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買菜

“老師, 菜市場很髒很亂的,要不你先回去吧?”

別讓菜市場的污穢弄髒你純潔的園丁翅膀。

她在心裏刻薄地補充。

決定以後要堅定一個“死也要做鬼也風流, 親了他再死”的小目标, 走細水長流路線,徐酒歲已經勉強“走出了失戀陰影”, 恢複了冷靜, 在走到菜市場門口的時候,她已經能好好和薄一昭說話了。

但是薄一昭不準備放過她。

男人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 用沒什麽情緒起伏的聲音說:“沒事。”

幹什麽,怕我想不開跑去馬路中央躺平麽?徐酒歲唇角抽了抽, 恨不得抽打他, 但是之前那些鬼話也是她自己說的, 哭着也要咽下去。

于是她笑了笑,嗓音溫柔道:“別怕我想不開。我都說了,要死我也是吃完飯才去跳樓的呀。”

男人不搭理她的貧嘴了, 擡起手摁了下她的腦袋,示意她別廢話快買。

他現在弄她頭發的動作做的特別順手, 這是身高帶來的差距優勢,徐酒歲心想:明天開始我三天不洗頭看你弄我頭發。

不耐煩地擡起手将一縷發別致耳後,進了菜市場徐酒歲開始東張西望不知道該吃什麽好, “晚上吃什麽”真的是人類每天都要面臨的一大難題。

徐酒歲的目光放在賣魚攤子上,心想要不做個鲫魚豆腐湯?

在她這麽想的時候,魚攤佬手起刀落,将一條大頭魚的腦袋剁下來, “咚”地一聲帶起獻血四濺,再利落一喇肚子,徒手掏魚髒,魚髒粘稠飛舞!

“……”

徐酒歲看得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轉頭看身邊站着這個與菜市場畫風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還穿着白襯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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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這樣來什麽菜市場!

一看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徐酒歲放棄了吃魚,同樣的,殺雞那邊雞毛亂飛;

海鮮那邊濕漉漉且腥臭無比;

豬牛羊肉刀光劍影……

徐酒歲在這菜市場買了五年的菜,第一次覺得這菜市場也該整改了,她都替它們髒得臉紅!

猶豫半天,在旁邊的人看她呆立太久向她投來遲疑的目光時,她期期艾艾地往一個蔬菜攤旁邊一蹲,拿起了兩根苦瓜……

苦瓜算了,涼的,夏天吃正好。

關鍵是夠苦,苦到心裏去最好,讓她的腦子也跟着清醒清醒。

“唷,小妹妹,第一次見你買菜還要帶男朋友來的噢,男朋友長得好俊!我家那口子今天進了好大的生蚝,一會去買點生蚝給男朋友補一補嘛!”賣菜大嬸利落上秤,不忘記調侃,“三塊五毛八,我這裏沒有微信的噢,手機壞了拿去修了。”

“……”

徐酒歲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心理防線被這大嬸殺了個措手不及。

一時間來不及反應自己是先告訴她後面這神仙不是她男朋友(雖然她也很想)別踏馬瞎開黃腔了,還是告訴她她只有微信沒帶錢——

就在這時,從她身後一只長臂伸出來,扔了五塊錢在菜攤上。

徐酒歲微微瞪大眼,回頭看薄一昭,後者皺眉:“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震驚這年頭還有六十歲以下的人帶零錢出門。

你把錢放哪了啊?

徐酒歲上上下下看兩手空空的薄一昭,介于他上半身就一件襯衫,所以她盯着他的牛仔褲猛瞧:這口袋也沒見有凹凸啊……

看了一半,被只大手捏着下巴往上扳,男人“啧”了聲用教育屢教不改的罪犯那種語氣教育她:“看什麽呢,往哪看?”

徐酒歲:“……”

六月飛雪了!

這人天天想什麽呢!

