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算不上狹小的實驗室內, 有一群面色木然眼神呆滞的研究員們正在周而複始的做着手裏的動作。如果不是他們時不時的還能交談一二、還會思考和争論什麽, 看到他們的人實在是很容易把他們當作某種機械的人偶了。

而此時, 在這個實驗室的正中心，白鲛和一群海族站在那裏，看着他們面前的那方臺子上的那一管小小的、深藍色的試劑，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芒。

“這就是初步成功的試驗品？”白鲛問了一句。

研究員中一個看起來神色極為憔悴、可眼神卻不同于其他研究員那樣呆滞的中年人頓了頓，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是的。因為用了您提供的那種吸血水蛭, 制造成功後這種試劑被人吸收就會讓人類變得極為渴血。根據我們的試驗總結, 被病毒試劑感染之後，一個成年人類至少需要每天喝五百毫升的血液才能夠有滿足感。不然他就會一直處在焦慮和饑餓的渴血感覺之中, 在那種狀态下精神穩定性會大大降低, 甚至有可能會做出無法自控的一些行為。”

白鲛看着這藍色的試劑沒有說話。

倒是旁邊腦袋上全是細小鱗片的男人呵呵了一聲：“就這樣？這樣怎麽足夠讓人類自相殘殺？還不如我直接沖上岸一口咬死一個呢！王，我就說這研究什麽藥劑簡直太沒意思了, 讓人類自相殘殺什麽的，哪有我們親手把他們弄死扒皮抽筋來的痛快啊？嘿嘿嘿，他們人類不也是特別喜歡對海族清蒸紅燒扒皮抽筋的嗎？”

“就是就是！大王咱們縮在這個小島上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我們好想出去反殺人類啊，看着他們就覺得不順眼，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是我們海族的！我們每一個海族都在速度力量上都大大超過他們不知道幾條街！憑什麽他們就能占據那麽好的地方，有那麽多吃喝玩樂而我們只能在海上躲着他們？”

“閉嘴！王還沒有開口說話，哪有你們在這裏插嘴的份兒？！”那臉上有細小刀疤、還有一只胳膊是魚鳍的小青年我不滿的瞪了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壯年海族一眼，直讓那些海族臉色先是一僵再就是極快的陰沉了下來：“你這個不滿二百歲的小崽子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跟我們說話？老子混跡大海化形的時候, 你還是一顆魚子呢！”

眼看着這兩方就要吵起來，白鲛終于開口了：“就用它吧。把所有島上的海族召集起來，然後你們人手各拿一支病毒藥劑, 去任何一個你們想去的地方把這病毒給投出去。然後想回來的就回來繼續待在島上，不想回來的就随你們幹什麽去。”

“孟博士，這種病毒是怎麽傳播的？”

孟博士渾身一震，臉上又浮現出痛苦糾結的表情，最終他才抖着嘴唇道：“……被病毒感染之後，只要和感染者相處時間超過一天二十四小時的人，就會有百分之八十的被感染率。”

“什麽！還要在他們附近待夠二十四個小時嗎？！你們簡直是廢物啊！我聽說很多病毒都是咬一口就可以感染的，你們也太廢物了點吧！”

那滿頭鱗片的壯年海族又不滿的叫了起來，他滿眼的陰狠之色：“要不是看你還有用，老子直接就把你一片一片的撕下來喂海魚了。”

孟博士聞言木然的看了這個兇狠的海族一眼，然後低頭不語。從他受到了惡魔的誘惑開始領着手下的研究員們研究這種病毒試劑開始，他就已經是人類的叛徒了。他是該死的，至少其他的研究員們都并不算清醒着。可他卻是除了最開始的那三天，之後的這将近兩月時間，都是清醒的。

他制作出了一種可以讓人類世界陷入巨大混亂的可怕的病毒。

“好了，你們都先去做做離開的準備吧。即便是研究出了這種病毒試劑，想要大量制作出來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而且，又不是不會加以改進這種病毒了。慢慢來，總能夠制作出來只需要咬一口就可以傳染的深藍病毒的。”

白鲛完全不在乎那壯年海族并不恭敬的态度，不光是人類中有那種天生心狠手辣的人，海族是從海洋中的生物化形而來的存在，比人類更多了一份天生的弱肉強食的殺性。只是大多時候他們懵懂而無知，所有的行為都取決于人類對他們的态度。

人類對他們好，他們就好。人類對他們惡，他們就惡。

所以說，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人類自取滅亡。海族雖然也有兇性嗜殺的，但只要這個世界上沒有了最會算計、最邪惡的人類，海族的世界就會清靜幹淨了。

白鲛是這樣認為的。

而等所有海族都離開之後，面對着神色麻木的孟博士，白鲛開口：“你想要向誰複仇？我會把這個病毒幫你投到那一家。”

