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反擊
聽了楊昭的回禀,秦霁不耐煩地把腿伸了出去:“她親爹是秀才,就眼看着她被賣了?”
在一邊侍立的小太監忙湊上去,躬身替秦霁脫掉皂靴和布襪,把秦霁白皙的雙足放進了盛着熱水的銅盆裏。
楊昭躬身道:“啓禀幹爹,這位秦姑娘的爹秦義成在縣裏大戶胡大官人家中坐館,如今跟着胡大官人進京去見李太尉,已經幾個月沒回來了。不過這位秦秀才很是孝順,家裏的事情都聽他娘秦老太的。”
秦霁聽了,懶洋洋道:“既如此,你去安排吧,務必讓那個秦老太在文書上簽字畫押。”
他想起一心一意喜歡姓秦的小丫頭的韓星,又補了一句:“明日就把聘金送去,讓老太婆簽字畫押,三日內把人送過來。”
楊昭答了聲“是”,卻沒有立即離去 ,想了想又問了一句:“幹爹,那秦姑娘既然要進來了,您房裏的......家具要不要換一換?”
他是秦霁手下第一得用的小太監,考慮問題自然周到而全面,秦霁房裏的床有些窄,似乎不夠兩個人睡。
秦霁聞言一愣,擡眼看向楊昭:“我房裏家具都是新的——哦,把後花園的萬花樓好好拾掇一下,讓她住吧!”
他又不是真男人,要個小丫頭放房裏做什麽?
當閨女養着吧,看着一朵蓓蕾在嬌養中慢慢綻放,似乎也別有樂趣。
楊昭有些摸不清頭腦——難道幹爹買秦姑娘不是為了暖被窩?
他心裏納悶,面上卻更恭順了,答應了一聲,便下去安排人明日拾掇萬花樓。
屋子裏靜了下來,偶爾有布谷鳥鳴叫聲傳來,令這初夏之夜越發靜寂起來。
秦霁倚着錦緞靠枕歪着,默默想着心事。
小小的鞏縣,因位于京畿重地,又有運河支流金水河經過,更是大周朝皇陵所在地,因此越發熱鬧起來。
河道衙門設在鞏縣,河道總督金雲嶺是二皇子福王的人;大皇子端王在鞏縣皇陵守陵讀書,卻暗中培養了不少勢力;手握軍權的太尉李修在鞏縣經營多年,鞏縣首富胡三泉便是他的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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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鞏縣的水是越來越深越來越渾了......
待秦家那件事結束,他得進京見見幹爹,打聽一下朝中的風向,以及福王的身子......
送走海婆子和那個叫楊昭的小太監,秦老太一直到關上大門,臉上這才露出了笑模樣:“咱家這下子可真是有錢了,那套赤金頭面給你做陪嫁,再給你五十兩銀子,其餘讓娘先收着。”
只要她手裏有銀子,不管兒子還是女兒,就都會巴結她奉承她,讓她舒舒坦坦做老封君。
秦四姐聞言,剛要發作,想起接下來的事還得老太太做主,便暫時把怒氣壓住了:“娘,你打算怎麽做?”
秦老太一邊往堂屋走,一邊随手從花圃裏揪了幾片荊芥葉子擦去手指上的紅色印泥:“第一件事,是另尋個媒婆過來,花幾兩銀子給你大哥買通房丫鬟,這樣既堵了你大哥的嘴,又多了個人伺候我,還有人幫我拾掇陳氏。”
秦四姐眼睛一亮:“娘這個主意好,我現在最擔心大哥回來了不依。”
秦老太又道:“第二件事,是你等一會兒出去一趟,去你三姐家,讓你三姐帶你三姐夫過來,我自有計較......”
秦四姐笑容燦爛:“還是娘高明,我不用等了,這就過去請三姐三姐夫!”
