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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血症”病毒出現的第五天, 也就是大年初五。原本應該是喜氣洋洋節日, 現在已經被恐懼慌亂的氣氛填滿。人們不是躲在家裏抱着手機刷網絡上關于外界最新的信息和各種新聞, 就是在痛苦的渴求的血液或者守衛着僅有的安寧。

牛超看着被妻子打碎的那盛着鮮血的小碗，他的雙眼泛紅。看到妻子正慘白着一張臉死死地按着旁邊的兒子，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和心髒都在被各種銳器不停的折磨着，疼痛幾乎已經讓他變得麻木。

“阿茹，據說每個人只要每天喝夠五百毫升的血液就可以保持當天的意識, 我雖然不能讓你和多多每天都喝到血, 但是我身體強壯，真的！你知道我以前也是當兵的, 我每隔幾天讓你和多多喝點血還是可以的！”牛超越說就越激動：“你們不用喝別人的血, 誰知道他們的血液髒不髒？有沒有病毒？但是我的可以！我至少能夠堅持一年！我會每天多吃很多補血的食物，就當是我義務獻血了！你不要這麽難過啊, 我是一家之主，無論如何都要養着你和多多的。”

但那坐在床上面色慘白，嘴唇卻異常紅潤的女人卻濕潤着眼眶，狠狠的搖頭：“不行，絕對不行！我和多多只是生病了而已，我們要吃的是藥！是能夠治療我們現在這種疾病的藥物！而不是像那些吸｜毒者渴望毒｜品就吃毒｜品似的喝血！阿超！現在我和多多我們才生病了五天，就算最快這種新型的疾病解藥也要一兩個月才能研究出來吧？之後、之後的一個月兩個月難道我和多多都要喝血為生嗎？！”

女人說到這裏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痛讓她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 不過她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就算我不是一個醫生，我也知道那只是飲鸩止渴的錯誤方法！我和多多絕對不能再繼續喝血喝下去！我們、我們要和這個疾病作鬥争！我是一名教師，絕對不能用錯誤的方法和認知去教育孩子！！”

“如果我現在放棄抗争, 放任自己和多多喝血，那麽就算等以後我們兩個的疾病得到治療，誰又能知道那個時候，我們是不是還想要繼續喝血？人的身體只要保證每天的營養就能夠活下去，我和多多只是心理上想要喝血而已，并不是說不喝血我們就會死，所以阿超，你要答應我，只要不是萬不得已只要不是我和多多要死了，你永遠都不要給我們喝血！！”

牛超看着聲音越來越輕卻越說越堅定的妻子，雙拳緊握閉上眼之後他的神情就和妻子一樣堅定熱烈，他又看了看雖然非常難受但卻努力不讓自己喊出聲的兒子，最終紅着眼笑了：“好！你們放心，我和你們一起一起抗着！”

于是阿茹就也微笑了起來，多多看着爸爸和媽媽笑了，那五天內就瘦了一圈的臉蛋上也露出了一個有些扭曲的笑容。

只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他就一點兒也不怕！

“從明天起，你看着我們兩個，每天都鍛煉幾個小時吧。我每天還要做飯，你陪着多多看書學習，就算這種病很可怕，但是我們自己不能放棄。”

牛超點點頭，反正現在外面一團亂，他已經決定在妻兒病好之前，都不再去工作了。反正，他家還有存款，大不了賣掉車子。再大不了……他還有弟弟呢，希望弟弟不要太介意。

于是，躺在沙發上的白毛在第二天就看到了這奇怪的一家子的行動。

早上鬧鐘響起，那個沒有被感染的男人迅速起床，穿着緊身的居家絨布衣，快速把自己的妻子從床上松綁，然後就像是監視犯人一樣的在她身邊，看着她刷牙洗臉上廁所，最後開始做飯。

白鲛的出現只是讓那個面色蒼白的女人有些驚訝，當然他身上的血腥味還是讓那個女人差點沖過去咬他，卻被男人給直接拖到了廚房，然後她竟然就開始像是得了嚴重的帕金森綜合征一樣，顫顫巍巍的開始做飯。

