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遠照樓的信物
厲原向雲麾騎的領将劉能告假,倒讓劉能驚詫不已。這個小祖宗,自從三年前要死要活非要進他這雲麾騎麾下當個小兵,連着三年,即便輪到探親假也是主動留下來的。沒想到他今天這大晚上的居然主動要告假,難不成是家中有急事?但他也沒多問,思忖了一下,便爽快的批準了。
得了令牌,厲原連行禮都沒收拾,就急沖沖的連夜沖出了雲麾騎的大營。他快馬加鞭的趕到了琉璃城的一家酒樓——遠照樓,這是林絡在琉璃城開的一家酒樓。當初林絡入邺城之前,告訴他以後若是還願意聯絡她,就到這個酒樓就可以了。但那會兒他負氣離去,壓根沒有放在心上,最近半年,雖然偶爾給她書信,也都是讓雲麾騎大營的官兵稍帶,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這回兒已經月上中天,琉璃城整個一片靜悄悄的沐浴在柔和的白晝般的月光之下,遠照樓此時雖然樓前點亮着燈籠,但也一片悄然,院子裏沒有客人往來,自然也沒有迎來送往的店小二招呼客人了。
厲原下了馬,将馬随意拴在院子裏的馬廄裏。快步的走了進去。此時掌櫃的正坐在櫃臺後面打瞌睡,厲原上前,輕輕敲擊了一下櫃臺,掌櫃的方才一個激靈驚醒過來,他立刻擡頭,揚起笑臉,“這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我找人。”說着,厲原從懷裏掏出來林絡留給他的信物,當初他一怒之下差點将信物毀了,後來終究是舍不得,又給尋了回來。幸好,不然,現在他都不知道怎麽找到她了。
掌櫃的接過之後,細細看了一遍,确認是林家家主的信物,立刻轉變了态度,笑得異常熱情地将信物雙手返還給厲原:“原來是厲公子。”
“你怎麽知道我姓甚名誰?”厲原接過信物,将它貼身放置妥帖,然後問道。他并沒有來過這個遠照樓,何以掌櫃的居然知道他?
“三年前家主就有交代,說厲原公子若是拿着信物前來,一定要好好招待,萬萬不可有半分怠慢。前幾天還有特特叮囑了一番,生怕我們日子久遠忘記了。”掌櫃的急忙解釋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隙。如此得家主厚待,他若是招待周全了,好多着呢。
“前幾日?什麽時候?”厲原聽後,眼睛一亮,本來晦暗不明的眼神瞬間重新綻放出光彩來。
“五天之前,那會兒家主讓我們道邺城去,說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掌櫃的笑道,“對了,家主還給我一個錦囊帶了回來,說是如果厲公子過來的話,就交給你。公子請随我來。”說着,半彎着腰,攤着左手,帶着厲原向後院的獨立小院走了過去。
厲原拿到錦囊,迫不及待地打開,裏面是一張生宣紙。他急忙打開,快速地浏覽了一遍,一顆懸着的心這才徹底地放了回去,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輕松下來,臉色也明朗起來。他就知道,林絡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離開?