孟博士就猛然擡頭，那雙原本麻木的雙瞳中驟然爆出駭人的光芒：“方世霄！那個該死的老東西！那個衣冠禽獸！他不光接連三次搶走我的研究成果，他還讓他的兒子強奸了我的女兒！我女兒那時候才十四歲！！我想要告他，想要把他送進監獄，可那老東西的老婆娘家是高官！我還沒來得及去告他，他們就拿我女兒被強暴的視頻威脅我們！還直接明目張膽的雇了十幾個地痞流氓天天在我們家周圍游蕩，只要我出門就會強行跟着我打我！！”

“那個人渣！不得好死的人渣！我要讓他們一家都嘗盡被人厭惡、痛不欲生的痛苦！不看到他們倒黴，我絕對不會閉眼去死！”

白鲛看着孟博士激動的說出了這些話，心中嗤笑，看看吧，這就是人類。多麽的卑鄙肮髒，以至于他們的同類都對他們恨之入骨。

“好。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們一家嘗嘗陷入地獄的滋味。”

＊＊＊＊＊＊＊＊＊＊＊＊＊

當空中那最後漂亮的許願燈熄滅，新的一年終于來臨。微博和直播的熱鬧都開始趨于平靜，喧嚣過後，碧海島也開始安睡。

池棠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又開始紛紛揚揚下着的大雪，滿足地縮進被窩裏嘆口氣：“嗨～這種外面寒冷的大雪天，就應該躲在被窩裏舒舒服服的睡覺啊。”

餘霄在他旁邊挑眉，看看自己只剩下一個角的被子，微笑又堅定的扯着個被角最後把池棠的被窩給扯走了一半。

“哎！熱氣兒都沒了！魚哥你不是冷血動物嘛！蓋被子久了搞不好就熟了，要那麽多被子幹嘛！！”

餘霄輕啧一聲，把被子蓋好，順便把人也拉懷裏。“睡覺。”

池棠撇撇嘴又往裏窩了窩，然後又固執的伸出自己的胳膊摟着他魚哥的腰，表示自己的主導地位，才笑了一聲閉上了眼。

夢中他又看到了那個似乎曾經看過的畫面。

他站在島邊緣，身後是堆積如山的海族的屍體，屍體頂端坐着那個白發獨眼、滿是傷痕的鲛人，那鲛人笑着伸出手指讓他看對面。在海的那一面，滔天的巨浪仿佛要淹沒一切、而在岸上的人們則是驚慌失措的逃跑。

不過，這次的畫面似乎有所不同，他看到那些正在驚慌逃跑的人裏并不是在恐慌那巨大的滔天海浪，反而是在尖叫崩潰的逃避着身邊撲向他們的同類。

那些人赤紅着雙目或空手或拿着各種利器，正不管不顧地沖向人群，每當他們砍倒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有很多人興奮地拿着手中的玻璃杯去盛那新鮮的血液，而後一飲而盡。

最後露出猩紅牙齒和舌尖。

！！！！

池棠陡然僵硬了身體，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他急促而輕微地喘着氣，腦海中一遍一遍地過着那最後夢到的？或者是……預見的畫面。

“怎麽回事？”餘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看到了個噩夢。”池棠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幹啞。

許久他沒有聽到餘霄回話，轉頭去看他，發現他的神色也有些陰沉，仿佛外面灰色的天空。

“魚哥？”

餘霄頓了頓：“我也……看到了一些堪稱噩夢的畫面。不過，那已經過去了。”

池棠沉默。他還記得魚哥曾經告訴過他千年之前他剛化形之時也是上過岸的，不過最後他還是回到了海中。而在他回到海中之前，曾經滅掉了幾乎一個王國的人。那是非常不愉快的過往，明明應該忘記很久了，可為什麽今天他又想起了？

在他又“看見了噩夢”的時候，想起這些？

“魚哥，你說我是那個，海主對吧？”

餘霄回神點頭。

“那，海主的力量到底是什麽樣的呢？有沒有預知夢的能力？”

餘霄看着池棠的表情，慢慢擰起了眉。

“你夢到了什麽？”

池棠嘆氣：“就知道你會這麽問。之前我并不怎麽能夠确定，說實話，到現在我也并不太能确定我的夢是不是預知夢。但是我告訴過你吧？在我見到你之前就已經做過你和淨海的夢了。後來我還做過一個關于小白的噩夢，當時我并不知道那噩夢和阿白是相關的，但後來我仔細想了想，那應該是一個預兆。現在，我又夢到了阿白，不過，在夢裏的重點并不是他，而是……自相殘殺的人類。”

餘霄微微坐直了身體。

“魚哥，你說……這會不會發生？”

餘霄看着窗外的大雪。

“給屠部長和魏長海都打個電話吧。”

那不是噩夢，是即将發生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