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本純潔
薄一昭挑眉, 低頭看自己褲子上的腳印,用三秒接受了徐酒歲恩将仇報以及見縫插針跟自己講情話的畫風。
……夠百折不撓的。
告白之後她還念叨這事兒上瘾了似的, 今天還給他光明正大地吃上了醋。
告白還講個先來後到是吧, 先來的就可以理直氣壯一點?
“別胡說八道。”
男人想伸手去拍她的腦袋,又覺得如果自己這麽做的話就是真的暗示她“說得好, 再多說些”, 于是伸出的手變成彎腰拍拍自己的膝蓋,他掀了掀眼皮子淡淡道——
“回去吧。”
“……哦。”
徐酒歲習慣了他冷漠的拒絕, 已經不錯了,至少沒有板着臉教訓他:徐酒歲, 這是太陽下山時, 你站在學校門口合适跟老師說的話麽?
肯搭理她就已經是進步了, 樂觀點。
徐酒歲眼睛沒那麽腫了,眨眨眼适應了下,就站起來要繼續往回走, 她沒忘記某個人還要回去監考呢,雖然他放了話:老子出的題, 你們百度不到。
………………真的流批。
如果她是學生,不百度也因為這句話非要百給他看不可,看不起我國本土優秀的搜索引擎怎麽着?
薄一昭見她站起來, 手裏拽着那瓶沒開過的可樂,開過的喝了一口就放在路邊了,忍不住又想問她:“不要了?”
徐酒歲用稍微沒有那麽一條縫的眼睛掃了他一眼:“一瓶可樂裏面有多少糖你知道嗎,一瓶喝光夠我吃三盒抗糖口服液。”
薄一昭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心想她還真是一點都不把自己剛才招來恥笑幼稚行為放在心上,也沒提,只是淡道:“你吃蛋糕的時候不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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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的甜食這麽多,蛋糕算一個,為什麽要浪費額度去喝超甜的碳酸飲料啊?”
“……”
女人愛折騰薄一昭是知道的,但是他沒想到還有這麽早就開始折騰自己的……他看了眼徐酒歲的側臉,白嫩嫩粉撲撲的,實在沒看出有什麽要“抗糖抗衰老”的必要。
仿佛感覺到他的視線,徐酒歲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你還沒那個必要,”男人平靜道,“少瞎折騰了。”
徐酒歲笑了,眼睛一眯,露出深酒窩:“你家的蘋果放在外面,放得蔫吧了才放進冰箱嗎?”
薄一昭:“……”
他被說服了。
這小姑娘歪理一套套的。
薄一昭:“你不是七中的學生吧?”
徐酒歲腳下一頓,不明白他怎麽就忽然想通了……正想說您想明白了就好,想和我詳細談談這件事嗎,談戀愛那個談。
這時候又聽見男人慢吞吞道:“聰明的不像七中的學生,嘴皮子這麽利索,有這本事放在學習上,不見得比徐井年差到哪去……至少用不着為了個七中的年紀第一上蹿下跳的。”
徐酒歲:“……”
徐酒歲不說話了,從側面來看她的理性抗糖還是有用的:至少眼前的三十幾歲直男堅定地認為她是個剛成年的高中生。
徐酒歲撅了撅嘴:“老師。”
跟在她身後的薄一昭“嗯”了聲。
“我要是跟你一樣大,你還會拒絕我嗎?”
“不要做這種無聊的假設。”
“我就是想知道嘛!”