徐酒歲瞪着薄一昭,剛想說“我沒看那”,偏偏大嬸找了錢,還在後面笑:“哎喲這麽害羞的啊,以後總要碰的啊,看一下怎麽了!”

“……”徐酒歲臉都紅透了,猛地拍掉男人的手轉身抓過苦瓜和零錢,“大嬸,這是我老師!”

你快夠了啊啊啊啊!

大嬸“啊”了聲,看着是沒反應過來老師幹嘛陪學生來買菜,最後徐酒歲在大嬸毫無歉意的“不好意思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又不曉得的”的背景音裏,拽着薄一昭往菜市場離那個可怕的菜攤最遠的地方走。

到了地方,松開他,把零錢塞進他手裏。

薄一昭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臉寫着“我不高興”,想說什麽,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徐酒歲才懶得理他欲言又止的,走到一家在攤子上擺着微信掃碼牌的雞蛋攤,悶聲不坑蹲下去撿雞蛋。

“你跟賣菜的較什麽真,”男人帶着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還不高興了?”

徐酒歲咬了咬後槽牙,恨不得把手裏的雞蛋砸他臉上去,猛地一個擰腦袋回身瞪他:“那她邀請你去買生蚝補補你去嗎?啊?我帶你去啊!”

聲音一落,感覺周圍嘈雜的菜市場都安靜了點,徐酒歲愣了下,然後發現周圍切菜的、買菜的、選菜的,統一轉頭看過來,視線在她和薄一昭之間來來回回。

明顯感覺到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僵硬了下。

徐酒歲臉又紅了,但是現在她舒坦了:他以後在這個菜市場就成了“需要用生蚝補補的男人”,別以為過了今天誰也不記得睡,這不大的市場,小攤販那記憶力不是一般的好。

且全靠顧客八卦支撐一天的娛樂生活。

徐酒歲沖他人畜無害甜滋滋地笑了笑,轉過頭把選好的雞蛋拿去付錢,就在這時聽他輕飄飄用正常音量說了句:“不補了,怕你受不住。”

“…………………………………………”

周圍又安靜了下。

小攤販&顧客們:今天的菜市場真有趣。

徐酒歲倒吸一口涼氣,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頂不住周圍火熱的眼光,猛地回過頭用手裏的苦瓜扔他:“半個小時前道貌岸然跟我說他太老玩不動的人是誰!誰!”

薄一昭順手接了苦瓜,拎好,目光深沉盯着她淡淡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先開始的。”

徐酒歲被他倒打一耙無辜至極,偏偏唇瓣抖了抖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啊”了聲崩潰地捂臉:“這裏的攤販記性很好的!以後還要不要買菜了!”

薄一昭:“沒事,我都叫外賣的,不會做飯買什麽菜。”

“……”

徐酒歲被他賤到了。

無語凝噎半晌,硬着頭皮買完雞蛋,低着頭像螃蟹似的沖出菜市場。

身後的人腿長,步子邁大些輕輕松松跟在她旁邊,還有心思跟她閑聊:“你晚上和你弟就吃這個?苦瓜和雞蛋?這麽素?”

“是!”徐酒歲目視前方,嚴肅地說,“就像我的命,又苦又素!”

她說得極其認真,引得身邊的男人一陣輕笑,真的不知道他在樂呵什麽,反正徐酒歲恨不得拉着他一起去馬路中間躺一躺。

……

回家關上門,徐酒歲臉上強裝的淡定自若消失了,她覺得經過這讓人身心疲憊的一整天,她的天塌了,所以她必須找個人蹂躏。

這個人眼在天邊,近在眼前,那就是狗膽包天還敢用筷子嫌棄“雞蛋炒苦瓜”這道菜的徐井年,在他抱怨着“怎麽沒肉”的時候,坐在餐桌邊的徐酒歲”吧嗒”一下,掉下來一顆黃豆那麽大的眼淚。

徐井年驚了。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我們家破産了吃不起肉了還是你的店被砸了嗎姜澤下午跟我說了你去找姜宵賠錢都是他惹的禍啊!!!!”

