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臣服

女寵佞臣可不可為

流弦宮前,容宛見到花冥萩時,心中蕩然明了。夜色深暗,一紅衣女子,妖妖嬈嬈立于在那。

千層階梯,紅紗随風。白膩肌膚帶着一股惑人氣息。氣質冷凝,嘴角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青絲随風而樣,纖纖細腰。行走之間,若步步生蓮,鬼魅非常。一步,便遙遙相距。

容宛見了,只問小德子兩個問題,“她是朝臣?”

“她有夫郎否?”

答,花冥萩,統領暗衛,尚無夫郎,侍子三宮六院。

看着已經遠去的花冥萩,她身上那股子冷豔陰冷之氣,不知學了什麽武功。作為現代人,對于那種飄飄渺渺,神出鬼沒的武功,十分好奇。但容宛知道,自己與武功怕是無緣了。

如今儲秀宮,有以季雪嬰、堯令煙、桃溪熬、夜苕婳這四女為首的貴女。其無一不是滿腹經綸謀略之女。而陛下,已經對容宛起了疑心,這避無可避,躲無可躲。身後容家一家,容宛至今只有個空概念。

最重要的是,容宛現在的處境,只有兩個字,憋屈。

而如今見了花冥萩,容宛知道自己要什麽了。容宛轉過身,看着身旁的小德子,夜色裏,小德子清隽可愛的樣貌,唇紅齒白,可愛極了。真想讓人咬一口。

容宛眨了眨眼,對着小德子道:“茍富貴,勿相忘。”待我功成名就之時,娶你為夫。

感情這一方面,前世今生,容宛一張白紙。這是容宛兩生兩世,說的第一句情話。茍富貴,勿相忘。說這話時,容宛的心,緊張得仿佛不會跳動。雙眸緊緊盯着小德子。

小德子不解地望着容宛,深夜鳳君召容宛,定又是出題。這人怎麽這麽無恥,一定覺得自己能平安過關。想了想,又有些擔憂,咬了咬唇,左右做賊似的望了望,小聲貼着容宛道:“會試将近。鳳君憂慮于此。”

貼着容宛的耳朵,容宛只覺得癢癢的。心也癢癢的。喉嚨不自覺咽了咽,下腹升起一股燥熱。

“你怎麽了?”小德子皺眉望着容宛。自己好心提醒她,她怎麽心不在焉,眼神躲躲閃閃的?

被這樣一問,容宛面頰突然一紅,別過臉,淡淡“嗯”一聲。風吹在臉上,有些涼,但止不住那燒意。她剛剛......動了那個心思。腦中一瞬間閃過,将小德子壓在身下的場景。這個世界的女人,果然都是禽獸。

禽獸。禽獸。禽獸。

容宛心裏念了幾遍,将心思壓了下去,卻再也不能正視小德子了。有些局促地跨進了流弦宮的門。

一進殿,一股子陰冷暗香,熏得人頭暈。紅燭搖曳,夜明珠柔和光芒鋪灑在整個殿宇。一黑袍男人,容貌俊逸,陰柔妖孽,正坐在上首,長發如綢緞般鋪灑。俊挺的鼻梁,豔紅飽滿的唇。

君卿在等容宛。

容宛一進殿內,便單膝跪了下來。

“你這是為何?”君卿的聲音,除卻情、事後的暗啞,便是清越,如玉石般。尤其當那張蒼白豔麗的臉,面無表情時,嗜血的可怕。

“臣服。”

僅僅兩字。容宛望着地毯,冷凝香氣浮浮沉沉。飛鳥盡良弓藏。她容宛沒有一顆赤膽忠心的心。終會被陛下視為眼中釘,除之而後快。

而容宛,要權利。至高無上的權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說一不二的權利。小德子這個禮物,容宛收下了。

是的,小德子是君卿的人。她從一開始便知道。但那又如何,她容宛許以正夫之位。

搖搖曳曳的燭火之光,君卿俊美面容明暗不清,掩在陰影中。一只完美如上帝精心雕刻的手,不自覺用力,指骨泛白。手中的玉杯碎裂,化為齑粉,從指尖滑落。

剛剛,他在自、亵。想象着是容宛溫暖濕潤的身體緊緊包裹他,愛撫他。全身細流劃過,顫栗不止。慌忙燃起迷醉香,濃,烈,試圖遮掩着。

而容宛初進時,也自是聞到了濃烈熏人的冷香下,情、欲的味道。只以為是花冥萩和鳳君。

容宛自認将一切猜的滴水不漏。鳳君前朝缺心腹,如今她容宛自薦。權謀人心,拾級而上。前方深淵,後面孤舟。一葉小扁,巨浪滔天。是進是退。逍遙而已,唯心而已。

“三朝忠臣赤心,你倒是扔得幹淨。”冷哼一聲,君卿古怪譏諷陰冷道。為什麽,明明這就是他的目的不是嗎?為何心中如此惱怒,一股嫉妒之心幾乎燃燒理智。小德子,那樣一個無顏無貌之人,她倒是吃得下。

容宛依然低垂着頭,三朝忠臣之心,若死了,便什麽都沒了。

君卿站了起來,走至容宛面前,捏起了容宛的下巴,迫使她望向自己,一張俊美至極的臉,陰翳且暴戾,豔麗薄唇冷冷吐出:“禮部尚書今晚慘遭滅門。你代替她。”