陳三郎按照素梨的安排,請了十個短工來到花圃,不過兩日時間,就采集了素梨需要的八十斤玫瑰花。
素梨趁熱打鐵,趁着天色還好,帶着王四兒把這些玫瑰花都處理了,用紗罩罩着挂在二樓的欄杆上晾着,預備明日開始制作香油、香脂和香膏。
忙完這些,素梨累得胳膊發麻,趴在欄杆上想心事。
王四兒坐在二樓門口的小凳子上陪着素梨,他也累得夠嗆。
素梨正想得入神,卻聽到王四兒在一邊問道:“素梨姐姐,姥姥說的那個親事,你覺得怎麽樣?”
昨日陳家莊裏正娘子過來串門,和陳老太提了個親事。
陳家莊西邊不遠安家營有一個有錢的錢老爹,他只有一個兒子錢大郎,錢大郎該說親了,偏偏發誓要娶一個極标致的娘子,因此婚事一直沒成,如今都二十多歲了,家裏人都急得不得了。
聽到了陳老太放出的消息,錢老爹兩口子便打算讓錢大郎親自來相看相看,若是合适,盡快成親,好早早為錢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
素梨想了想,道:“就算那個錢大郎看上我,我也不願意嫁。”
她雖是女子,卻也想做出一番事業來,等自己有了能力,若是想嫁人,再嫁人也不遲,何必十四歲就嫁到錢家去生孩子。
素梨看向王四兒,見他雙目清亮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解釋,不由微笑,道:“我自己能掙錢養活自己,将來我還要掙錢置宅子,開鋪子,自己也能過得很好,何必要嫁那個只娶美人兒的錢大郎?再說了,他都二十多歲了,我才十四歲呢!”
說罷,素梨笑了起來。
她其實也二十多歲了呢!
王四兒眼睛亮晶晶,連連點頭:“姐姐,你說的對,你這麽會賺錢,何必要錢大郎那個老男人!”
素梨一聽“老男人”三個字,不由一笑,正要說話,卻聽到東邊牆外有人叫她,聽着像是秦四姐的聲音,便探頭看了過去。
秦四姐笑吟吟站在河邊小路上,仰首道:“素梨,我正要找你呢!”
秦素梨總覺得秦四姐不懷好意,一眼瞥見王四兒要過來,便扭頭低聲道:“四兒,你悄悄去河邊看看,我四姑怕是不安好心。”
又吩咐道:“後門牆下放着幾桶村裏人送來的做花肥用的糞尿......”
四兒答應了一聲,貓着腰起身悄悄下去了。
素梨倚着欄杆好整以暇問秦四姐:“四姑姑,你找我做什麽?我姥姥姥爺要留我和我娘再住些時候呢!”
秦四姐發現這些時日沒見,秦素梨比先前胖了些,氣色也好,似乎更好看了,心裏恨極,面上卻笑得燦爛:“素梨,你從後門出來,我有句悄悄話要和你說。”
素梨大眼睛裏滿是笑意:“四姑姑,到底什麽事呀?”
秦四姐見她似乎還比先前高了些,身上穿着嶄新好看的綢裙,心中更是不忿,便從衣袖裏掏出一封信,一臉神秘道:“你還不知道呢,柳翎昨晚回家了,拿了封信讓我給你送來。”
這小蹄子一向暗中喜歡柳翎,若是假托柳翎給她寫信,她怕是要飛奔下來了。
素梨聽了,雙手托腮趴在欄杆上:“四姑姑,你把信讀給我聽吧!”
秦四姐聽了,氣得銀牙幾乎咬碎:“你這小——你明明知道我不識字!”
大哥真是偏心,教秦素梨這小蹄子識字,卻不教她,明明陳氏和這小蹄子才是外人,她們姊妹和娘才是他的親人。
素梨一邊拖着秦四姐,一邊觀察着秦四姐身後,卻見河邊蘆葦叢裏似有人影晃動,心中頓時明白了——這秦四姐怕是想要把她騙出去拐賣了。
前世她娘去了後,她來到了姥姥家,秦四姐卻還是帶了秦三姐的丈夫路上攔截她,要劫了她去賣掉,多虧趙序和柳翎救了她。
她就是那時候認識趙序的。
素梨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聞到了刺鼻的臭氣,忙招手道:“四姑姑,你靠近一些,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麽。”
秦四姐被素梨氣得發瘋,氣哼哼上前一步,皺着眉頭道:“我說我不識字,你得自己下來拿信,你若是再不出來,我可是要走了。”
“四姑姑,你在說什麽?”素梨一臉嬌憨,“再近一些嘛,我聽不清!”