白鲛不用去跟過去，也能憑着感知力“看”到在廚房裏的畫面，基本上切菜的時候都是男人抓着女人握着刀的手切菜的，就算這樣，這個女人也至少有五次，想要自己切自己的手。

一頓早飯做了整整兩個小時。還似乎水準大跌。不過，那個女人看着這一桌飯做好的時候，似乎激動的流下了眼淚？

白鲛覺得，這女人怕是被自己難吃的手藝給蠢哭的。

而後就是男人看着男孩刷牙洗臉，孩子的控制力比他的母親要差，看見他的時候瘋狂的想要沖過來，拉了幾次都沒拉住。不過最後還是被父母強制的吃了飯，三人就一起去那最大的、帶陽臺的卧室了。

上午女人、男人、孩子在一起看書，看不同的書。

白鲛這個非文盲注意到書名分別是《三年級語文教案》和《悲慘世界》。

男人是和孩子一起看的，偶爾女人也會加入。

白鲛：“……”這兩種類型的書似乎差的有點多？悲慘世界這個書名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書，不過倒是挺符合現在人類的世界的。呵呵。

之後就是午飯，男人女人去做飯，孩子被綁在餐桌旁邊看動畫片，白鲛看了一會兒，覺得動畫片也挺有意思，就是裏面的主角沒有反派帥。

下午女人和孩子開始在卧室裏鍛煉，男人則是抱着一大堆軟墊改裝陽臺，他似乎是想要把陽臺變成一個“絕對安全”的地帶，任何可以致死的銳利和兇器都沒有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陽臺終于被改造好，就連透明的玻璃上也有厚厚的軟墊，男人小心翼翼的打開窗戶，帶着妻子和兒子坐在柔軟的陽臺上，看起來倒是比之前躺在床上挺屍來的好的多了。

然而白鲛覺得，這一家子實在是他見過的最奇怪也最不順眼的人了。

都已經得了病，還裝什麽自己是正常人？看看外面那些瘋狂咆哮喊叫的人，聽聽隔壁時不時傳來的凄慘和嗚咽的哭聲，這才是正常的“渴血症”的人類該有的反應，可他們倒是一點兒也不像了。還全程把他無視了個徹底，除了幫他換了身沒有血跡的衣服、給了他一碗特別難吃的飯。

“啧。”這種自立自強的樣子真有點礙眼。

“不過，看你們能堅持到什麽時候？”人類啊，是最沒有長性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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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深藍生物研究公司，一號研究室內。

魏長海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右手，聞着從前方傳來的那無比誘人的血液的甘甜馨香，低低的輕笑了一聲。

原來這就是感染了渴血病毒之後那些人的感覺啊。

真是懦弱者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哥！大哥！你別不說話啊！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你要是忍不住了就把那碗血喝了吧！你千萬別擔心那裏面有病毒什麽的，那是你親弟弟我的血，絕對百分之百純天然無激素，還是海鮮味兒的！你要是忍不住就喝，我這裏還有很多呢，只要你沒事兒就行、”

“閉嘴。”

魏長海對着隔離玻璃牆外拍着玻璃的蠢弟弟投過去一個冰冷的眼神，讓後者安靜如雞之後，他才對外面的其他研究者們點頭：“初期感覺，應該和毒瘾患者的感覺差不多。血液對于渴血症的人就相當于是高級毒｜品對于吸｜毒者的感覺。心理上和身體上的渴望很重，不過，應該并不會因為沒有攝入人血就會讓身體發生不可挽回的，極大的損害。”

外面穿着白大褂的研究者們迅速的記錄着魏長海的話，其中還有一位銀發的老者，正是魏老爺子。他的臉上帶着一絲驕傲的笑意和隐忍的擔憂。

“接下來就開始試驗如何緩解這種渴望。人造血液、生熟動物血液、以及各種和血液成分相似的食物都可以拿過來給我吃，并且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對我的身體數據進行比對和試驗，唔，另外，不要忘記隔壁那個感染了渴血症之後一直都飲用人體血液的醫院院長兒子的檢測，我覺得他的下場可能不會比我好。”

衆研究員：“……”人家全家和老子就在隔壁好吧，就算魏博士你再怎麽牛逼上天，也不要這麽不給面子啊。

“還有，我似乎有一個讓人驚喜的發現，可能是制作解毒劑的關鍵，不過……得再等一等，讓我确定一下。”

“魏博士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幫助你進行研究和測試的，國家會感謝你的奉獻！請你一定不要有後顧之憂，任何要求我們都會給你做到！”這是一個穿着制服的男人對魏長海的保證，不過魏博士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反倒是在他旁邊的一個助手接到了一通電話，用很是不快的語氣說道“什麽？！你們竟然讓池棠跑了？！池棠是研究解毒藥劑的關鍵！國家都下令可以對他進行适當的勸說實驗了，你們這群廢物竟然還抓不住他？”的時候，魏長海的臉色陡然陰沉了下去。