“姐姐做這道菜,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現在內心的感受,”徐酒歲西子捧心狀,指了指苦瓜,“我的心和它一樣苦。”

徐井年:“……”

徐井年面無表情地心想,我就不一樣,我現在覺得自己快酸死了。

徐井年:“到底怎麽了?”

徐酒歲吸了吸鼻涕,揉了揉鼻尖:“我昨天做噩夢了,夢到許紹洋出軌那一刻,那女人的口紅色號真好看,也不知道什麽牌子的。”

徐井年:“哇!”

徐酒歲繼續道:“下午還沒回過神呢,就因為姜宵那個大嘴巴,我掉馬了,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就兩條路——要麽讓許紹洋把我當成九千歲的山寨貨,告到傾家蕩産賣內褲;要麽讓許紹洋知道我跑來奉城了。”

徐井年:“哇!”

徐井年想了想,又笑道:“正好啊,你之前不是還咋咋呼呼的,他敢來找你你就敢煽他麽?”

徐酒歲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不笑了,換上了一副同情臉:“千鳥堂生意那麽好,他那麽忙,哪有空來找你啊?”

“…………我怎麽聽你這麽一說感覺更不高興了呢?”徐酒歲還在“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淚,“你他媽到底會不會安慰人,不會就閉嘴滾蛋!”

徐井年伸手夾那碟“苦瓜炒雞蛋”裏的雞蛋,徐酒歲不高興地噘嘴用筷子敲他的筷子,他只好縮回手,一邊扒白飯一邊冷笑:“我不會安慰人,你去找薄老師啊!”

徐酒歲“哦”了聲,雙眼發直:“我下午買菜前跟老師告白,然後被拒絕了。”

還被打了屁股。

這個沒臉說,會被笑掉大牙的。

徐井年:“……”

徐井年:“……你可真夠有種的。”

徐井年:“我一整天統共就寫了一張究極難的物理試卷。”

您這一天又是做噩夢又是掉馬又是表白被拒還得抽空買菜給我做飯,還真夠充分利用時間的哈?

我這還敢嫌棄苦瓜裏沒放肉,确實是不懂事了。

道歉道歉,給您道歉。

見徐井年沒個正經,顯然沒把她表白被拒絕當回事,就和薄一昭一樣混蛋……得出全世界的男人果然都是混蛋這個結論後,徐酒歲低下頭默默扒飯去了,也沒夾菜,就就着眼淚下飯。

看着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可憐到鐵石心腸如徐井年都看不下去了,伸手給她夾了一筷子的苦瓜:“別哭了,趕緊吃飯,吃飽就不難受了。”

誰知道看着碗裏綠油油的苦瓜,徐酒歲嘴一抿哭得更厲害了:“我不愛吃苦瓜,好苦,為什麽要讓我吃這個呀?”

徐井年恨不得捶死這個嬌氣鬼。

最後沒辦法,打電話叫的外賣,那盤苦瓜炒雞蛋最後誰也沒動彈,第二天下午出現在了徐井年的飯盒裏。

徐井年:“……”

隔着窗外,雙眼還腫得像桃子似的某人笑眯眯道:“不能浪費糧食,苦瓜隔夜炒了就不苦了,以前我們都是愛吃隔夜的。”

徐井年:“……你真的不是人來的。”

徐酒歲不理他,伸腦袋進了窗戶,正好趕上薄一昭擡頭,徐酒歲桃子眼一眯,沖他燦爛地笑了笑。

薄一昭手裏在轉的鋼筆掉在講臺上。

徐井年驚了:“你們不是已經下車GG了嗎!”

“胡說什麽呢,”徐酒歲一只手撐着下巴,趴在窗臺上懶洋洋地說,“你在吃的苦瓜還是他給的錢呢。”

“……”

所以告白失敗之後,你們還手拉手去買菜啦?

…………………………你們中年人,神經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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