秦四姐氣得兩頰鼓了起來,又上前了半步,整個人都要貼到陳家的院牆上了:“夠近了吧?!”
素梨笑吟吟道:“夠了夠了!”
她示意王四兒靠着牆壁把那兩桶屎尿提過來,免得被秦四姐看到,然後閃電般提起那桶屎尿,對準秦四姐兜頭澆了下去。
秦四姐一時沒反應過來,待被屎尿澆了滿頭滿臉滿身,她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張開嘴就尖叫起來,卻不防從頭上淋下的屎尿一下子進了她的嘴巴裏。
她一下子死的心都有了,轉身就往河邊跑,噗通一聲跳進了金水河裏,以洗去全身上下騷臭的屎尿。
在蘆葦叢裏藏着的秦三姐和她的丈夫白大治見狀忙鑽了出來,他們也顧不得樓上的秦素梨了,急着要去撈跳到河裏的秦四姐。
素梨見狀,彎腰一把提起另一桶屎尿,深吸一口氣,向着秦三姐和白大治兩口子用力潑了過去。
秦三姐和白大治冷不防也被屎尿潑中,這下子也顧不得救秦四姐了,兩口子也跳到水裏洗頭上臉上背上的屎尿去了。
王四兒見了,心裏解氣得很,正要湊過來,卻被素梨摁着腦袋給摁了回去。
素梨低聲道:“他們沒看到你,你悄悄回梨花坳打聽打聽,看秦四姐他們為何要來找我。”
王四兒見素梨神情凝重,忙點了點頭,一溜煙跑了下去。
素梨忍着四周彌漫的騷臭氣,趴在欄杆上看着秦三姐、白大治和秦四姐在水裏撲騰,只覺神清氣爽。
白大治七手八腳爬到了藏在蘆葦叢裏的小船上,用舊衣服擦了擦臉,這才伸手先把秦三姐拉了上來,又拉了秦四姐上來。
三個人渾身上下濕淋淋,在揮之不去的騷臭氣味中坐在甲板上喘氣。
素梨這才冷冷道:“你們還不走麽?陳家莊的裏正帶着人快要到了。”
陳家莊絕大部分人家都姓陳,彼此同屬陳氏家族,陳家莊的裏正正是陳老爹的堂兄。
平時也不顯,若遇到大事,陳家莊必會一致對外。
白大治聽了,不敢耽擱,急急駕着小船離開了。
秦三姐和秦四姐姐妹倆趴在甲板上,一邊撈水漱口,一邊幹嘔着。
他們不敢直接上門來搶秦素梨,原本打算利用秦素梨暗中喜歡柳翎的事,假托柳翎的書信把秦素梨騙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塞了嘴一綁,直接把她送到河道衙門內宅去,沒想到秦素梨居然不上當,而且還備有兩桶屎尿,把他們三人澆了個透心臭。
天擦黑王四兒才跑了回來。
他喝了一氣涼茶,抹了把嘴,這才低聲道:“姐姐,咱們莊子裏從來沒有秘密,媒婆海婆子去了你家好幾趟,還有小太監騎着馬去了你家,村裏人早都打聽清楚了,說是監管河道的公公看上了你,你祖母把你賣給監管河道的公公了,好像買家要得挺急......”
素梨聽了,思索片刻,沉聲道:“我這就找姥爺去!”
她姥爺雖然只有她舅舅一個兒子,可是她姥爺的堂兄,陳家莊的裏正卻有三個成年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遲稀 5瓶、肖肖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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