“你說什麽？”他走到玻璃牆壁的那個助理前面。

助理被魏長海臉上冷漠的表情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麽惹到了這一位國內頂尖的生物學家？“呃、沒沒什麽啊……”

魏長海就冷漠至極的看着他：“我只說一次。”

“全面停止對池棠的抓捕。連勸都不要勸他進行任何試驗。他是經我檢測過的完全正常的普通人類。如果他的血液可以解毒，那麽你的血液也一樣可以解毒。何必舍近求遠？”

“不要質疑我的任何實驗結果，你的腦子還沒那麽大。”

“最後，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麽解毒藥劑裏面那未知的三種成分是‘能且只能’從池棠和那群海族那裏得到的，所以，激怒了海族，你就可以讓全人類給你陪葬了。”

接連的三段話讓那個助理臉色慘白，不知該說什麽好。

魏長海不屑看他，盯着他的上司。“你懂了嗎？”

男人心裏咯噔一下，就聽魏長海道：“如果你聽不懂，那就讓我直接和屠部長說話。再不行，還有首長。他們總不會像你這麽愚蠢。”

男人頓時就在心中咬牙，他更氣的是手下辦事不靠譜，都說了是“适當勸說”池棠，這蠢貨就直接抓人了，要是真如魏博士說的解藥還需要海族幫忙，那他怕是直接就要被開除公職了。

“博士您放心！我明白！我這就去找人向海族和池棠先生道歉！”

魏長海這才轉過身，繼續進行他在觀察室內的實驗。

“啧啧……我哥真牛逼啊。從這背影看，絕對穩的不行，半點看不出毒瘾患者的樣子哦。隔壁那個蠢貨卻恨不得每個小時嚎一次求血。”魏長洋撸了一把自己額前的黃毛：“同樣都是人，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嗯，我還是親自把這件事情告訴池子吧，他肯定也很佩服我哥！順便再多要點兒魚，我哥愛吃他那兒的魚。”

研究員們：“……”別說你哥了，你自己也不是凡人啊！又齊齊看向魏老爺子，這位才是真·牛叉。

大年初八。

白鲛看着明明身體瘦了一圈，卻顯得精神更加好了的那一家三口，心裏那種不舒服且煩躁的情緒更加濃重。應該是越來越痛苦、崩潰的，可這一家子，怎麽就似乎越來越快樂了？！

他找人類制作出“深藍病毒”絕對不是要看到這樣的畫面的，如果人類都像他們一家三個人這樣，那怕是除非他親自動手，一個一個的殺光殺幹淨人類，就沒有戰勝他們的辦法了。

這個認知讓白鲛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不過片刻之後，他又微微的笑了起來。他想，這些人之所以還有希望，不過是還沒有絕望而已。他可以多踩上一腳啊。

于是，在這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在多多誇媽媽做的毛血旺越來越有人血味兒？的時候，白鲛突然開口。

“牛超是吧，為了感謝你把我帶到這裏收留我。我給你提個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和你的妻兒相處了八天的時間還沒有被感染，不過八天已經是你身體的極限了。你最好今天就離開這房子去別的地方居住，并且之後也不要再回來了。不然，到了今天晚飯的時候，你就會被病毒感染，成為和你家人一樣的病人了。”

痛苦吧！崩潰吧！何必再苦苦掙紮呢？

白鲛看到在餐桌上的三人齊齊變了臉色，那之前無比堅強的女人身體忽然搖搖欲墜，男孩也突然流了滿臉的淚水。慢慢的在嘴角凝聚出一個笑容。

不過，他的笑容還沒有擺好。就有人比他先笑了出來。

“啊！真的嗎？這太好了。”牛超笑着非常認真的開口。“這樣的話我就能夠體會到你們的痛苦和堅持了。”

白鲛極其不悅的看着這個男人站起來緊緊的一左一右摟住他的妻兒，眼神堅定地看着自己，道：“你們都能夠戰勝自己堅持下來，我當然也一樣能！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在一起努力，一定能夠戰勝這疾病！”

妻子緊緊反摟住丈夫，而兒子的小臉上都是認真。

在這一刻，白鲛覺得他非常想要直接殺了眼前的三個弱小的人類。

他們讓他記憶中最憤怒也最美好的那扇門，裂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