容宛眉頭皺了一皺,下巴上的力氣禁锢着她不能移動。花冥萩剛剛來,是為此事嗎?若她今晚不臣服,又是誰将坐上那個位置。

忽地,一抹劇痛,讓容宛瞳孔猛地緊縮,冷汗一剎那冒出來,嘴唇發白。右手軟軟地垂下,鳳君硬生生捏斷了她的手。清晰的咔嚓一聲,響得只讓人頭皮發麻。

容宛心中猛地升起怒火,這個瘋子。望着自己垂下的手腕,咬着唇隐忍不發。

君卿将一切看在眼裏,容宛,你這便是臣服?我傷你一毫,你變會牢牢記在心裏,只待反撲。帝薇多疑,你寧可抛卻三朝赤心,也改不了你的逆骨。你若為臣,必為佞臣。

低着頭的容宛,那股劇痛愈演愈烈,容宛死死咬住唇。她既然已經身處漩渦,或進或退,二者選其一。良久,待君卿放開了她,容宛才咬着牙,一字一頓,語句清晰至極道:“臣,幸不辱命。”

待容宛蒼白着臉出了這流弦宮,她已經榮升禮部尚書。從一品。腳步虛晃,眼前景象迷幻。意識一剎那崩斷,就要跌倒在地。

侍衛發覺不妥,就要上前攙扶。一陣黑影,她們便見着了此生難忘之景。寬袖暗雲流紋的尊貴男人,俊美至雌雄莫辨,懷中橫抱着已經失去意識的容家貴女。

千層階梯,月下森冷。君卿武功之高,無人知其境界。他一人,屠盡一城,血染山河,白骨皚皚。

懷中的人,暈厥了過去。君卿凝視着容宛的臉,秀美柔和,映在這冷冷月光下,如月下仙子般美好。君卿眼中閃過懊惱,她怎麽這般嬌弱。曾經他練武時,擰斷手腳,萬蟲噬心都不曾皺一下眉頭。

不過,随即,君卿眸子中閃過一絲詭異愉悅,容宛反骨之心,醒着時,誰也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麽。只有這樣睡着,才能讓他這般肆無忌憚的親近,撫摸。

此情此景,侍衛只以為見到了鬼。那個高高在上,陰冷殘暴的鳳君,居然抱着一個女人?還那麽柔情?她們只以為自己眼瞎了。事實上,下一刻,當真雙目剜去,頭顱滾滾落地。

數十名侍衛,剎那間,無聲無息倒下了。至始至終,君卿沒有皺一下眉頭,看一眼。只是抱着懷中的人,進了流弦宮。

練武時,娘親便同他說過,君卿,你為男兒。天生孤僻。若愛上一人,那定當萬劫不複。

君卿從未覺得,自己比女人缺了什麽。事實上,他若殺那些女人,容易得很。但此時此刻,心動的他,仿佛一顆心不再屬于他的他,不得不承認,他為男兒。那日,爬着向他哀求的少女,他忽地起了興趣。原以為不在乎處子之身,臂彎間的守宮砂。

而現在,君卿仔仔細細看着懷中少女的容顏,他将自己清白的身子,交給了她。

容宛迷迷糊糊醒來時,眼一睜,發現是在自己的西苑三號房。手腕上的劇痛仍在,許是抹了藥膏藥粉之類的,頗有清涼之意。可還是疼得容宛抽抽的。

這個瘋子。容宛皺眉,眸子裏閃過異色。

“大人,鳳君吩咐,若大人醒了,便接下這個。”

容宛順着望去,發現面前站着一個男人,即使換了尋常侍衛的衣服,但容宛一眼便瞧出,這和那日省親,她調戲來調戲去的侍衛,來自同一處。那種隐藏在暗處,随時趁你不備如同獵豹暗狼,撕咬你的喉嚨,奪走你的性命。

那是一道懿旨。鳳君的懿旨,可比陛下的聖旨,來得有威嚴的多。容宛心思沉了沉,鳳君想的倒是周到。若她昏迷這段時間,官至禮部尚書的消息洩露了出去,那她可得被明裏暗裏的人,殺了不下百次。

只是,在穿上這官服前,她還要确認一件事。

“回家。”

暗七眸色微動,領命。自小接受的訓練便是絕對臣服,他自是不會說尋常侍衛說的,大人身子尚虛,傷痛未愈,不宜挪動。

原身的家,前丞相府。如今已是蕭條敗落,仆人裁了又裁。容宛站在朱漆大門前,閉上眸子,這是她第一次自由站在空氣中。不是青樓,不是皇宮。而是她想來的地方。

“你!”見到了容宛,榮艾國雙目瞪圓。容宛怎麽回來了?不,不可能,她應該還被鳳君軟禁在皇宮。

容宛站在四周,望了望。容家當真是大家族,老弱男孺,祖父、爹娘、叔嬸,侄子侄女。其中,一個俊秀男人,雙目含淚望着她,眉宇間,和容宛有六分相似。

這怕是這具身體的爹親。容宛垂下了眸子,面上冰冷。無動于衷。這在容家衆人看來,容宛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事實上,容宛出現在這,就是萬分的詭異。一種不安的氣息,悄無聲息流動在空氣中。

四周無話。連小孩都被周圍氣氛吓到了。軟糯無助的眼神,望着庭中的姑姑,容宛姑姑,一直是這個家的支柱。她受孩子的崇拜,敬仰。

一家子人,數百口人,九族上千人,靠的是三朝忠臣赤心活着嗎?不,那叫死的悲壯。壯族最怕沒落,容宛資質,容家無人可及。她注定是接替容國艾成為容家第四任丞相的人。

容國艾,容家,對于容宛的期待,那是在容宛咿呀學語時,便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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