那個信物,從掌櫃的反應來看,應當是林家家主極其重要的信物,她居然毫不猶豫給了自己。她怕自己知道了她的傳聞會寝食難安,傷心悲痛,特特寫了信告訴自己實情。雖然她對自己無意,卻着實把自己當成了親人來對待的。厲原摸着錦囊,此時,得知她好生活在世上而欣喜若狂的同時,也生出了些微的苦澀。
“這天也晚了,公子就在這裏歇息如何?這個院子是不讓客人住的,每日都有人灑掃,十分的幹淨整潔。一應的東西也都是簇新的,若是公子不喜歡,在下也可以立刻再去置辦一些過來。”掌櫃的看着厲原怔在原地,半晌沒有說話,于是開口道。
“你知道林絡現在在何處麽?”厲原沒有應答,他現在就想去找她。雖然她平安無事,但誰知道她究竟如何了呢?經歷了這麽多事,身邊沒有半個親友陪着她,她該有多傷痛?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家主說,她過幾日會離開邺城,到別處去游玩幾日。并沒有說去哪裏。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也不能過問家主的行跡。”
她此時肯定已經離開邺城了,大澤城她這會兒也不會回去,因為楊穆升任溧水城郡守,林辭也跟過去了,那裏如今已是無親無故。厲原低垂着眉眼思慮良久,才發現自己不知何去何從。
厲原不動,掌櫃的也不好多說話,只能等着厲原的決定。他一直疑惑,都三年了,這個厲公子才過來,還是大晚上的這麽急吼吼的,難不成有什麽急事。但看他現在在這裏一動不動的,也不像啊。當然,他并不了解瑞平侯夫人去世和林絡的關系。林絡是瑞平侯夫人這件事,知道的也沒幾個,他們這些人也只是以為林家三年前想将産業重心移到邺城而已。
“嗯,我就暫且在這歇息一晚,就麻煩掌櫃的收拾打掃一番了。”厲原道。現在既然找不出頭緒,他還是暫且在此地逗留一晚,明天再想辦法看看去哪裏尋她吧。
“公子客氣了,您是家主特意叮囑的,自然就是遠照樓的貴客。您裏面請。”說着,親自帶着厲原到了卧室,又傳喚小二前來灑掃,燒熱水等。厲原以前雖然嬌生慣養,但在軍營裏幾年,早沒那些講究了,但耐不住掌櫃的太過熱情,只能随他去了。
坐在床沿上,厲原就着微弱的燭光,拿着錦囊出神。他忽然就想起當初剛剛遇到林絡的時候。那時候,他偷偷從家中溜出來,身上沒有帶一兩銀子。靠着身上佩戴的貴重的玉佩和簪子換來的錢,一直從玉關城游蕩到了大澤城。剛到大澤城就被一群地痞流氓盯上了,他自然是不願意交出來的,他們把他堵在無人的巷子裏一起圍攻。他武功平時都不肯好好練,自然是不濟的,這麽多人沒多久他就招架不住,被打得頭破血流。就在他感覺自己可能命喪于此,十分悔恨偷偷離家出走的時候,那群地痞流氓忽然一哄而散,他艱難地擡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幹淨的沒有半分修飾的鹿皮靴,然後就是林絡如朗月入懷一般溫善的如花笑靥和輕輕伸向自己的一雙白皙玉手。那一刻,他恍然覺得這個女子全身籠罩着一層柔和的光暈,如同九天之神。
厲原長這麽大,除了娘親,從未覺得有誰這麽好看過。他一直覺得,除了娘親,其餘的女子都長得一個模樣。
林絡把他帶回林府,給他請大夫、上傷藥、熬補品,後來,他傷好了,還專門在林家一家客棧的獨院給他辟了一處地方住着。她啊,總是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樣,其實,她卻比很多人都要善良心軟。
想到此處,厲原不由低眉一笑,輕輕撫摸着手中的錦囊,眼中溢滿着柔情。
………
第二日一大早,厲原就爬起來了。他用了早膳,又在掌櫃的異常熱情地仿佛他不收下就要痛不欲生無顏面對江東父老的聲淚俱下之下,推拒了半天,勉強帶了一些細軟和吃食,這才上了路,前往溧水城。
他一夜也是翻來覆去輾轉反側,不能安心睡下。細細思慮了半夜,覺得林絡有可能前往溧水城或者玉關城。玉關城林絡一直心向往之,但因為事情繁冗,一直沒去過。林辭和楊穆現如今都在溧水城,親妹妹和知己至交都在那裏,去那裏的可能形也很大。他思慮之後,還是決定前往溧水城。溧水城離得比較近,若是林絡沒去溧水,他再趕往玉關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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