“……”
薄一昭認真的陷入了沉默,從後側方她看不見的方向看着她的臉,怎麽看都還像是有嬰兒肥的小姑娘。
于是覺得自己還是無法接受這個設定。
“像犯罪,下不去嘴。”
“……”
徐酒歲蔫吧了,心中的小人把欲拒還迎,想要脫掉的馬甲又默默穿了回去。
果然不單是年齡的問題。
要想辦法接近這個男人,在他的視線瘋狂刷存在感,刷到他習慣自己的存在……
“老師這周周幾晚上不用帶晚自習,我把英語習題整理好了就去找你。”徐酒歲換了個話題。
“周二和周四、周五。”薄一昭看了眼她的魚泡眼,停頓了下,補充,“周四你再來。”
此時二人來到馬路口。
“明晚不行?”她站在馬路邊,回頭看他。
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
看看你眼睛腫的,好好學習的前提是眼睛沒瞎。
薄一昭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在一輛公交車擦着馬路牙子開過時,伸手拉了她一把……大手扣在她細膩柔軟的手腕上,微微勾着頭看着她那條勉強露在縫隙後面的眼睛,“嗯”了聲,沉聲道:“不行。”
徐酒歲困惑地眨眨眼。
薄一昭放開了她。
“忙什麽?”徐酒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剛才他掌心的溫度殘留的地方。
這個下意識的小動作沒有在他的眼底錯過,男人垂下眼,随口道:“周二晚上我不帶晚自習也會在辦公室,學生有不會的題可以拿來找我問。”
徐酒歲看着他:“比如那個班長嗎?”
“誰?”
“‘老師好好吃晚飯飯噢’。”
“……”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
她也面無表情地回望他。
“徐酒歲,我看你是真的想挨揍第二頓了。”男人微微眯起眼。
徐酒歲撇撇嘴,嘟囔着“偏心”,把腦袋重新轉了回去,目視前方,走路都快踢成了正步,倔強地直到到了小區院門口,都沒有再回頭同薄一昭搭話。
……
走進小區,徐酒歲有點受不了這份沉默,于是默默地掏出手機想要玩手機打發這段距離。
手機剛拿出來就聽見身後老男人義正辭嚴地教育她:“眼都腫成那樣了還玩手機,你們這些小孩就這麽依賴這東西麽?”
徐酒歲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亂戳,就戳進了微信,然後發現小船發來了新的消息,徐酒歲都有點兒害怕看見小船的微信了,有時候恨不得狠心拉黑她。
這次小船發來的是個視頻,從靜止的視頻封面來說,好像是一段在千鳥堂錄的視頻,整體視線偏下方……應該是偷拍的。
徐酒歲剛想點開看,又想到了身後的薄一昭,于是咬着舌尖把手機音量調到靜音,她這才點開了視頻——
視頻的主角是許紹洋。
今天的他身上穿着的事棉麻材質的那種修士服,領口大方的敞開,露出下面白皙皮膚上的黑色刺青的一角……
徐酒歲知道那是一條很大的黑色蛟龍,蛟龍的尾巴會一直盤踞到男人的肚臍下方,再往下到哪兒,她就不知道了。
多少女人曾經盯着那條龍尾幻想,她也不知道。
視頻裏的男人看上去眼神懶洋洋的,永遠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但是他的眼神很犀利,被那雙眼睛盯着時——九月的天,能讓人憑空覺得從心底冒出涼嗖嗖的感覺。
他手裏拎着個功夫茶的茶壺,這會兒正垂眼,慢吞吞地往茶托盤上的茶寵身上淋滾燙的茶水。
屏幕晃了下,拍到了坐在他對面的一個戴着金絲邊眼鏡,西裝革履的男人,他舉手投足之間透着嚴肅,但是徐酒歲還是看到了,他擡手接過一杯茶時,白色的襯衫下,手腕處露出了一點點紋身的花樣。
——是做了花臂的一個男人,可能平日裏,衣服的遮蓋下,對外标榜的還是正經職業的業界精英。
當他從身後公文包裏拿出文件夾遞給許紹洋的時候,徐酒歲認出了這個人,他是在她之前就從千鳥堂離開了的師兄。後來成了律師。
……………………………………律師。
徐酒歲忽然覺得背脊發涼。
然後他就看見,看見文件夾資料的那一瞬間,許紹洋原本還有些不耐煩地微微蹙眉,慢吞吞地用兩根手指捏着接過文件夾,他打開,漫不經心地掃了兩眼——
也不知道看到了文件夾裏資料的哪一處,他原本懶散的表情忽然變了,手裏捏着的茶杯晃了晃,跌落下去,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雙深色瞳眸有一瞬間變得空洞而茫然,下一秒,他擡起頭,笑了起來,對着那律師師兄說了什麽,大概是贊揚的話。
手機屏幕抖了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船的手抖了,然後視頻就結束了。
徐酒歲:“……”
這一出啞劇,她不用聽見聲音,就能猜到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現在就想知道,現在搬家還來不來得及。
鬼來了。
徐酒歲頭疼地想。
還沒等她整理好思緒,便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自己,熟悉的男性氣息将她籠罩——低着的頸脖露出的一大片白皙立刻泛起一層雞皮疙瘩……第一次,她有些敏感地往前縮了縮,回過頭。
薄一昭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後:“那是什麽?最近新上的電視劇?”
