是從千百年前的什麽時候開始,“解春”便成了青丘一年一度的傳統節日。
而今天,正是“解春”。
周雙雙走出殿門的時候,微冷的風和着彌漫的煙雲撲散而來,一片長長的玉階隐在霧色下,教人看不真切。
手裏拿着一株青丘特有的紫霧花,周雙雙看見了站在殿外右側的長廊上那一抹修長的身影。
周雙雙一見他的背影,就趕忙提着裙子往他那兒跑。
顧奚亭回身時,正撞見她提着衣裙,朝他跑來時的模樣。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交領長裙,上面用銀色絲線繡着一只只羽毛的形狀,外罩着一件銀白色紗線織成的紗質大袖,烏發成髻,點綴着一顆顆的小珍珠,發間的那只銀絲嵌珍珠的簪子裏有小小的鈴铛随着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霧霭微濕的殿宇前,她那張面龐如同三月枝頭的桃花般白皙微粉,帶着細閃的殷紅花钿點在她的眉間,一瞬使得她那張原本就靈秀明淨的面龐更添幾分鮮妍灼人的影子。
顧奚亭有點晃神。
直到她被自己的外衫衣角絆了一下,差點站不穩,他才連忙伸手去扶住她。
然後他就見眼前的小姑娘紅着臉,小聲嘟囔了一句,“裙子好長啊……”
“走了。”他有點狼狽地偏過頭,不去看她,手卻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腕,牽着她往臺階下走。
解春宴,是屬于青丘所有子民的節日。
天光雲影破開,萬裏霞光流轉,仙鶴長鳴聲聲,籠罩着整個青丘的冰雪早已在一夜之間全數消融。
當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雲錦鳥把白天收集的霞光盛放進長街上所有的水晶燈裏,各色的霞光交織成一片绮麗的光影,照亮了這座青丘古城。
周雙雙手裏端着一只青玉做的小碗兒,玉筷在碗裏夾着素肉丸子,一路走一路吃,她臉頰鼓鼓的,像是一只啃松果的小松鼠。
剛剛把丸子都吃光,周雙雙還沒擡頭,碗裏就又多了兩串香噴噴的肉串。
她愣了一下,擡眼就對上一張毛茸茸的狐貍臉。
“少君夫人好。”站直身體的小狐貍開口,嗓音如孩童般稚嫩。
他的毛色有點泛黃,脖子和腿上的顏色深淺不一,是一只小黃狐貍。
這一路上,周雙雙已經被不少人攔着叫“少君夫人”,又給她塞一碗的小吃了。
“你好……”周雙雙端着小碗兒,小聲回了一句,那雙杏眼眨啊眨,沒忍住将目光停在小狐貍身後那條毛茸茸的尾巴上。
好可愛啊……她有點移不開眼了。
直到她被身旁的人揪住了一小撮頭發。
她連忙回過神,擡頭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瞳時,她抿了一下嘴唇,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問問他,“我可以……”
“不可以。”
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沉着臉的顧奚亭打斷。
小黃狐貍早就被顧奚亭冷冰冰的語氣吓得蹿進人群裏,跑不見了。
周雙雙有點失落地捧着小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還什麽都沒說呢。
拿起小碗裏的肉串,周雙雙湊到嘴邊咬了一口。
麻麻辣辣的滋味讓她那雙眼睛一瞬又亮起來,剛剛的事情都被抛到腦後,她滿腦子都是“好吃好吃”。
青丘雖是狐仙一脈的居住地,但這麽長的歲月流逝,神脈早已凋零得所剩無幾,天生仙骨的狐族本來就少,到了現在,便更加屈指可數了。
于是除卻極少數的狐族之外,青丘裏更多的,便是其他的生靈。
萬物有靈,而青丘是上古神脈,靈氣馥郁,自然會孕育出許多精怪仙靈。
所以路上周雙雙也遇見了不少其他生靈。
周雙雙走了一路,肚子已經被大家饋贈的食物塞得滿滿當當,她沒忍住打了一個嗝,打完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慌忙去看旁邊的顧奚亭,果然撞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于是她微紅着臉頰,小聲解釋,“我吃,吃得有點多……”
夜越來越深,擺滿小吃的街市都已經漸漸成為她身後模糊的影子。
沒有了霞光點燃的水晶燈,周雙雙手裏的那株紫霧花開始散發出淺淡的光芒。
不遠處那一片碧水湖畔,交織着淺紫色的紫霧花的光,一片又一片,映着那麽多女子袅娜的身形。
身旁的人忽然站定,不再前行。
周雙雙偏頭望向他時,唯見月光下,他淺色的衣袍浸潤着月亮的點點光華,猶如珍珠上瑩潤的光澤,而他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狐耳銀白毛絨,側臉如玉,教人只看一眼,便忍不住心神晃蕩。
她不知道,此刻他早已施了術法,隐去了他和她的身形,除了他們彼此,再沒有人能夠看到他們。
于是身旁有人匆匆跑過,擦着周雙雙的衣袂而去,如一陣風般。
她一擡眼,只看見一個少年的背影。
“秋柯!”少年竄起來朝前喊。
等在前面的姑娘手持着一株紫霧花,回頭望向他時,那雙眸子裏幾分含笑,幾分羞怯。
少年傻氣得沖她招招手,快步朝她跑了過去。
周雙雙望着他們越來越模糊的背影,有點出神,卻忽然聽見了身旁的他忽然開口:
“喜歡這裏嗎?”
周雙雙下意識地擡眼望向他,正對上他低眼看向自己時的目光。
那雙琥珀色的眼瞳裏沒有半分疏淡冷意,反而如霧如雲,柔軟清淡,定定地望着她時,似乎還淺映着她的影子。
“我很喜歡這裏。”不等她回答,他忽然擡頭,望向遠處那一片隐在樹影花枝後的碧湖。
周雙雙從未見他像現在這樣過。
那樣略帶悵惘的目光沒有停駐在她的身上。
“但我注定無法回到這裏。”他忽然輕輕地嘆息。
青丘是他的故鄉。
然而從他真正醒來的那一刻起,青丘就注定只能是他回不去的故鄉。
因為他需要人間的煙火氣,就注定只能生活在凡人的世界裏。
可如同所有少年逆旅而行的人一樣,他的心底也深藏着一份無人可知的鄉愁。
“這是我第一次在青丘過解春宴。”他忽然低眼,朝她笑。
在她呆愣愣地望着他時,他忽然伸出手,取走她手裏的那株紫霧花。
那一瞬間,花瓣忽然凋落下來,化作了一縷縷的流光,纏裹成了淺銀色的線繩,束在了他的左手手腕上。
而她眉心的花钿忽然燒灼,有一瞬的疼。
“我很高興……”他握緊了她的手腕,俯身時,微涼的唇印在她眉心的花钿上,輕輕地親吻。
耳畔是煙花炸響的聲音,而她的腦子裏早已經暈暈乎乎的了。
她看不見天邊那片絢爛的花火,也看不見遠處的流霞燈影,她只能聽見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等到明年的四月十七……”
他清冽的嗓音壓得有些低,帶着細微的溫柔,“給你摸我的尾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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