徐酒歲無力地張了張嘴,做了個“不是”的嘴型。
薄一昭想了下那昏暗又晃動的畫面,極像偷拍,怎麽也應該不是電視劇……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微黯:“你平時就和朋友在微信聊這些?”
“哪、哪些?”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停頓了下,片刻後薄唇輕啓,“小視頻。”
徐酒歲有些啞口無言:這人思想怎麽總能想到那個?
她下意識地背了背手,把手機屏幕壓向自己的胸口:“不、不是的——”
看她小臉一臉緊繃,微蒼白之後泛着紅,薄一昭張口正想教育她,忽然想到自己上一次拿差不多的關于漫畫的話題教育她之後,她做什麽去了?
——換了個人,去找姜澤,繼續讨論?
到了嘴邊的教育忽然咽了回去。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樓道間,昏暗的光線裏,仿佛是為了看清楚她的表情,他微微彎着腰。
那張嚴肅的臉,如雕像深刻又英俊陽剛的五官遽然放大在她的眼中——那薄唇緊抿,唇線緊繃成了一條線,睫毛微垂,在眼底投下小片陰影。
也遮住了深色瞳眸之中的情緒。
“不是讓你少看這種東西?你怎麽答應我的?”
徐酒歲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她只感覺到男人微濕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鼻尖,帶來一絲絲瘙癢……可是她不敢伸手去撓,于是鼻息之間全是他身上的味道,仿佛要将她整個吞噬。
“……我,沒、沒有啊!”
男人又不說話了。
徐酒歲心跳都快停住了,她努力地瞪大眼想要看清楚背着光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可惜什麽都看不清。
他的氣息讓她鼻尖都泛紅了。
“……薄、薄老師?”
她結結巴巴,看着他的臉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只要她往前一些,她的鼻尖就可以碰到他的。
手機握在手心都快被她捏碎了。
她什麽都看不清。
視力上的缺乏讓她五感敏銳,心都崩成了一根弦——模糊的視線裏,她總感覺到有那麽一秒他好像擡起了自己的手,伸向了她。
她“咕嘟”一聲吞了唾液,人都微微顫抖起來,她努力睜大眼,卻在這時,忽然感覺到他的氣息忽然從周圍抽離。
“上去吧。”
他平靜道,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徐酒歲心裏亂七八糟,胡亂點點頭,轉身想走,又被叫住。
回頭一看,男人站在她身後沒動,隔空指了指她的手機:“删了再走。”
徐酒歲:“……”
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徐酒歲沒辦法,只能咬着下唇乖乖用微抖的指尖戳手機,準備删了小船剛才發來的視頻……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了亮,小船在薄一昭眼皮子底下發來一條新的信息——
【小船:看到了嗎?刺激不刺激?】
徐酒歲:“……”
腦袋頂上傳來男人一聲帶着涼意的嗤笑,像是一腳踹開酒店房門的警察大哥,将房間裏正翻雲覆雨的嫖客抓了個現行。
而嫖客前一秒還在抵死不認:我們只是蓋着被子純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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